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淌,,十五歲的少年仿佛長大了許多年,。
無二寺里,,鐵心歌不知砍了多少刀,,不知轟了多少錘,他瞪著豬肚眼,,就像一頭不知疲倦的犟驢,,硬生生地推動時間磨盤一點(diǎn)一點(diǎn)轉(zhuǎn)動。
畫眉僧將他收進(jìn)磨盤小千世界里,,預(yù)料只有一個結(jié)果:鐵心歌被時間磨盤碾壓成粉,。
若是那大和尚此刻再進(jìn)磨盤小千世界,怕是一萬個后悔都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憤怒,。
因?yàn)殍F心歌看到太了多原本看不到的畫面,。
春才來,那年春光正濃,。畫眉僧自城南來,,追隨夫人轎子而來。夫人入郡府,,畫眉僧入無二寺,。
盤膝于金身菩薩前,,畫眉僧手掌攤開,,嫻淑賢德的懿容公主半睡半醒于掌中。
“我,,我在哪里…”懿容公主慵蜷無力,。
“施主,,你在佛中!”畫眉僧的畫外音響成和聲,。
“我在佛中,,佛又在哪?”
“心中有佛,,你便是佛,。”
“我是佛…不不要,,我不要成佛,。”
“為什么,?”
“因?yàn)?,因?yàn)槲覑畚业姆蚓业姆蚓沁@天地間最了不起的英雄,!”懿容公主臉上洋溢著自豪驕傲的神采,。
“真的嗎?”畫眉僧現(xiàn)出厭棄而憎惡的惡毒表情,,緩緩收掌,,合攏。
“別天恩,,你等著,,那一天,抽你筋剝你皮,,我讓你萬劫不復(fù),。”
畫眉僧一聲仿佛壓抑許多年的嘶吼,,衣衫盡碎,,渾身緊繃的肌肉滲出一層細(xì)小汗珠。
好變態(tài),。
這是鐵心歌第一反應(yīng),。一個和尚,顯然動了凡心,,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之后就是漫長的無聊時間緩緩地流淌,畫眉僧好像遺忘了無二寺,。孤獨(dú)而冷清的無二寺只有一個孤獨(dú)而清冷的小沙彌子塵在抄經(jīng)文,。
子塵小沙彌在慢慢長大,秋去冬來,,飛了一夜的雪,,小沙彌病倒了,,或者說子塵死啦。
病倒的子塵不能動彈,,第二天鐵心歌驚奇地看到,,一只黑貓蹲在雪地上,一如子塵的姿態(tài),,專心地認(rèn)真地抄寫經(jīng)文,。
雪霽日出,有冬天的鵝黃艱難的從雪地里鉆出頭,,又倏忽縮回土里,。
黑貓搖身一變,小沙彌子塵又回來啦,。傳說,,貓有九條命。
再一年,,畫眉僧進(jìn)了寺廟,,滿面紅光滿面笑容。
……
鐵錘轟出九十九下,,鐵心歌手臂有一陣僵硬,。
鐵錘越來越重,似乎提起來都費(fèi)勁,,可越重的鐵錘那一錘下去,,力道也極其可觀。
難處顯而易見,,好處也擺在那里,。取舍根本不用考慮,鐵心歌不是怕苦怕累之人,,羈押在磨盤小千世界,,是困境,也是機(jī)遇,。
轟,。
第一百下?lián)]出,寺中景象再變:畫眉僧在寫符,。
通常都是小沙彌子塵趴在地上寫字,,這次是畫眉僧親自寫。
符紙是黃紙,,毛筆蘸著朱紅,,一筆一劃寫得很仔細(xì)很認(rèn)真。
小沙彌子塵在畫眉僧身后,畫眉僧的寬大肩膀擋住他的視線,,只能踮起腳尖看。幸虧畫眉僧不高,,小沙彌子塵看得很快樂很邪惡,。
