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德的否定并沒有讓魚人祭司氣餒,，摩薩把自己的身子往前傾了傾，大半重量壓在手底下的桌子上,，似是有些好奇地問道：“那么,，你認為主導(dǎo)這個世界構(gòu)成的是物質(zhì)還是意識呢,？”

　　這是深海娜迦西爾德之前對魚人的提問,，被摩薩給以這種方式問回去了,，他本人也的確對此有點好奇,。

　　“世界即是物質(zhì)的,，也是意識的,。”

　　對于摩薩拋回來的問題,，西爾德首先用斬釘截鐵的語氣作下了自己的論斷,。

　　“這個世界是多樣的，它存在著兩個不分先后,、彼此獨立,、平行存在和發(fā)展的世界本原。一者名曰：物質(zhì),；一者名曰：意識,。”

　　…………

　　對于娜迦的回答,，摩薩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不愧是邪教徒,，果然陰險狡詐。

　　看似給了個選項讓二選一,，實則還有第三個選項,，那就是兩個都選。不過幸好自己用了第四種方法,，那就是并不作答,，問題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又拋了回去。

　　“艾爾大陸的智慧生命們關(guān)于世界本原的思考產(chǎn)生了一個哲學(xué)基本問題——即思維與存在的關(guān)系問題,?！?p>　　西爾德在給自己未來的小弟摩薩，從頭到尾詳細講解著當(dāng)今世界的各大陣營派系與自己古神一派的立場問題,，

　　“這個哲學(xué)基本問題的內(nèi)容包括兩個方面：第一,，存在與思維究竟誰才是世界的本原，即物質(zhì)和精神何者是第一性,、何者為第二性的問題,。”

　　說到這,，西爾德突然輕聲嘆了口氣,，“這個世界很多人覺得精神能決定物質(zhì)，也有一大堆人覺得物質(zhì)可以決定精神,，彼此之間吵得不可開交,?！?p>　　“我們過去調(diào)和二者之間的矛盾，說思維與存在是平等的,，物質(zhì)不可以決定思維,，思維也不能決定物質(zhì)，它們是不分先后,、彼此獨立的兩個個體,，都是世界的本原?！?p>　　“你說說,，我們的初心多好呀，只要他們同意我們的觀點,，這世界上90%的人就可以免于因為這個問題而產(chǎn)生爭吵,。”

　　說到這里的西爾德似乎融入了自己的語境,，顯得有些憤憤不平,，“可他們倒好，不僅把我們通通驅(qū)逐出去,，還聯(lián)合起來把我們打成了邪派,，說我們是錯誤的，讓我們只能如同躲藏在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暗地里宣揚自己的理論,?！?p>　　對于此時突然情緒激動的深海娜迦，摩薩是默不作聲的,，他只從對方的話里提取到關(guān)鍵詞,，從而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西爾德果然不是個好東西,，雖說蠢了點,，但這丫的確實是個邪教徒，曝光身份人人喊打的那種,。

　　雖說自己就要踏上一條賊船,，但摩薩依舊保持冷靜。此時鐵棘村的經(jīng)濟受創(chuàng),，饑餓的陰影覆在魚人小村莊的上空,，隨時可能壓下來。

　　摩薩的意識一直很清楚,，他現(xiàn)在并沒有選擇,，鐵棘村脫離糧食困局的路在眼前這個深海娜迦身上。

　　宣揚唯心主義的人很多,，比如身為當(dāng)今世界五大強國之一的輝耀帝國的大部分圣騎士以及牧師就這樣,，他們還擁有一大批嚷著要去教會捐錢的虔誠信民,。

　　宣揚唯物主義的人也不少,，遠的有蒼穹帝國的元素薩滿,，近的有專研科技封神的綠皮地精們。

　　然而這些大人物都不會對陷入糧食危機的魚人小村莊伸出援手,，他們的目光都在遙遠的未來,。

　　只有當(dāng)前的古神教派派了人來，哪怕明知對方是少數(shù)派,，是無法生活在陽光下的陰影,，摩薩也必須抓住對方的手，擁抱過去,。

　　而一旁的西爾德,，此時也終于從咒罵憤怒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他緩了緩氣,，才接著說道：“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哲學(xué)基本問題的內(nèi)容包括兩方面，第一方面存在與思維的爭奪我已經(jīng)說過了,。第二個方面則是：思維能否正確認識存在的問題,，即存在和思維有無同一性的問題?！?p>　　“‘同一性’問題是區(qū)分可知論與不可知論的標(biāo)準(zhǔn),。那什么叫‘可知論’呢？”

　　說到這里,，西爾德笑了一下,，是那種自命清高的笑，帶著濃重的嘲諷意味,，似乎是對持有這種論點立場的人感到荒謬與鄙夷,，他自問自答地解釋道：“可知論認為存在和思維具有同一性，即世界是可以被認識的,?！?p>　　“那不可知論呢？”一旁認真傾聽的摩薩及時遞上了話柄,，用好奇地口吻問道,。

　　對于摩薩拋過來的問題，西爾德用贊賞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才說道：“不可知論與可知論相對,，它認為存在與思維不具有同一性，即世界是不可以被認知的,?！?p>　　頓了頓,，他又在話尾補充道：“這個才是正確的論點，世界是不可以被認知的,?！?p>　　言語之中，頗為平淡,，是一種陳述的口吻,，似在重述一個不可更改的真理，又像是在自我催眠,，在進行自我說服,。

