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的季節(jié),春風(fēng)吹皺了幾重春水,,也吹不散老百姓出門兒踏春的熱情。本來么,,扎根不動地兒的春色都關(guān)不住,還能關(guān)住心思活絡(luò)兩條腿兒的人,?
這不,,明晃晃的大日頭正午高懸,不僅曬得人手中扇子搖得異常勤快,,還曬得本就紙醉金迷的臨安城幾乎忘乎所以,。
臨安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差點兒成了京城的地兒,!什么,?你說差點兒,,那不就是沒成么?老臨安人要告訴你了,,沒成咋了,?為啥沒成?非是臨安人不杰地不靈,,相反,,那是這地方太靈了!
你瞧見這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盛世沒有,?瞧見一條街就能數(shù)出一半的那些百年老字號沒有,?瞧見他們身上穿的金戴的銀沒有……還有那不用讀書也氣自華的精神風(fēng)貌沒有?
“等等,,您老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臨安自古是座商業(yè)城,商人習(xí)氣太重,,文人氣息不濃,,才沒被選作都城啊,!”
小姑娘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主兒。
賣花的臨安老太斜了她一眼,,笑了一聲,,“你這小鬼頭,,還想不想知道哪家酒樓好吃了,?”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嗆道,,“哎呀,,果然商人就是小氣吧啦的喜歡斤斤計較。商人重利,,看我一個外地人對你沒什么用處就懶得理我是吧,?沒捧你臭腳惱羞成怒了吧?成,!不告訴拉倒,,我問別人去!我就不信臨安人都跟你一樣,!”
說完還不忘沖她做了個鬼臉,,眼看轉(zhuǎn)身就要往下一個攤子去了,氣得老太險些一個倒仰,。
為啥說是險些呢,?因為老太正在一邊慢慢往后仰一邊掌握跌倒程度的時候,,一雙柔荑輕而有力地扶在了她的腰上,口中輕喚道,,“小心,!”
老太被她穩(wěn)穩(wěn)托著,暗中使力試了幾下倒不下去,,心道今日出門兒沒看黃歷,,怎么這么巧,碰上個爛好心的來礙事兒,,眼看到手的銀子飛了,!
只得回頭,皮笑肉不笑道,,“多謝姑娘,。”
那托舉之人十分客氣,,笑吟吟道,,“謝你老母?!?p> “呃,?”老太似乎沒聽清楚,亦或是不太敢相信,,瞪著一雙三角眼看她,。
那姑娘想必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兒,用十分輕柔的嗓音重復(fù)道,,“我說,,謝你老母!也難為你了,,瞎成這樣還出來碰瓷兒,,生活一定十分不如意吧?”
說罷,,手上突然一松,。
這下來的突然,老太沒來得及反應(yīng),,“咣當(dāng)”一聲就直挺挺仰地上了,,腦袋磕個大包沒跑了,眼睛也跟著直竄花兒,,只聽耳邊那“好心的姑娘”爆喝道,,“老子他娘的是個純爺們兒,你是瞎了狗眼了還是吃了狗屎了,?不會說話就把你那兩瓣屁股合上,,不要胡亂開閉,,無端污染了我臨安城的空氣!”
圍觀眾人:“……”
也有人一下子認(rèn)出他來,,“喲,,這不是李家的三公子李綠茶么?”
“是了,,是了,,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李三公子!”
“他怎么出來閑逛了,?不是說李家正在選拔下一任家主么,,現(xiàn)在考察期,別人都在閉門研究新茶呢,,他……”
“嗐……自個兒心里頭有數(shù)唄,,左右也比不過他大哥黑茶他二哥紅茶,我看,,就連他那小弟花茶都比他能干些,,就不費那勁了唄……”
“噓!我聽說家主李老爺子可喜歡他了,?!?p> “那還不是因為他神態(tài)最像英年早逝的大老爺,老爺子就這一寶貝獨苗還沒了,,睹物思人,,呸,堵人思人……怎么,,拽我袖子干啥,,本來這小子就沒本事,還不讓人說了,?”
那人松了手,,“那個……不是,?!?p> “那是……?”
“咚,!”話沒問完,,這愛扯老婆舌的小子就被人一掃帚掄倒了。
先前嗆老太的小姑娘抱著掃帚喜墩墩邀功道,,“三公子,,我厲害不?”