“這是鎮(zhèn)尸符,任誰貼到額頭,,可再也取不下啦,。”畫眉僧寫好符,,光光的額頭滲出幾排汗珠,。
“就沒有解符之法?”小沙彌子塵問,。
“符之妙,,連那些佛門大尊都未必通曉,又哪里去找解符之法,。這道鎮(zhèn)尸符,,還是田母佛傳授的,或許田母佛有解符之法,?!碑嬅忌裉煨那楹茫敿?xì)解答小沙彌子塵的疑惑,。
“大師今日寫符為著何人,?”小沙彌今天話有些多。
畫眉僧不嫌麻煩,,手指掐出蘭花指,,打個機(jī)鋒,笑瞇瞇說了一句偈語:“度該度之人,?!?p> “大師佛道精深,定能超度那人,?!毙∩硰涀訅m的臉變幻黑貓的臉,聲音甜膩而諂媚,。
“滾,!”畫眉僧厭棄的踹出一腳。
喵嗚~
小沙彌子塵變成黑貓,,從畫眉僧腳底下竄到金身菩薩的背后,。
夫人走進(jìn)無二寺時,畫眉僧滿眼都是笑。
夫人的身材實(shí)在曼妙無比,,玲瓏曲折,。夫人才過三十多一點(diǎn),渾身充滿著少婦成熟的味道,。
畫眉僧不由得猛吸一口氣,,深深咽下去,露出滿意而淫邪的神色,。
夫人跪在金身菩薩前的蒲團(tuán)上,,雙手合十細(xì)聲禱告。
畫眉僧豎起耳朵,,一字不漏聽到夫人的祈禱,。所有的祈禱都是關(guān)乎別天恩的,畫眉僧的臉色就開始難看起來,。
滕舞站在夫人身后,,滕舞背上背著鐵弓,一雙眼睛警惕的四處觀察,,最后怔怔落在金身菩薩上,。
一尊普普通通的金身菩薩,滕舞看時卻起了變化,,一會兒是夫人的相貌,,一會兒又是畫眉僧的眼珠,滕舞吃驚,,手不由自主的抓到鐵弓,,彎弓搭箭,箭指金身菩薩,。
喵嗚~
忽然黑貓竄出,,從滕舞后背跳去,滕舞下意識的避讓,,黑貓的貓爪還在在滕舞的手背上抓出兩道血痕,。
滕舞吃痛,鐵弓在手,,弦上扣箭,,依然對準(zhǔn)金身菩薩。
“滕舞,,不得無禮,!”夫人輕聲斥道。
“是,,夫人,。”滕舞收弓。再抬頭看金身菩薩,,卻又沒有任何變化,。
又一日。
“大師,,府主近日總是頭疼頭暈,,請算一卦?!狈蛉斯蛟诮鹕砥兴_像前,。
畫眉僧看著夫人,,一手?jǐn)?shù)著佛珠,,一手掐算,嘴中念念有詞,。
“上坎下震,,五十二卦,雷驚百里,,重山關(guān)鎖,,夫人,此乃大兇卦,!”畫眉僧面色凝重,。
“啊…”夫人一聲輕愕,臉現(xiàn)驚恐,。
“無妨,,雖有兇險,并非不可化解,?!?p> “有勞大師!如何化解,,但憑大師吩咐,。”
“須開道場做法,,只是……”畫眉僧有些遲疑,。
“只是……”夫人抬頭。
“做法須在郡府開設(shè)道場,,且在府主熟睡之際,。引驚雷去百里,化重山解關(guān)鎖,,如此,,方可消災(zāi)去兇。今夜子時,天圓地方,,正是做法之時,。”
夫人點(diǎn)頭:“全仗大師渡劫,?!?p> 畫眉僧自袖口內(nèi)掏出一張符,符上畫有紅色的符文,,交于夫人,,囑咐道:“施主,城中鬧鬼,,府中難免不安,。這一道鎮(zhèn)邪符你拿去,待府主熟睡時以此符貼于額頭,,可助府主引驚雷化重山,。”
畫眉僧遞過鎮(zhèn)尸符,,夫人接過,。
將夫人送出無二寺,畫眉僧陰陰淫笑,,笑聲有說不出的邪惡,,向黑貓招手:“來,過來,,你有活兒干了,。”
畫面就此淺淺淡淡消失了,。
“鎮(zhèn)尸符,?”
