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明月在菜田里摘菜,,她起身看向塌坐在一邊的大圣,,那人直愣愣的,,雙目無神,,一句話都不說,,手里一直搓著梁與肖送給他的那個玉石企鵝,,這樣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有兩天了,。
他們在林灣那里聽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否認,、憤怒,、妥協(xié)、沮喪,、接受,,這五個階段,大圣已經(jīng)走到了第四個階段,,他始終不肯再向前邁一步,,好像這一步只要一出去,就判了梁與肖死刑一樣,。
昨晚“轟隆”一聲巨響,,大家都嚇了一跳,紛紛跑出山洞,,發(fā)現(xiàn)兩座山峰中間的那條鴻溝深陷出了一片清澈的湖水,,月色朦朧,隱隱可以看到里面有幾條小魚,。
莫藝又開始擔心這是不祥之兆了,,整天“大兇大煞”的念著,比起雙雙,,莫藝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內(nèi)斂了,,那個小粉絲每天孟姜女哭長城一樣,跪在寒云山腳下,,企圖要哭倒寒峰,,聲音洪亮凄慘,眼淚永無止息,。
管事衛(wèi)們都在議論,,那一片詭異的湖,搞不好就是他哭出來的,。
莫藝為了哄雙雙,,把啾啾都還給他了,,那小子抱到啾啾后,總算能干掉眼淚不哭出聲了,,但是他的神色卻更悲切了,。
明月跟林灣因為同對醫(yī)術(shù)有研究,又都是女生,,兩個人很快就熟絡(luò)起來了,,林灣說,小龍蝦的脈象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了,,但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沒有醒過來,,他似乎跟雙雙得了同一種病——淚腺崩裂。
明月看著那個日漸消瘦的人,,低聲道,,“他是不愿醒過來,現(xiàn)實中有他不想面對的事,?!?p> 幾個人商量后,決定讓大家像之前那樣,,都回到各自的城域里,,被關(guān)起來的蛇伏部落的族人,也被放回到了他們的領(lǐng)地中,。
莫藝去了滬北城,,接替了羽晚澄的位置,做她先前做的事,。
第七天,。
大圣還是坐在老地方,他望向遠處坐在湖邊的小龍蝦,,對身旁的明月說,,“那小子現(xiàn)在真成啞巴了,醒了這么多天一句話不說,,一口飯不吃,,一滴水不喝,甚至連覺都不睡了,,這是一心要赴死,,我看還是把他打暈吧,不然說不定哪天,,湖里就會出現(xiàn)一具浮尸,。”
“別瞎說,?!泵髟露椎酱笫ヅ赃?,也看向小龍蝦。
那人穿著一身粉紫暈染的長衫,,夕陽下,,就像天邊的晚霞,蒼白憔悴的臉,,宛若一朵執(zhí)意不肯離開白晝的云,,固執(zhí)的守著傍晚時分夕陽沉下前的最后一道光。
吸過“暖寶寶”的人,,都不再覺得寒峰冷,,大圣和雙雙也體會到了莫藝面對這白雪皚皚的地貌,說出的那句“溫暖如春”,。
可是在這樣的溫度里,,小龍蝦卻還是披著那件沾滿梁與肖血跡的大氅,,他垂著眼睛,,漆黑幽暗的眸子深如萬丈海淵,仿佛多看一眼,,便會溺死其中,。
小龍蝦握著玉佩,手指松松軟軟的搭在上面,,像是一個因為等待晚歸的人,,握著遙控器睡著了一樣,這般場景,,總會讓人有一種想幫他抽出遙控器,,然后再輕輕地將他抱到床上的沖動。
不下雪時,,寒峰的溫度就停留在春寒料峭的階段,,先前化了一半的雪,也不再化了,,還能堆出雪人,,大圣就用這些雪,做了一——碗湯圓,。
啾啾已經(jīng)會飛了,,這是一只神鳥,因為天底下,,除了小龍蝦進出寒峰不用禁步令外,,就只有啾啾可以做到了。它白天會飛出去玩,,傍晚時分準時回家,。
大圣說,,這是一個打工人的自律。
雙雙端著一碗粥,,蹲在小龍蝦身邊,,跟他說了好長一段話,良久,,聽的人只是淡漠的搖了搖頭,。
雙雙嘆了一口氣,“你每天對著這片湖,,你倒是照照自己啊,,醒了之后,反而比睡著時還憔悴,,你是打算把自己耗死嗎,?”
