第五十四章 暗度
方世譽垂眼看著伏在腳下的女子,,半晌不曾開口說一句話,,那張面具一般的臉上甚至不曾變換一個表情,,連一絲垂泯也無,,仿佛地下之人不是大鄴尊貴榮寵的周皇后,,而只是一個犯了錯的臣子,,只能從那上面尋著一絲微渺的無可奈何,。
“罷了,,起來吧?!敝苎嗾堰盗嗽S久,,才聽他淡漠道:“你與平寧情深意切,朕知曉,。只是朕希望,,從今以后,你能分清何為輕重,,何為主次,。”
周燕昭將頭埋在地上,,輕輕舒了口氣,,這才直起身來,但依舊維持著方才的跪姿,。只聽他又道:“你是大鄴的皇后,,一切當(dāng)以社稷為重。朕警告過你很多次,,但朕希望,,這是最后一次?!彼⑽⒐律?,伸出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能夠面對著自己,,“你一直都是一個很合格的皇后,這是朕最后一次對你說這些話,?!?p> 周燕昭微仰著頭,垂眸避開他的目光,,道:“謝陛下,。”
***
這日,唐鳶照常早起出門練功,,半個時辰之后回來用早膳,,然后去找香兒和一群半大的丫鬟們嬉鬧,玩兒累了便躺在樹蔭底下專門為她安置的躺椅上,,吃著廚房切好的果品,,看那些王爺口中“百無一用”的話本子。
一切如常,,她的心情像是未受到任何的影響,,對于身邊明里暗里盯著自己的一雙雙眼睛早已習(xí)以為常。
這些人名義上是方世爻派來保護自己的,,但以唐鳶的敏感程度,,一日還好說,這些埋在暗處的暗衛(wèi)們?nèi)杖諠撛谒車?,便縱是閉起眼睛不去看他們,,聞也能聞出點兒不對勁的味兒來。
怕不止是為了保護她吧,。
午間的小憩,,她照例遣回了香兒她們,獨自一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臥房,。方世爻這幾日聽說被派去歷城監(jiān)筑行宮了,,唐鳶也不知是真是假,對于這兄弟二人突如其來的親密頗感不適,,但他確實已有數(shù)日未歸,,還順手帶走了長風(fēng),這讓唐鳶委實摸不準(zhǔn)他二人的真實目的,。
她推門進了屋子,,沒一會兒,又急匆匆快步出來,,暗處里,,兩個暗衛(wèi)神色一凜,一人緊張問道:“娘娘要去哪兒,?”
只見唐鳶直奔茅房而去。
另一個暗衛(wèi)的心落進了肚子里,,沖身邊的人翻了個大白眼兒,,啐道:“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這急匆匆地,,不是內(nèi)急還能是哪樣?”
只見那人頗不服氣地用胳膊肘頂了一下他的胸膛:“你不也是緊張兮兮的嗎!在這兒看好了,,有事兒趕緊匯報風(fēng)統(tǒng)領(lǐng),,我也去放個水……”說罷便轉(zhuǎn)頭向后走去,從一個草窠轉(zhuǎn)移到了另一個草窠里,,窸窸窣窣地解開褲帶方便起來,。
“嘿,瞧把你給嘚瑟的,,沖我指手畫腳起來了,!”那人貓著腰也摸了過來,“你這么一說,,我也有些尿意了,,你往邊上稍稍……”
另一人被一擠,一個趔趄歪向一邊,,也來了氣:“嘿你還來跟我爭地方,,不在那兒好好守著,出了事兒拿你腦袋是問,!”
“這在府里能出什么事兒啊,,你凈瞎操心?!?p> “你說誰瞎操心呢,?等下風(fēng)統(tǒng)領(lǐng)來了我非得去參你一本!”
……
爭執(zhí)間,,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二人急忙回身,邊提褲子邊悄聲摸回方才的盯梢處,,只見那道高挑倩麗的身影徑直走回了房,,兩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的背影進了門,“啪”的一聲,,兩個暗衛(wèi)這才放下心來,,安心將褲帶系好。
……
王府后門不遠(yuǎn)處的一條小巷子里,,一輛外觀樸素的馬車正低調(diào)地停在路邊,,車夫臉上扣著斗笠,像是在等人的間隙,,偷得空閑小憩一陣,。
不一會兒,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那車夫的耳朵輕輕動了動,,一會兒便像是睡醒一般活動了活動身子,,懶懶地坐起身來,睜著迷蒙的雙眼四下里望了望,,接著一扭頭便鉆進了馬車,。
車內(nèi)的唐鳶猛一見著來人的臉,先是一愣,,隨即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邊笑還不忘掩口,看得出有在十分努力地忍耐,,怎料實在是憋不住,,又嗤嗤地笑出聲。
裴晟一把扯下頭巾,,斗笠拿在手中當(dāng)蒲扇扇起了風(fēng),,重重呼出一口熱氣,斜眼看向忍俊不禁的唐鳶,,半晌卻是自己也覺得好笑,,嘴角彎起了一個克制的弧度。
只見他原本白皙的臉被涂得蠟黃,,胡子拉碴,,脖子上系著一條破舊的白汗巾,被包裹嚴(yán)實的頭發(fā)此刻散落下來,,幾縷被汗濡濕的碎發(fā)貼在額前,,若不是那粗布麻衣下隱約能辨出原本清瘦挺拔的身板,怕是任誰看到,,都絕猜不出此人是那個玉樹臨風(fēng)的翩翩公子裴晟,。
“差不多了啊,再笑我就生氣了,?!迸彡煞畔露敷遥忾_了脖子上的汗巾,,露出那截白皙修長的脖頸,,臉上卻是沒有半分的怒意。
唐鳶也知自己的反應(yīng)有些過了,,忙強行壓下不住上翹的嘴角,,盡量不去看他:“沒……沒有,就是覺得,,你……你這易容的本領(lǐng)也十分的,,十分的高……噗!”她錘了一下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人笑點也忒低……”
裴晟將散落的頭發(fā)隨意攏了攏,比起往常一絲不茍的謙謙君子模樣,,此時的他顯得隨性而肆意,,更有種江湖人士的野性。
他噙著玩味的笑,,沖唐鳶道:“郡主難得找我一回,,我可是瞞著公主殿下偷偷前來赴約的,怎的就光讓我看著美人笑嗎,?”
“說正經(jīng)的,,”唐鳶見話題的勢頭不太對,趕緊說起了正事兒,,“上次你幫我抓到那個人,,還未正式向你道謝呢,說好的三日后見,,結(jié)果方世爻這人太過謹(jǐn)慎,,我屬實找不到機會見你,這不,,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以見面,。”
裴晟看了她半晌,,身子朝后一倚,,半是詢問半是抱怨地說:“難不成郡主費了這么大心思,就是為了來道歉加道謝的,?”
唐鳶學(xué)著他的樣子也倚到了車身上,,道:“怎么,這還不夠有誠意,?”
誰料裴晟卻是蹬鼻子上臉了,,突然傾身過來,驟然間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面露意味深長的笑:“我還以為,,郡主是想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