鐵心歌喃喃道,他和符箓門王繼之有一面之緣,,卻未曾聽王繼之提起,,或許祈年峰谷的符師根本就瞧不上這種下三濫的玩意。
“如果沒猜錯,,這道符紙是用來對付府主別天恩的,。好邪惡!”鐵心歌有些憤怒,,也有些悵然,。
這種情緒很微妙,說不上是好是壞,。于是揮手處,,鏗的一響,,卻是殺豬刀打在泥胎菩薩上。
畫面晃動,,如水中漣漪,,碎碎地散去。
鐵心歌肅然一驚,,畫眉僧開始下手,,借夫人之手對付別天恩。
似乎我阻止不了這個陰謀,。鐵心歌并不懊惱,,以目前而論,他的確無能為力,,但他的豬肚眼卻異常地明亮,。
處心積慮等待十六年,為的就是這點(diǎn)屁事,?鐵心歌年齡不大,,少年的心性甚至還有點(diǎn)頑皮,,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懵懵懂懂,,是以才會覺得是一點(diǎn)屁事。
好像沒這么簡單,。如果只是暗算別天恩,,霸占夫人,何必等候十六年,?別天恩只是其中的一個添頭,,真正的陰謀是什么?
鐵心歌緩緩搖頭,,磨盤小千世界的十六年光陰讓他看到了許多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人事,,也增長了許多在棗子坡從未見識過的閱歷。
他手中刀沒停,,一顆心思卻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他已經(jīng)快接近現(xiàn)在的時間了,且馬上要追上并重合,,但他還沒有找到破解磨盤小千世界的辦法,,會不會有可能他超過現(xiàn)在,先行去了未來,?這真是個奇怪的思考,。
欻~
當(dāng)他從沉思中清醒時,耳畔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響,,像撕紙的脆響,,那聲音從金身菩薩上傳出,。
楊一摸被畫眉僧震破心神,心神受損,,元?dú)獯笮?,楊一摸變成了傻子?p> 準(zhǔn)確說來,楊一摸只是心神被蒙上厚厚的黏膜,,暫時忘記了自己是誰,。
但有一點(diǎn)沒忘,他接收公差秦勤的命令,,前來無二寺捉拿黑貓,。
當(dāng)所有的記憶全都忘掉后,唯獨(dú)這號事就像烙印一般鮮明地掛在胸前,。
他還記得他原本已經(jīng)抓住了那只黑貓,,一只會寫字的黑貓,一只自以為是的黑貓,,一只給他臉色看的黑貓,,應(yīng)該就是郡府里要抓的那只貓啦。
他的左手已經(jīng)牢牢地拽住黑貓的尾巴,,右手拇指,、食指、中指狠狠扣住黑貓的細(xì)長的脖子,,那只犯罪的黑貓?jiān)僖搽y以逃脫了,。
忽地一聲大吼,如佛喧凈化,,楊一摸心神一個恍惚,,嬰寧一聲,黑貓趁勢逃脫,,一躍而上金身菩薩的肩膀上,,怨恨惡毒地盯著楊一摸,還發(fā)出兇殘的嘶叫,。
只看了一眼,,楊一摸就被畫眉僧震飛寺外,變成傻子,。
九月十八,,畫眉僧前往忘情樓參加辯會,傻子楊一摸在西城游蕩了好多天,,又念念不忘地跨進(jìn)無二寺,。
“畜生,你還逃得掉,?”
楊一摸似乎看見黑貓?jiān)诮鹕砥兴_上蹦來跳去,,興奮而憤怒的沖上去,,左手拿尾巴,右手扣脖子,,動作迅猛,,出手凌厲,只聽欻的一聲,,楊一摸刮跑了金身菩薩一層薄薄的金粉,。
“你還想逃?看招,!”
欻欻欻,。
楊一摸的憤怒被徹底點(diǎn)爆了,毫不猶豫絕不退縮地開始他捉貓的使命,。
欻欻欻,。
金身菩薩上的金粉開始一點(diǎn)一抓痕的刮落。
楊一摸的興奮與憤怒交織著,,最后憤怒慢慢褪去,,興奮充溢著他的臉頰、脖子,、胸膛,,他仿佛看見一只巨大的黑貓?jiān)谒氖肿ο旅w皮開。
真的好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