“厲害,,厲害你個頭厲害,!”李三公子照頭給了她一下子,,“你這臭小子方才差點兒讓人給訛了,這么不小心,,以后別跟著我了,,你主子可是個窮鬼……”
“不不不,我要真被人訛了,,主子不贖我就是了,,千萬別趕我走?!?p> 李三公子詫異地看他一眼,,“你想啥呢?我當(dāng)然不會去贖你,,更沒錢給你治這二兩的腦子,!連這老太是男人假扮的都看不出來!”
李三公子的小跟班咧嘴撓頭,,“他也沒看出來咱們是男的,,腦子差不多的……”
“你!”李三公子顫抖著纖纖玉指點著他不大聰明的腦門兒,,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
喲呵,敢情兒這小跟班也是個男娃,,這對主仆的模樣著實也太怪異了些,,還湊到一起了……
圍觀眾人正議論得熱鬧,人群中一個女子輕聲道,,“這就是李三,?”
說話的女子穿著一身輕便的廣袖對襟絳紅色襦裙,頭上梳著婦人發(fā)髻,,再端詳看她的臉,,卻和這身裝扮不適襯了。這女子看著不過十六七歲,,長得清秀耐看,,就算已經(jīng)嫁人,也是個新媳婦兒,,那襦裙的顏色對她來說著實過于老氣,。
旁邊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撇嘴回道,“聽這話是沒錯了,。穿得不男不女的,,看著就叫人糟心……您聽見他方才罵人那勁頭沒有?果然是個商戶之子,上不得臺面,,我看咱們還是回去算了,。”
她主子搖搖頭,,不贊同道,,“他是個什么歪瓜裂棗與你我何干?又不是要你嫁給他,,你怕什么,。我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罷了,?!?p> 受人所托?鬼知道受誰所托……見她家主子臉不紅,,心不跳氣定神閑地說出這些場面話,,丫鬟只得無奈噘嘴道,“我嫁給他倒不怕了,,好歹這李三臉還是好看的,,家境再落魄也比胡亂配個小廝強吧……只是委屈了主子您,以后要跟這樣扶不起來的阿斗做鄰居打交道……”
她主子聞言笑了,,點她額頭一記,,“我什么時候說過要把你胡亂配給小廝了?我平日里對你還不好么,,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看我的,?放心,到時候不愿意留在府里我就放你出去,,嫁妝少不了你的,,給你做足排場,保證讓你在婆家挺直腰板兒,?!?p> 丫鬟也忍不住嘻嘻笑了,扯她袖子,,“噯呀,,主子待我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沒大沒小隨口瞎胡說,,也都是主子平日里給慣的,!”
“得,,你自己的毛病,,又算在我頭上了。”女子笑著搖頭,,看向人群中心罵罵咧咧的李家三公子綠茶,。
不怪別人沒看清楚,他生得著實像個女子,,偏還穿著翠綠色的刺繡羅衫,,看著不怎么穩(wěn)重,身材適等偏瘦,,在男子里個子絕不算高的,,娃娃臉也沒什么男人的棱角,一生氣睫毛還跟著忽扇忽扇的,,若不是方才他嘴里吐出一嘟嚕亂七八糟不知在哪兒學(xué)來的罵人話,,倒有幾分可愛呢。
暴躁的李三公子似有所感,,眼神往這邊瞟了一下,,女子忙轉(zhuǎn)頭向別處看熱鬧。李三公子目光逡巡了幾梭子,,納悶地一揮袖,,氣咻咻地走了,他的小跟班不忘從那碰瓷兒的花籃里順走了幾枝花還理直氣壯,,“黑吃黑,!”
頭頂又吃了李三公子一個暴栗,“黑你個頭,!快走,,不夠丟人現(xiàn)眼的!”
看著那花蝴蝶似的主仆二人飄遠(yuǎn)了,,女子心忖:幸虧方才這話她只在心里想了,,沒有說出來,這若被李三知道了,,恐怕非跳腳再附贈給她“一嘟?!薄皝y七八糟”大禮包不可——你竟敢罵本公子可愛?你可愛,,你他娘的全家都可愛,!
想著想著忍不住一笑。
丫鬟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提醒:“主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交房租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