意料之中,這番話就像扔進棉花堆里的一顆石子,,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這次,雙雙連一個微乎其微的搖頭都沒有得到,。
雙雙回頭看向大圣,,又是無助,又是焦慮,,又是擔憂,。
大圣對他招招手,雙雙捧著稀粥,,一邊朝這邊走,,一邊吃了起來。
“這心得多大,?”大圣瞇起眼睛看著雙雙,,小聲對明月說,“連續(xù)四天,,十二頓飯都被拒絕了,,還能每碗都吃得下去?!?p> 明月聽著大圣如以往一樣的調(diào)侃,,卻再沒聽出一分曾經(jīng)的輕快,她淡淡地回了句,,“這樣挺好,,不浪費。”
“小龍蝦是不是真把自己當成水生物了,?要不給他弄點泥,,看看吃不吃?!贝笫ヒ苍S自己都不知道,,他說這些話時,嘴角是上揚的,,但眼神跟小龍蝦別無二致,,“如果我沒猜錯,小龍蝦的下一步動作就是出家了,?!?p> 明月想著,那一天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畢竟梁與肖是小龍蝦在這世上唯一的雜念,,他不會舍下的,撐到最后,,大概就是油盡燈枯之時,,帶著灰燼,入土為安吧,。
雙雙走到大圣面前時,,一碗粥已經(jīng)吃完了,他耷拉著腦袋,,一臉沮喪。
大圣看了一眼空碗,,“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每天每頓你都吃兩人份的,,還想怎么著啊,?”
雙雙沒說話,,抽了下鼻子。
明月跟大圣對視一眼,,大圣說道,,“把頭抬起來?!?p> 雙雙不肯,,帶著極重的鼻音,低低地說著,,“你不是跟我說,,這里是我們快樂的故鄉(xiāng)嗎,,為什么我覺得這里是埋我們的墳場?下一個走的,,是不是就該小龍蝦了,?”
“胡說八道什么呢?”大圣拍了雙雙的腦袋一下,,“我們這不是輪番監(jiān)視他,,隨時準備打撈呢嗎?”
雙雙抹了把眼睛,,手背上盡是水痕,,“侯隊,你說梁隊真的走了嗎,?他就這么舍得我們,?他拿命換來的人,現(xiàn)在整天這么作踐自己,,他都不回來管管,,當初還救他干嘛?傻不傻,?”
大圣低聲道,,“傻?!?p> 雙雙別扭著,,“我們不能逼一個人死,也沒有權(quán)利強迫一個人活,,以后誰也別管小龍蝦了,,如果哪天我也不想活了,求你們也別撈我,?!?p> 大圣的心窩子像是被打了一針酸劑,那股子酸勁兒直沖鼻子,、眼睛,,他拍了拍雙雙的肩膀,那些連自己都聽不進去的安慰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他把雙雙摟過來,借給了他一個肩膀,。
雙雙終于放肆的大哭起來,,這是在擁有了啾啾后,首次哭出聲,“侯隊,,你說以后我賺了錢,,給誰花啊……”
明月一直托著下巴的手,不動聲色的在眼前劃過,,她攥了攥指尖的潮濕,,把頭別到一邊。
夕陽終于沉了下去,,三個人沉默的坐在菜園里,,望著另一個沉默的人,他們的面前還站著一只鳥,。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三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打了個激靈,他們死死的盯著小龍蝦的身后,,雙雙先打破了沉默,,小聲道,“侯隊,,今天是我們梁隊的頭七吧……”
月色皎潔,,將小龍蝦身后那個人的影子,斜斜的托得老長,,他看著坐在湖邊紋絲不動的人,,蹙了下眉。
梁與肖上前一步,,發(fā)現(xiàn)小龍蝦的雙腿竟然探進了湖里,,膝蓋以下的長衫都濕透了,梁與肖的眉心緊了又緊,,責備道,,“我說要弄片湖垂釣,你倒好,,用來泡腳?!?p> 小龍蝦的背猛地抖動了一下,,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他沒有馬上回頭,,因為怕像之前那樣,,一回身或是一凝神,腦子里的夢就散去了……
他攥了攥手里的玉佩,,呼吸亂了節(jié)奏,,良久沒有再聽到下一句話,剛暖起來的心,又一點點的冷了下去,。
梁與肖走到小龍蝦身邊,,手掌輕輕地托在他的腦后,商量著,,“小龍蝦房東,,房租從明天開始算吧,今晚算贈送的,,怎么樣,?”
小龍蝦忽然伸出手,用力的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當他確實的感覺到了那人的溫度時,,才緩緩轉(zhuǎn)過頭,朝他看去——一瞬間,,冰冷的臉上乍然感覺到兩道溫熱的水痕,。
梁與肖蹲下身,拎起小龍蝦胸前的一縷長發(fā),,在他的臉上刮了下,,幽亮的眼睛深深的看著他,輕聲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