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提親
姚府的馬車趕著投胎似的橫沖直撞,正好在將軍府外追上秦珘的馬車。
樂菱才被婢女流鶯扶下馬車,,還未站穩(wěn),,姚府的馬車就已疾馳而去,。
秦珘搭了把手:“阿菱,?”
樂菱緩過顛簸后,,恍惚了會才回道:“沒事,,我今夜不回去了?!?p> “你……”
“姚子琛提的,,也是他送我來的?!睒妨馐栈剡h(yuǎn)眺的視線,,不想多說,問道:“柳月呢,?”
沒在秦珘身旁見到柳月,,樂菱陡然不安,生怕柳月一氣之下去以卵擊石,。
“沒事,,我勸住她了,,她冷靜完就回來了?!?p> 樂菱聽了更不是滋味,,她沉重地跟著秦珘進(jìn)府,難掩神傷:“阿揚,,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你……”
“沒有余地?!?p> 秦珘回得干脆,,一下子逼出了樂菱的眼淚,樂菱側(cè)頭揉著眼,,近乎哀求:“阿揚……”
秦珘不忍看她,,望著天際的圓月,許久才找回聲音:“我記事那年,,秦珩從西疆回來,,他說阿揚是秦家的小祖宗,就是全京城的祖宗,?!?p> 皎潔的月光蒙眬似霰,模糊了秦珘的視線,,她仿佛在月亮上看到了年少的秦珩,,小小的她騎在秦珩脖子上,繁華的京城如風(fēng)般從身旁拂過,。
“阿揚要天不怕地不怕,,不受任何委屈?!?p> 少年人清亮的聲音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但相似的話,秦珩每次回京都要說,,家書中也次次不落,,唯有一次是例外的。
秦珘閉了閉眼,,道:“我進(jìn)上書房之前,,秦珩回來安撫我,臨走叮囑我要是不想進(jìn)宮,,想一直無憂無慮,,就遠(yuǎn)離皇室?!?p> “那是我第一次從他身上看到顧慮,,他從來只會讓我連皇帝都不用怕,,所以即便我沒當(dāng)回事,還是下意識避著樂景樞和樂景棋,?!?p> 否則以樂景樞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和膽小懦弱的性格,早被她護(hù)在羽翼下了,,而她大概會被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不知做錯多少事。
“現(xiàn)在想想,,先帝絕無讓我進(jìn)宮的意思,,秦珩顧慮的大概是樂景樞吧?!?p> “皇上,?”
想起那雙陰狠的眼,秦珘一頓,,道:“我一知半解,,但秦珩這輩子只讓我遠(yuǎn)離過這么一個人?!?p> 連……都沒有這個待遇,。
豈止是沒有?秦珘突然想到,,就是到了最后,,秦珩也沒有提過,甚至那封絕筆書上都只字未提讓她不要報仇的話,。
是相信她,,還是相信她……不會出事?
怎么可能,!
秦珘打消荒誕的念頭,,繼續(xù)道:“我爹娘和兄長為北瑞窮盡一切,北瑞不能因我有所閃失,。樂景樞絕非明主,,就是對我百利無一害,我也不能助紂為虐,。”
秦珘幽寂一嘆:“我只有一條路可走,,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條路,。”
“可是……”
“人啊,,本能地會趨利避害,,心會騙人,,但潛意識不會,你一上來沒歇斯底里,,已經(jīng)足夠說明什么了,。”
“我……”樂菱下意識否認(rèn),,心底深處卻蔓開星點心虛,,噙著淚道:“可你這是趨的哪門子利!阿揚,!你得多難過,!”
秦珘徐徐地呼了口白氣:“無論我怎么算,都是他更虧,,這就夠了,。”
甚至她平白多了點主動權(quán),,她可以在任何地方出事,,唯獨不能在嚴(yán)府。
嚴(yán)杭最大的倚仗是魏家的兵權(quán),,魏家愚忠于先帝,,不摻和朝政,亦從不離南祿山半步,,幾十年里顯有存在感,,直到先帝駕崩,秦家敗落,,才聲名乍響,。
秦珘不清楚這份愚忠因何轉(zhuǎn)嫁到了嚴(yán)杭頭上,但她深夜驚夢時,,曾記起幼年,,父親指著南祿山和她說:“戍守在這的人是英雄?!?p> 那是一種熟稔而懷念的語氣,,夾著惺惺相惜的敬佩,像是透過枯黃的地圖和摯友相視,。
她相信魏家的愚忠是有底線的,。
倘若她在嚴(yán)府出事,嚴(yán)杭就是第二個嚴(yán)治,。
所以他非但不能殺她,,還得幫她擋些災(zāi)。
秦珘收了收思緒,,問:“你說的余地是什么,?”
