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珘本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嚴(yán)杭，正好借著那股心氣,，單方面地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她下午特意早去了上書房,，提筆寫了“互不招惹”四個大字,，規(guī)規(guī)整整地貼在長桌中央，然后往桌上一趴,，睡得天昏地暗。

　　她不知道嚴(yán)杭看到“分界線”時是何表情,，只依稀記得散學(xué)后她醒過一次,，側(cè)過頭看了他一會兒，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想來當(dāng)時也是面無表情的,。

　　秦珘再醒時是被凍醒的，上書房里的門窗都還大開著,，炭盆沒人照看,，火早就滅了，連火星都不剩幾點(diǎn),。

　　她搓著胳膊抬頭,，上書房里只她一人，外頭明月高懸,，影影綽綽地照出南花園盡頭處一道修長的黑影,。

　　秦珘打了個噴嚏，一邊往手心里哈著氣一邊翻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挺好的。

　　第二天秦珘又險些遲到,，她翻窗進(jìn)去正好對上林哲快翻上天的白眼,，她沖著林哲無辜一笑，乖乖坐好,。

　　林哲沒有找她的茬,，厚重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了些，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而整個上書房里就只有他的聲音,，別說搞小動作的窸窣聲了，連翻書聲都沒有,。

　　秦珘閉著眼趴了會兒,，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越趴越精神，忍不住從后踢了踢前排的凳子,。

　　她前邊坐著戶部侍郎家的二公子胡云喜,，是個缺心眼的話癆，一心只向熱鬧,，往常天天和秦珘交頭接耳,。

　　自從嚴(yán)杭來了,，話癆就成了啞巴，別說轉(zhuǎn)頭和秦珘說話了,，就沒見他出過聲,。

　　連這次受秦珘呼喚，胡云喜都裝死不動,，秦珘以為是她踢得太輕了,，使了力氣又踢了下，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她踢第三下時,，居然夠不著前邊的凳子腿了，秦珘蒙了蒙,，回過味來偷瞄了林哲一眼,，身體前趴，放輕聲音：“胡——云——喜——”

　　秦珘眼睜睜看著胡云喜僵了身體,，她莫名其妙,，她最近有打過人？她打誰也沒打過胡云喜呀,！

　　再說了他倆嘮了兩年嘮出來的友誼,，有那么脆弱？

　　“胡云喜,！”

　　見秦珘發(fā)了惱,，胡云喜才極輕極緩慢地朝后挪了挪凳子，自己也小心翼翼地貼著墻,，朝后傾了身體,，側(cè)過半邊耳朵。

　　秦珘氣惱地在他耳朵上一揪：“你干什么呢,？”

　　胡云喜陽光明媚的包子臉苦兮兮地垮著,，他有口難言，極力地縮小著存在感,，生怕惹到嚴(yán)杭,。

　　“發(fā)生什么事了？”偏偏秦珘沒有眼力見,，壓根沒接收到他心底的痛,。

　　胡云喜簡直想給秦珘跪一個，發(fā)生什么事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p>　　這是能當(dāng)著“瘟疫”的面說的,？

　　胡云喜生怕秦珘語出驚人,，連忙伸出根指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肩上露出點(diǎn)尖兒，很快地指了指嚴(yán)杭,。

　　秦珘背靠將軍府,，他可不是，嚴(yán)家在皇上那吹陣妖風(fēng),，胡家可就沒了,！

　　秦珘反應(yīng)了會兒才明白他所指，她隨意地看了嚴(yán)杭一眼,，見他仍是雷打不動的坐姿，撇撇嘴倨傲地一轉(zhuǎn)頭,。

　　她朝前挪了挪,，趴在胡云喜耳邊：“他怎么了？”

　　胡云喜耳朵一動,，卻也顧不上那點(diǎn)小心思了,，他轉(zhuǎn)過半張臉，欲哭無淚地朝秦珘擠眉弄眼：姑奶奶別問了,！

　　“你怕什么,？”秦珘無語得很，“他還能吃了你,？”

　　胡云喜幾乎是立刻要點(diǎn)頭,，但余光瞥到嚴(yán)杭那張冷漠的臉，嚇得一動不敢動,，點(diǎn)頭的動作卡在一半,，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慘兮兮地朝秦珘眨了下眼：不止能吃了我,，還能吃了我全家……

　　秦珘磨了磨牙,，帶著氣性瞪了看似置身事外，實(shí)則罪孽深重的嚴(yán)杭一眼,，拿起本書往兩人中間一豎,，抬手壓低了胡云喜的頭。

　　“他看不見了,，說吧,。”

　　胡云喜極其想眼一閉腿一蹬,，給秦珘表演個當(dāng)場昏迷,，看是看不見了，聽得到??！

　　姑奶奶懂不懂什么叫掩耳盜鈴,！

　　胡云喜生無可戀地朝秦珘搖了搖頭，包子臉皺成了朵殘花：我膽小,，我不敢……

　　“……”

