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蹲在關(guān)城內(nèi)門,,百無聊賴地等候著返回涇州的隊伍,。
馬三的大腦袋左顧右盼,,懷里緊緊抱住兩個包袱,,警惕地注視每一個從身前走過的人,。
朱秀怔怔出神,,還在回想剛才那兩個撿黑餅子的少年兵士,。
明明只是一塊難以下咽的糠灰糙餅,,兩個少年兵士卻如獲至寶,,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還有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激,,讓朱秀心情沉重,。
他想起史靈雁說的話,關(guān)城上浴血廝殺的戰(zhàn)兵,,每人每日的伙食,,僅僅是兩個這樣的黑餅子。
“他們一定很餓....”朱秀喃喃自語,,嘆了口氣,。
沉默了會,,朱秀道:“三啊,這幾日過的可好,?”
馬三咧嘴傻呵呵笑:“托小官人洪福,,史節(jié)帥和彰義軍的將士對小人挺照顧,每日有一張蒸餅,、一碗糊糊,,還給了小人一件皮襖子?!?p> 朱秀瞅了眼馬三身上穿的襖子,,羊毛呈黑黃色,膩在一塊,,像是抹了一層豬油,,老遠就能聞見一股餿味。
腳上的布鞋破了幾個大洞,,大腳趾往外拱,。
彰義軍提供的這身御寒衣物,已經(jīng)讓馬三感激涕零了,。
朱秀沒有吭聲,,吸吸鼻子,兩手攏袖,,蹲在關(guān)城內(nèi)門下,,兩眼呆滯地望著過往行人。
馬三吞吞吐吐地道:“小官人,,其實小人覺得,,吃蒸餅沒啥不好,起碼能把肚皮撐實在了,,總比喝清水糊糊頂飽....”
朱秀撇嘴嘟囔:“糠灰搟的,,硬起來能砸死人,也不怕劃破肚皮....”
馬三苦笑:“我的小官人喲,,您是沒咋挨過餓,,餓急了眼,哪還管它糙不糙嘴,!”
朱秀嘴硬道:“多添兩把白面也好,。”
馬三搖頭嘆氣:“軍中缺糧,,有口吃的就算不錯了,。”
朱秀眼前再度浮現(xiàn)起,那兩個少年兵士撿起黑餅子時的欣喜模樣,,困惑道:“我記得在滄州時,老史說過,,去年涇原二州豐收,,陳糧不少,怎會缺糧,?”
朱秀一直認為,,史匡威故意拿那種粗糙食物來寒磣自己,就是想逼自己就范,,乖乖認命留下,。
直到兩個少年兵士,當著他面,,將那塊他扔掉的黑餅子撿起來吃掉,,朱秀才意識到,彰義軍的日子,,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馬三抓抓頭:“小人也不知具體情況,只是聽說,,自從渭州鹽井被吐蕃人占了去,,整個彰義軍就開始缺鹽。涇州,、原州這邊不怎么產(chǎn)鹽,,所以史節(jié)帥就用糧食,到岐州,、隴州,,跟鳳翔、靖難兩個節(jié)鎮(zhèn)換鹽....”
朱秀聽罷,,更是驚訝的張大嘴巴,,喃喃道:“涇州、原州是沒有鹽池,,更沒有鹽井,,但有不少天然的巖鹽啊,!我記得幾日前進隴山關(guān)時,,關(guān)外一里有處溪流,旁邊就有一條鹽礦,!那些裸露在外的巖塊,,含鹽量可不低!黑蛋和一群戰(zhàn)馬在溪邊喝水時,,還舔石頭來著,!”
乖巧的灰毛驢站在一旁,,轉(zhuǎn)過大腦袋,沖朱秀“餓啊餓啊”叫喚兩聲,,似乎在為朱秀作證,,它那日的確在溪邊舔石頭吃鹽。
灰毛驢有個大黑屁股,,朱秀便為它取名叫黑蛋,。
馬三無奈道:“鹵鹽有毒,可不敢亂吃,!”
朱秀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又沒讓你直接吃石頭,!把鹵鹽里的有毒物質(zhì)剔除不就完了!”
