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臨松薤谷時,,初七整天都在想謝惟他們什么時候把她接走,,好不容易習慣后她又會想謝惟來的時候是什么季節(jié),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初七都快淡忘了,,甚至連他的樣貌都有些模糊了。
初七茫然了一小會兒后又緊張起來,,她連忙拿出木篦打理起頭發(fā)來,,在來之前她還是個黃毛丫頭,如今頭發(fā)又長又密,,每天都梳得很費力,,她一著急,頭發(fā)打起結(jié),,木篦卡在頭發(fā)里撥都撥不下來,。
“初七,是不是三郎來了,,你去看看,。”蕭慎突然發(fā)話,,完全沒看到她的頭發(fā)亂成了一垛草,。
初七急了,越急越梳不好,,而蕭慎又在邊上不停催,。
“快去?!?p> 初七氣得臉紅,,干脆不管了,一頭亂發(fā)頂著木篦就這樣去了,。初七曾經(jīng)也想過,,再見到謝惟時能有麗奴兒的婉約之姿,或像大家閨秀令人刮目相看,,可是連老天爺都不幫她,,下了云梯后狂風大作,原來就亂的頭發(fā)一下子被吹散了,。
烏黑的緞發(fā)間纏繞著一根紅綢,,發(fā)與綢隨風而舞,,遠遠的,謝惟就看到了艷麗如火的少女迎風而立,。
“郎君,,郎君!”
初七拼命揮舞著雙手,,而后向他跑來,,待她跑得近了,謝惟方才看清墨發(fā)間纏著一把木篦,。
謝惟坐在馬上眉頭微蹙,,對初七的“發(fā)飾”看了許久。
“如今都興這樣的發(fā)髻了,?”
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然說的是這個,,初七心里本是五味雜陳,眼下又多添了一味,,尷尬,!
她望著謝惟,臉頰飛紅,,一雙杏眼水光盈盈,,小嘴抿得緊緊的,可看到他時,,嘴又忍不住上揚,。
蕭慎教她凡事要得體,可在這么個時候,,她幾乎把那些大道理都忘了,,恨得不撲上去訴苦,然而真當他下了馬,,她又不敢上前了,,心如小鹿亂撞,怦怦跳個不停,。
謝惟走到她跟前,,溫柔地凝視著她,這兩年來他時常會想初七會長成什么樣,,是不是會像個男娃子沒半點長進,?
乍看之下,她依然是那個不懂世事的初七,,但仔細瞧又與之前不一樣了,,她的發(fā)變得黑亮濃密,略黃的肌膚也白了起來,,或許是伙食太好,,她竟然胖了,,臉蛋猶如六月蜜桃,圓嘟粉嫩,。
謝惟不該看她這么久,,他自知有失分寸,垂眸收斂起溫柔似水的目光,。他撥弄她額前的碎發(fā),,然后兩指夾起發(fā)間的木篦,,笑問:“你是怎么弄上去的,。”
“聽到馬蹄聲想是你來了,,一著急就把頭發(fā)弄亂了,。”
謝惟聞言輕笑起來,,小心翼翼地解開一簇簇亂發(fā),,指尖無意地撫過初七的額間,像風有點涼,,又有點癢,。
初七不敢動了。
“好了,?!?p> 過了許久,謝惟取下木篦,,初七如夢初醒,,不由摸了摸頭發(fā),她想她此時定是蓬頭垢面,,難看極了,。
初七急忙攏住長發(fā),咬住紅綢一端,,迅速地扎起高馬尾,,她邊扎邊偷睨謝惟,看見他在笑,,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
不知為什么,分別兩年余,,卻沒有半點生疏感,,好像昨日他們還聊過天,一起看過星星,。
初七扎好發(fā)髻,,轉(zhuǎn)回頭朝他嫣然一笑,。
“郎君過得可好?”
謝惟頷首莞爾,,“承蒙掛念,,事雖多了些,但過得還好,?!?p> 初七嘟起嘴,哼唧一聲,,“我就知道,,我掛念你,你就不掛念我,,把我放在這山谷里不聞不問,。”
說著,,她兩手負于身后,,擺出大人的架子。
謝惟輕問:“這幾年學得如何,?”