　　秦珘嫌棄地揉亂了他的頭發(fā),，鳳眼里冒著火星：以后別說你認(rèn)識我！丟人,！

　　她氣呼呼地推開胡云喜,，埋下頭不再理他，胡云喜見狀心里一急,，也不是不能……

　　他正要推推秦珘,，余光猝不及防撞上了嚴(yán)杭居高臨下而又寒冽非常的視線，頓時如墜冰窖,。

　　胡云喜僵僵地縮回手,，心跳如雷地轉(zhuǎn)回身，大氣不敢喘一聲,。

　　他總覺得背后有道宛如實(shí)質(zhì)的視線盯在他頭頂上,，凍得他天靈蓋都要掀了……

　　***

　　秦珘心里惦記著事，睡得半沉不沉的,，嚴(yán)杭那樣的人,，傷天害理的事做得多了去了，能是多新奇的事,？

　　也許是因?yàn)檫@是她第一次離嚴(yán)杭的惡這么近吧,，看清了就不會再被他的臉迷惑了。

　　在上午散學(xué)后,，秦珘把樂景棋堵在座位時,，腦中這樣想著。

　　她先是回頭朝江容一笑,，然后手肘撐在樂景棋的桌子上,，托著腮彎著腰：“你們今天怎么都這么不對勁？”

　　樂景棋眼睜睜看著上書房里的人和躲瘟疫一樣頃刻間走了個干凈,，他耷拉著小腦袋,，掙扎道：“皇兄……”

　　“晚了?！鼻孬壭Σ[瞇地指了指已經(jīng)走出碧池的樂景樞,，“他膽小得很，一緊張就啞巴,，我才不問他呢,。”

　　“那珘姐姐也不能欺負(fù)我啊?！睒肪捌宄蠲伎嗄樀?，精致的五官擰成了一團(tuán)。

　　秦珘笑嘻嘻地捏了捏他水嫩嫩的臉：“你可是皇子,，怕什么呀,？再說了還有我罩著你呢?！?p>　　你傻兮兮的,，還沒我懂得多呢……樂景棋心里腹誹了聲，眼神暗搓搓地瞥向嚴(yán)杭,，等他出了上書房才舒了口氣,。

　　“珘姐姐一向只管逍遙快活，怎的關(guān)心起這些了,？”

　　“唔……從前嚴(yán)杭也不在我眼前晃悠呀,。”

　　“我也是昨日散學(xué)后才知,，嚴(yán)杭午間去了趟丹霄宮，不問青紅皂白當(dāng)場殺了十個煉丹師,，聽說半個丹霄宮都染了血,。”

　　樂景棋說得很小聲,，語氣間滿是忌憚,，而后他瞥了眼秦珘怔愣的神色，遲疑道：“珘姐姐往后還是離他遠(yuǎn)一些吧,?！?p>　　秦珘心不在焉地，她聽清了樂景棋的話,，又好像一個字都沒聽懂,。

　　樂景棋見狀欲言又止，半晌道：“珘姐姐背靠將軍府,，自然無人敢惹,，但宮里的其他人，包括我,，嚴(yán)杭都是惹得起的,。”

　　“嗯,？”

　　樂景棋咬咬牙：“那十個煉丹師,，大抵是代珘姐姐受了過，我這樣說，珘姐姐可能明白,？”

　　秦珘猛地睜大了眼,，什么叫代她受過？

　　意思是嚴(yán)杭不會拿她出氣,，把火泄在了無辜之人身上,？

　　一股無名火“轟”地涌上心頭，秦珘霍然起身,，就要沖出去找嚴(yán)杭,。

　　樂景棋眼疾手快地拽住她，急道：“我當(dāng)珘姐姐是自己人才說了這些話,，珘姐姐可別陷我于不義,。”

　　“他憑什么,！”

　　“憑父皇對他言聽計(jì)從,。”

　　見秦珘仍不罷休,，樂景棋勸道：“這次幸好殺的是煉丹師,，死有余辜，下回要是無辜之人,，珘姐姐該如何自處,？”

　　“對那種人若有計(jì)可施，嚴(yán)家豈會囂張至今,？此事就當(dāng)為珘姐姐提個醒,，珘姐姐莫要再沖動，視嚴(yán)杭如無物就是,?！?p>　　秦珘咽不下這口氣，但她打了嚴(yán)杭一頓,，然后呢,？他殺幾個無辜的人發(fā)泄？

　　秦珘第一次體會到怒而無能的感受,，她究竟是眼瞎耳盲到什么地步了,，居然覺得嚴(yán)杭沒那么壞？

　　他分明壞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