馬三瞪大眼:“那是鹽池監(jiān)里,,十幾二十年的老鹽工才有的本事,!”
朱秀無語,就一個簡單淬煉法,,算個屁本事,!
一隊騎兵來到內(nèi)門,領(lǐng)頭之人朱秀也認識,,就是跟隨史匡威前往滄州的八名親兵之一,,名字叫關(guān)鐵石,蘭州廣武縣人,。
“哼~你二人跟在后邊,!”
關(guān)鐵石惡狠狠地怒瞪一眼朱秀,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背離他們逃跑的叛徒,,充滿厭惡,、鄙夷。
朱秀硬著頭皮拱手:“關(guān)大哥....”
“休要套近乎,!”
關(guān)鐵石冷硬打斷,,板著臉:“既然節(jié)帥吩咐了,我自會將你平安護送到安定(涇州治所),,其他的,,休要多言!就當作沒認識過,!”
關(guān)鐵石冷笑:“彰義軍廟小,,容不下你,希望去到別是,,你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保住小命,!”
說罷,關(guān)鐵石不再理他,催馬上前,,率領(lǐng)兵士就要出關(guān),。
朱秀滿臉苦笑,想當初在滄州時,,關(guān)鐵石跟隨史匡威,,為保護他不惜頂撞劉承祐。
幾個河西軍漢將十幾個左衛(wèi)兵和劉承祐攔下的場面,,他至今記憶猶新。
老史和這群河西漢子,,那時候?qū)λ钦娴暮?,吃肉喝酒總不忘叫他一塊。
朱秀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是最多的,,有這群河西大漢在,,他絲毫不擔心劉承祐和左衛(wèi)兵找他麻煩。
朱秀小跑上前,,張開手將關(guān)鐵石攔下:“關(guān)大哥,,這趟回涇州,只為運鹽,?”
關(guān)鐵石生硬道:“不關(guān)你事,!”
朱秀忙道:“如果只為運鹽,大可不必跑這一趟,!我有辦法熬制鹵鹽,!”
關(guān)鐵石愣了愣,眼睛里涌出狂喜,,嘴皮子直哆嗦:“你...你再說一遍,?!”
朱秀拱手笑道:“我有從鹵鹽中制取食鹽之法,!”
關(guān)鐵石胸膛十分明顯的劇烈起伏,,彎腰、伸手,、撈抓一氣呵成,,直接將朱秀提溜上馬背!
“跟我走,!駕,!”
關(guān)鐵石一聲怒吼,拼命抽打馬鞭,,拔轉(zhuǎn)馬頭沖進關(guān)城,。
朱秀橫趴在馬鞍子前,死死抱緊馬鞍,嚇得哇哇大叫,,臉色慘白,。
“小官人!~”
馬三騎上灰毛驢,,大喊著緊追而去,。
縱馬狂奔到軍帳前,關(guān)鐵石胳膊夾著朱秀躍下馬,,一陣風似的沖進大帳,。
帳內(nèi),史匡威和那位黑面軍將正圍著一副關(guān)防圖議論,,史靈雁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把玩一柄精致鋒利的短匕。
“石頭,,你這是作何,?”史匡威一臉驚訝。
關(guān)鐵石松開胳膊,,朱秀踉蹌幾步差點趴地上,,捂住肚皮一陣干嘔,一路狂奔,,差點沒把他顛散架,,肚子也被硌得生疼。
“帥爺,,這小子說他會制鹽,!”關(guān)鐵石手一指,急切大吼,。
所有人齊刷刷轉(zhuǎn)頭望去,,史匡威黑臉驚喜,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朱秀跟前,,鉗住他的胳膊,,急不可耐:“當真?,!”
朱秀被他搖晃的差點翻白眼,,勉強點點頭,無力地哼唧道:“區(qū)區(qū)制鹽法,,有何難的,?要多少有多少,齁死你個黑炭頭王八蛋....”
史匡威牛眼一瞪,,猛地哈哈大笑:“你小子敢這樣說話,,老子就信啦,!
老子沒看錯人,你小子還真是我彰義軍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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