“會認字了,,先生也教會我許多道理?!?p> 她低頭淺笑時,,確實有幾分名門貴女的韻味,按理是蕭慎教得頗有成效,,謝惟卻并不為此高興,,他隨初七走上云梯,到了窯洞處看到蕭慎,,笑就變得寡淡許多,,而蕭慎則是余恨未消,看著謝惟時眼白多過眼黑,。
“快些把她帶走,。”蕭慎說,,“我已經(jīng)教不了了,。”
說完,,他隱于書海之中,,不再露臉。
初七沒想自己的師父如此絕情,謝惟一來就把她當燙手山芋忙不迭地往外扔,。她不悅地嘟起嘴,,道:“真無情,昨天還嚷嚷著要我?guī)湍阕ネ米?,今日就翻臉了,,哼?!?p> 說罷,,初七看向謝惟,換了張可愛的笑臉,。
“郎君,,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打幾只兔子就來,?!?p> 初七拿起弓箭,歡天喜地跑了下去,,而蕭慎依然藏在書堆里,安靜得連呼吸都聽不到,,仿佛此處只剩下謝惟一人,。
謝惟走到深處,對著暗中的陰影,,輕聲道:“辛苦你了,。”
蕭慎埋首于竹牘中,,不作聲,。
謝惟又道:“我已經(jīng)為你另尋他地,若你想走,,隨時隨地都可以,。”
蕭慎冷笑,,“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jīng)做了,,從此之后你我兩清?!闭f著,,他將白玉拋給謝惟,“這玉我也不要了,,替我謝謝雋王吧,。”
謝惟輕巧地接住了蕭慎玉佩,,低頭看著上面的“雋”字不由蹙起眉頭,。
“它能保你性命,。”
“不需要,,有人真要殺我,,區(qū)區(qū)一塊玉就能救得了我嗎?你還是快點把那煩人精帶走吧,?!?p> “她去給你打兔子了,等她回來,?!?p> 說著,謝惟席地而坐,,錦藍的下擺一絲不茍,,蕭慎終于回過頭,目光灼灼,。
“我早就看透你了,,于其說讓我教她成才,不如說你在設(shè)計引我回去,?!?p> “既然不動心,為何又舍不得,,我需要你……呆在初七身邊,。”
“不,,這種事我做不了,!”
“那我只能用別的法子了?!?p> 蕭慎聞言微怔,,過了許久,他哼笑著說:“我只能以死明志了,?!?p> 話落,他又背過身去,。
謝惟知道他做得出來也就不再說話了,。
初七從林子里帶回來很多野味,本想一一拔毛烤熟放到冰窯里,,蕭慎卻說沒必要,,他自己能行。
聽了這話,初七不禁難過起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更何況蕭慎脾氣古怪又無法自理。
“先生,,要不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了,,花花世界不是我能呆的地方,,我喜歡這里?!闭f罷,,他微微一笑,眼中有幾分慈愛,。
初七有點舍不得,,可她知道蕭慎性子耿直,哪怕把刀架他脖子,,他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不做,。初七只好跟個老媽子似的反復叮囑,把蕭慎說到煩為止,。
“好了,,快跟著謝三郎走吧,我快被你念死了,!”
蕭慎像是生氣了,又鉆到角落陰暗處不見蹤影,。初七心里五味雜陳,,她鄭重地拜了三拜,說:“師父,,徒兒走了,,我經(jīng)過此處定會來看你?!?p> “別說是我教的你,,記牢了!”
“哦,,知道了,,你也別忘了我在冰窯里放的那些東西,還有……”
“快滾,?!?p> 初七:“……”
初七遵師命,收拾幾件常用之物就跟謝惟走了,在出山谷之前她看到了慧靜和主持,,兩人站在山坡上笑瞇瞇地向她揮手道別,。
初七兩手括在嘴邊大喊道:“我會回來看你們的!我?guī)煾妇屯懈督o你們照顧了,!他不能自理,,你們可得多擔待啊~~~”
這嗓子嚎得連窯洞里的蕭慎都能聽見,蕭慎額頭爆起筷子般粗的青筋,。
“小白眼狼,,白疼她了!”
說完,,他回頭,,對著面前這一堆堆書山,耳邊再無歡聲笑語,,不知怎么的,,他落寞地嘆起氣來,不多時,,有人敲門,,他困惑地走上前,啟了一條門縫,,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