樂菱失魂落魄,,良久之后才哽咽道:“皇上不肯賜婚,嚴(yán)杭說你已答應(yīng),,就不需要賜婚了,,明日就會來提親……”
至于會是誰來,會變成何種場面……樂菱囁嚅了會兒,,拉過秦珘的手緊緊地攥著:“我陪你,。”
這句話花光了樂菱全部的精氣神,,話出口的瞬間她再也繃不住了,,用力地抱著秦珘放聲痛哭。
秦珘回抱住她,,沉寂的目里逐漸凝起寒芒:“阿菱,,我會活得很好,相信我,?!?p> “如果他逼得我無路可走,我臟得了手,,狠得下心,,學(xué)得會陰謀算計,攪得起風(fēng)云,?!?p> “只不過到那時,沾了滿手血債,,我就真的面目全非了,,阿菱不會嫌我吧?”
秦珘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輪圓月,,她真正想問的,,是亡人。
他們會難過吧……
“你再難過,,我也會走下去,。”
不等樂菱回答,,秦珘就自問自答了,,這是對樂菱說的,也是對自己和亡人說的,。
她可以識時務(wù),,委曲求全,但絕不可能當(dāng)個任人欺辱,、茍且偷生的廢物,。
樂菱嗚咽著使勁地?fù)u頭,她當(dāng)然不愿意秦珘改變,,可她比秦珘經(jīng)歷的更多,,更明白何謂絕望無力。
她甚至是恨自己的,,倘若她這三年沒有安于平靜,,而是暗中籌謀,今夜是不是就能有另一個結(jié)局了,?
樂菱越想越哀戚悲憤,,她松開秦珘,使勁地抹了把臉:“我陪你,?!?p> “阿菱……”
“是你和我說別天真了,怎么還問我嫌不嫌你,?權(quán)勢之下皆是枯骨,,而我們想好好活著,很好選不是嗎,?”
樂菱注視著秦珘:“也是你說沒有人能護(hù)我一輩子,,我不能一直依附于人呀。應(yīng)該說是你陪我,,我一個人膽怯畏縮,,阿揚,你在我才有勇氣,?!?p> 秦珘沉默了半晌,輕輕頷首:“好,?!?p> 樂菱黯淡的眼神微亮,緩了緩情緒道:“憑你我而今,,想要翻云覆雨,,難?!?p> “我知道,,先靜觀其變吧,我等得起,?!?p> “你有數(shù)就行,我先給你說說京里的局勢?!?p> 秦珘微頓:“先說沈家三小姐沈念吧,。”
宴席上那些激烈言辭秦珘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但刑部尚書沈大人的異常憤怒她記得清楚,,也記得屢被提及的沈三小姐。
時隔三年,,秦珘仍記得河心島上,,那道替她說話的粉衣倩影。
在她操辦喪事時,,那人主動前來吊唁,,哭得真情實意,還溫聲細(xì)語地安慰了她幾句,。
“二小姐保重,,希望來日還能再見二小姐縱馬長歡?!?p> 寥寥幾語中的溫度還鐫刻在秦珘心底,,那是那段時間里,她感受到的屈指可數(shù)的溫暖之一,。
樂菱遲疑了會,,道:“兩年前,嚴(yán)杭為了拉攏沈家,,用那年春獵,,先帝賜的圣旨強娶沈念,沈念已有良緣,,寧死不從,,人是救回來了,身子毀了,?!?p> “婚事雖然沒成,但沈念被強留在了嚴(yán)府,,成了拿捏沈家的人質(zhì),。”
……
在回府的路上,,秦珘為了勸住柳月,,冷情得近乎發(fā)指,但在此刻,,她勸不住自己了,。
她想,,如果能以命換命,那就換了吧,。
***
兩人一夜未睡,,在天光大亮?xí)r,默契地去換了身衣裳,,梳妝補了補氣色,。
等再回前堂,,柳月已經(jīng)在等著了,,她一身勁裝,手持長劍,,俏臉比劍鞘里的寒刃還冷上幾分,。
秦珘在柳月白生生的臉頰上捏了捏,給她捏出半張笑臉來,,然后一手牽著一個進(jìn)了廳堂,。
三人沒有久等,卻也沒等來要等的人——
來的是巍瀾,。
只他一人,。
巍瀾是魏南回的二子,曾經(jīng)也是上過戰(zhàn)場的少年將軍,,一朝進(jìn)京,,成了戴上頸圈的狼犬。
“屬下奉大人之命,,前來送婚書和聘禮,。”
巍瀾躬下身,,雙手呈上個黃花梨錦盒,,不卑不亢亦毫無羞辱之意。
秦珘目光凝在他臉上許久未動,,不該是這樣的……她想過嚴(yán)杭或許不來,,但來人絕不會是巍瀾。
巍瀾像塊木頭似的任秦珘打量,,好像秦珘不接,,他會一直等下去。
秦珘不欲和他僵持,,潦草地斂起疑慮就讓柳月接過錦盒,,巴掌大的錦盒上雕龍刻鳳,絕非凡品,,便顯得里頭的東西“居心叵測”了,。
秦珘淡漠地打開,只見里頭除了婚書,還多了聘書和禮書,,連庚帖那等細(xì)碎之物都赫然其中,。
為了秦珩和蘇錦瑤的婚事,秦珘曾特意了解過嫁娶的流程,,她粗略一掃便知,,錦盒里的東西再齊全不過。
缺三少四不才是羞辱,?這么大費周章……
秦珘微微一頓,,徑直地拿起最頂上的婚書,幽暗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薄薄的紙,。
冰寒的指尖挑開婚書,,而后秦珘就愣住了,緊攥著手斜過視線的樂菱也愣了——
三月十日,。
三年前,,三月十五那天噩耗進(jìn)京,而秦家秦珩最后一個戰(zhàn)死,,約莫是在三月八日,。
北瑞孝期從去世起算,所謂的良辰吉日,,正好過了秦珘的孝期,。
秦珘怔怔地盯著那四個字,直至眼睛發(fā)花,,都要不認(rèn)識那四個字了,,仍然當(dāng)成是幻覺。
她可以承受任何屈辱,,但孝期出嫁仇人,,剜心剔骨猶且不夠。
嚴(yán)杭會不知道,?會算錯日子,?
