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jié) 噩夢,、災(zāi)難與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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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德在莊園的餐廳里找到了克萊恩,,他果然也還沒有睡。
夜晚回到莊園里的克萊恩與和店里那個惹人喜愛的克萊恩大相徑庭,,那些自詡為老熟客的大爺大媽少男少女絕對不會承認(rèn)眼前的這個家伙就是他們認(rèn)識的那個甜品店老板,。
此時的克萊恩比在店里的時候更加安靜清冷了,,面貌看上去更加像西大陸和魯恩的混血兒,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側(cè)臥在餐桌上,,黑色天鵝絨的兜帽大斗篷下面襯著的寬松睡衣頗有西大陸的風(fēng)格。戴著黑手套的手一只撐著剪了黑色短發(fā)的腦袋,,另一只手抓著一桿西大陸特色的長煙槍,。他就這么垂著眼,慵懶地看著散在餐桌上的各種手寫的紙張,,時不時還輕輕吸上一口老舊的長煙槍,,慢慢吐出一陣白色的煙霧。
但這才是克萊恩在菲爾德的印象里最熟悉最親切的樣子,,像老怪物自暴自棄地扔掉了自己所有人皮,,坦然地露出了那個最真實的最怪異的自己。
愛麗絲也被抓到餐廳里來,,筆直地躺在三張椅子拼成的“床”上一動不動,,用厚厚的紙堆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住自己的臉,仿佛正企圖用知識滲透法來代替正常的閱讀,。
“又做噩夢了,?”
克萊恩笑笑,靈活地一躍而起,,盤腿坐在餐桌上,,一手掀開自己的斗篷,一手用長煙槍輕輕地敲擊他身邊的桌面。
“來,!”
小男孩望著老怪物沉默了一會兒,。那只拼接的人偶在他腦海里跳著抽風(fēng)舞,那條劃破時間軸的線纏著他的腦仁勒出血痕,。一道又一道清晰刺眼的縫合線在菲爾德心里織出莫大的惶恐,,對面平日里熟稔的克萊恩竟似乎顯得有幾分陌生了。
克萊恩也不著急,,仍舊保持著邀請的動作,,就這么笑著望著眼睛里藏不住情緒的小男孩,捏著長長的老煙槍吐出一陣云霧,。
小男孩盯著老怪物漆黑無光的雙眼良久,,終于一步一步走過去,慢慢爬上了餐桌,,坐下來挪過去靠在了老怪物的身邊,,和老怪物擠著同一張斗篷。
柔軟的布料輕輕地搭在菲爾德的肩上,??巳R恩其實并不壯碩,勉強(qiáng)算得上是精壯,。寬大的布料下藏著的是一個瘦削單薄的年輕人,,黑色的天鵝絨襯著他蒼白的皮膚,靠在他的旁邊能清楚地感受到衣服下凸起的骨骼與柔軟的肌肉,。隔著衣服傳遞來的冰冷溫度,,與溫?zé)岬男∧泻⑿纬闪缩r明的對比,這熟悉的溫度差曾經(jīng)一度讓小男孩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溫暖了,。
無論是裸露在外的手腕,,還是包裹著布料的軀干,克萊恩都透著一股無機(jī)質(zhì)的質(zhì)感,,讓緊挨著的小男孩感到一種強(qiáng)烈的非人感,,仿佛那些交疊的衣擺下有什么滑膩的東西在蠕動。
但克萊恩一點也不介意寬大的斗篷下多一個靠在身邊的小男孩,,沒有多說什么,,繼續(xù)自顧自地吞云吐霧,翻看著寫滿手寫字符的紙張,。
菲爾德突然意識到,,一樣的斗篷,一樣的煙槍,,三十年前坐在克萊恩旁邊的是瑪菲媽媽,,九十年前坐在克萊恩旁邊的是葉奈法奶奶……而幾百年前坐在克萊恩旁邊的是梅麗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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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在餐桌上的紙張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菲爾德勉強(qiáng)能讀出一些文字,,覺得像是一出戲劇的臺本。這些字符不是同一種語言,,魯恩文,、羅塞爾文、巨人語,、赫密斯語……他甚至還認(rèn)出了在夢境中有一面之緣的冰島語,。已消逝的與仍存活的交雜在一起,普通的與神秘的互相交錯,,語法顛倒詞性混亂,,但邏輯卻是通常的,仿佛是陷入創(chuàng)作狂熱的導(dǎo)演胡亂地從記憶里翻找語言和詞匯,,急切地要記錄下所有一閃而過的靈感,。
克萊恩還時不時地拿起筆在紙上涂涂寫寫。他字跡看上去非常清秀,,但各種涂改讓整張紙看上去有些混亂,。
突然躺在椅子上的愛麗絲砸上來一個紙團(tuán),坐起來大喊道:“不要蘋果,!”接著又筆直地倒了下去,,再次成為一具安靜的尸體。
克萊恩撿起桌上的紙團(tuán)細(xì)細(xì)地看著,,然后笑了笑,,提筆在紙上劃去兩三行,重新編寫,。
“你說得對,,這里還是改掉比較好?!?p> 小男孩默默地看著老舊簡樸鋼筆踮著纖細(xì)的腳尖在泛黃的紙張上跳著輕盈的舞蹈,,留下一連串墨色的足跡。
“想知道這里寫的是什么嗎,?”克萊恩抖了抖手里的稿紙,,“‘莫雷蒂家沒有欺瞞’,如果你問了,,我肯定什么都會說的,。”
菲爾德?lián)u了搖頭,。他明白自己不是善于保守秘密的人,,也不是什么聰明的小孩,,不想因為自己的瞎摻和壞了大人們的計劃。
但是他現(xiàn)在的確被混亂的思維搞得頭腦發(fā)漲,,半邊的粗框眼鏡,,半邊的傳統(tǒng)禮帽,那沉郁的灰色與猙獰的縫合線——
“還有一部分是什么,?”
克萊恩抽煙槍的動作停住了,,慢慢轉(zhuǎn)過頭,對上了小男孩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大眼睛,。
“你還有第三個名字,,除掉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是和‘周明瑞’‘克萊恩·莫雷蒂’一樣意義的名字,,對不對,?”
小男孩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再問了一遍,。
克萊恩閉上眼笑了,,轉(zhuǎn)過身輕輕在桌上磕了磕煙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菲爾德,,瑪菲,葉奈法……為什么你們梅麗莎這一脈都總是和梅麗莎本人一樣敏銳,?”
“尤其是你,,”克萊恩拿著長煙槍輕輕敲著菲爾德的腦袋,“即使有梅麗莎他們給你吹耳邊風(fēng),,你這也有點離譜了,。”
他又開始抽煙了,,淡淡的煙霧飄然而上,,攪動著靜默的空氣。
“‘福生玄黃天尊’,,”克萊恩說,,“那是我的第三個名字?!?p> “那是我的噩夢,、我的災(zāi)難、我逃不過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