　　對于西爾德的話，摩薩是一時不大能理解的,。

　　對于前面唯心與唯物的劃分,，這個倒是很容易理解。比如現(xiàn)在一個人站在海灘上,，在他面前有一條倒霉地在沙灘上擱淺曝尸暴曬的死咸魚,。

　　唯物主義者會認為是先有眼前的這條死咸魚，在它映射到他腦中以后,，他腦中才有了這條死咸魚,，然后他才認識到了這條死咸魚。這是唯物主義者的觀點,。

　　而唯心主義者則會認為,，是他腦中先有這條倒霉擱淺在沙灘上的死咸魚，然后才衍生出了物質(zhì)世界可能存在的這條死咸魚,。若是他腦中沒有這條死咸魚,，那么這條魚它就不存在。

　　在神秘的東陸上,，還有一類名為‘禪宗’的宗派專門持有這種觀點,，他們主張心靈的修行，并由此衍生出‘武僧’這種職業(yè),。

　　其中最出名的是一位名叫惠能的和尚,，其寫過一首詩表達過這種主觀唯心主義論調(diào)，據(jù)記載當(dāng)時是一場關(guān)于佛法的辯論,。

　　他有一位叫做神秀的弟子曾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此言一出,，內(nèi)中夾雜的精妙佛理贏得了同門的滿堂喝彩,。

　　而惠能大師則雙手合攏面色平靜地說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什么都沒有,，又哪里會附著到塵埃呢,，又何必需要去打掃呢,。

　　這一句更是將佛門的‘空’闡述到極致,，其主張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教人不要妄想執(zhí)著,，才能明心見性,，自證菩提。

　　此次辯論以惠能大師的勝利而告終,，其佛門偈語也得以廣為流傳開來,，成為流傳百世的佛家名言。

　　關(guān)于佛門的故事,，還有另外一個也經(jīng)常被人提及,，是以古言的形式記載下來：“時有風(fēng)吹幡動。一僧曰：“是風(fēng)動”,，另一僧曰：“是幡動,。”爭論不休,。此時惠能進曰：‘不是風(fēng)動,，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p>　　這就是主觀唯心主義的論調(diào)，認為我心即世界,，世界即我心,。我的精神世界是整個世界的本原，萬事萬物皆由我心派生出來,。

　　當(dāng)然,，關(guān)于思維能否正確認識存在這點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都贊成可知論,，即物質(zhì)是可以被意識所認知的,，只是雙方的主導(dǎo)地位以及認知過程的先后順序不同而已。

　　然而西爾德所推崇的不可知論放在眼下的情景又該如何解釋呢,？

　　假如現(xiàn)在還是有一個人站在海灘上,，在他面前還是有一條倒霉地在沙灘上擱淺曝尸暴曬的死咸魚,。

　　不管是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他們都能認識到這條死咸魚,，只是過程途徑不一樣而已,。一個認為是先有眼前的魚再有腦中的魚，一個則認為是先有腦中的魚再有眼前的魚,，但呈現(xiàn)出來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

　　那就是有一條死咸魚擺在他們眼前，而他們認識到了這條魚,，這就是可知論者,，他們能夠認識這個世界。

　　但是二元論者并不這樣認為,，他們主張物質(zhì)與意識共同是世界的本原,，兩者獨立存在、地位同等,、并不干擾,。

　　現(xiàn)在物質(zhì)世界中同樣有一條死咸魚擺在他們眼前，但他們的精神世界并不受物質(zhì)世界的干擾,，他們的思維獨立存在,，是另外一個獨立的世界。

　　現(xiàn)在他們定睛一看,，他們可能看到的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坨狗屎，或者是長出莫名觸手的奇怪章魚,。

　　于是他們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這個世界是不可以被認知的。

　　這就是不可知論的根基立場,，他們經(jīng)常嚷著一句相當(dāng)著名的話,，那就是：眼見未必為實。

　　要是遇到外人詰問,，他們也常常會斜睨著眼,，用像是夾糅了沙子的嗓喉聲音嘶啞地反駁道：“你如何論證你眼前所見的世界即是真實的世界呢？”

　　將這些基本的流派觀點理論詳細且形象地闡述完畢后,，讓我們把視野再次回歸到當(dāng)下,。

　　初次聽聞這些理論的摩薩短時間內(nèi)并沒有將這些不同流派之間的條條框框給弄得一清二楚，只是對哲學(xué)基本問題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

　　別人家的主張摩薩自認為目前還是沒必要多管,，重要的是自己即將入伙的團體是秉持著什么理念。所以他只是緊盯著西爾德的眼，迫切地追問道：

　　“什么叫世界是不可以被認知,？那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是什么呢,？”

　　對于這個問題，此時的西爾德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眼神怪異地瞧了露出求知模樣的魚人一眼,，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笑得極為暢快放肆,，隱約還帶有一絲癲狂的味道,。

　　西爾德像是回到了自己朝拜上古之神克蘇恩所在的宮殿，遠古的虛影自上萬里的蒼穹向凡間投下神的目光,，黑夜的陰影里響起詭異嘶啞的呢喃,，他所見到的聽到的都是掩藏在表象世界下的真實瘋狂。

　　在足足有半分鐘之后,，他才猛然收住笑聲,。在一片針落可聞的寂靜中,，他用帶著古神信仰感染性極強的語氣篤定說道：

　　“不可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