“若二小姐無異議,屬下命人將聘禮送入府中,,喜服在二小姐出嫁前一日會有人送來,。”
秦珘怔然抬頭,,巍瀾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略低著頭在等她回話。
秦珘掐了掐指尖,,將婚書仔仔細(xì)細(xì)地挨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無論怎么看,,那都是一封再普通不過的婚書。
“日子是誰定的,?”樂菱率先穩(wěn)住,,她握住秦珘的手,審視著巍瀾,。
“回公主,,是黎大人請欽天監(jiān)所算?!?p> 樂菱了然,,秦珘亦是回過神來,臉色卻剎那間慘白,,有幾個念頭,,她居然會想……
秦珘恨得想打自己一巴掌,她嘗盡舌上的血味,,道:“聘禮就不必了,魏大人請回,?!?p> “大人之命屬下莫敢不從,還請二小姐不要為難屬下,,聘禮進(jìn)了府,,隨二小姐處置?!?p> “如果我不收呢,?”
“那就請二小姐恕屬下無禮?!?p> 巍瀾語氣誠懇,,雖無威脅之意,但也暗含強硬,,秦珘將婚書扔回錦盒:“隨意吧,。”
“謝二小姐,?!?p> 巍瀾才轉(zhuǎn)身就聽到身后“嘭”地一聲,像是什么重物掉在了炭盆中,,他腳步一頓,,想起一早去書房時,嚴(yán)杭手邊兩個一模一樣的錦盒,。
另一個錦盒中裝著什么,,已不需要想了,。
巍瀾領(lǐng)著手下往將軍府抬聘禮時,秦珘就倚在檐下看著,,她以為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但直到炭火緩慢地將錦盒蠶食成灰燼,嚴(yán)府的人仍進(jìn)進(jìn)出出,。
偌大的前院已經(jīng)堆滿了紅漆箱子,,若非是疊了兩層,已經(jīng)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柳月的耐心也在長久的時間里消耗殆盡,,伴著一道寒芒,利劍突然出鞘,,直取一個紅箱,。
她想,若是不堪入目的東西,,正好作了嫁妝送回去,。
可紅箱中沒有殘肢斷臂,也不是什么不堪入目之物,,是整整一箱子?xùn)|珠,。
柳月一愣,握劍的手緊了緊,,又砍開一個紅箱,,在怔愣之后手起劍落,一個又一個紅箱應(yīng)聲而開,。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瓷器珍玩……怕是掏空國庫都聚不齊這么多珍寶,。
柳月不可置信地持劍直指巍瀾:“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巍瀾神色不變,迎上秦珘的視線道:“共八十一箱聘禮,,細(xì)目皆列在禮書上,,請二小姐清點?!?p> 禮書,?
秦珘鼻尖還縈繞著黃花梨燃燒后的余香,淡聲道:“我相信魏大人,?!?p> “謝二小姐信任,屬下告退,?!?p> 秦珘目視巍瀾帶人離開將軍府,,徹夜難眠的郁結(jié)一下子化成了霧,陰霾霾地籠罩著她,,沉悶得令她透不過氣來,。
滿腔的恨意像是一頭撞在了棉花上,茫然,,憋悶,,驚疑……
“阿揚……”樂菱晦暗地掃過一院子聘禮,欲言又止,。
秦珘安撫地握了握樂菱的手:“是禍躲不過,,他既舍得給,我有何不敢收的,?”
是覺得收了他的聘禮,,就能折了她的骨頭,還是篤定她不齒于動,,早晚還是他的,?
“柳月,派人送西疆去,,交給趙清河,,就說是我給將士們的慰問!”
西山秋色
男主可能還有兩章到達(dá)戰(zhàn)場,?然后就闊以撒糖了(進(jìn)展太慢我有毒_(:з」∠)_) 許愿四月多碼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