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免費吃鹽的惠民政策推行開,，朱秀變得異常忙碌,，經(jīng)常待在書記辦公室，一待就是一天,，偶爾去趟茅房,，也得一路小跑。

　　寬大辦公桌后,，朱秀一目十行地批復(fù)各地派發(fā)點匯總上報情況,，一旦有突發(fā)狀況,，他都得及時作出處置決定,。

　　免費吃鹽的新政推行十余日，安定縣基本覆蓋到鄉(xiāng)村百姓,，登記,、發(fā)放工作也一切順利,，沒有遇到多少阻礙。

　　這跟節(jié)度府對安定縣的掌控力度有關(guān),，派出數(shù)十支牙兵小隊,，進駐各處發(fā)放點，配合節(jié)度府安排的雜吏,，經(jīng)過幾日強力宣傳發(fā)酵后,，本縣百姓幾乎人人都知道這項惠民新政。

　　安定縣一切順利,，朱秀就得將目光投向涇州其他縣鄉(xiāng),。

　　原州距離尚遠，只能先放一放,，等涇州這邊的發(fā)放工作進入正軌,，朱秀再考慮派誰過去推行這項惠民新政。

　　實在不行,，只有他親自跑一趟,。

　　朱秀查看一本厚厚的戶冊，這些都是剛剛送來的,，新登記的領(lǐng)鹽戶口,。

　　借著這個機會，朱秀從安定縣入手,，清查戶籍人口,，暗中啟動彰義鎮(zhèn)的人口摸底檢查工作。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開運元年（944年），石重貴登基繼位,，下詔清查天下戶籍,，涇州當(dāng)時統(tǒng)計在冊的編戶，共有兩千六百七十八戶,，分五縣二十五個鄉(xiāng),。

　　如今借著發(fā)鹽的契機，重新清查戶籍,，卻莫名其妙多出來九百多戶,。

　　這些新增戶口，都是在這十幾日時間里登記的,。

　　朱秀嘆口氣,，心中一點高興不起來。

　　這九百多戶，都是藏匿在涇州各地的逃戶,，粗略算算,，起碼得有五六千人。

　　他們有的是外州逃來的流民,，有的是本州活不下去,，賣身于富戶的佃農(nóng)。

　　主戶們通常不愿意為名下佃農(nóng)申報戶籍,，如果落了官府客戶籍,，佃戶們同樣算是國家的正式編戶，需要承擔(dān)勞役,，為主家耕種的時間就會減少,。

　　客戶也需要繳納丁稅，所以佃農(nóng)們也不愿入籍,，寧愿做個黑戶,。

　　要不是這次推行的惠民政策，是以戶為單位發(fā)鹽,，這些隱匿人口還是一群見不得光的黑戶,。

　　之前朱秀就想到這一點，只是沒想到窮困閉塞的涇州,，竟然也能藏下九百多戶,，五六千人的編外百姓。

　　逃戶廣泛存在與歷史各個朝代,，朝廷安穩(wěn)時,，對逃戶的查處力度較大，懲罰嚴(yán)厲,，具有一定的威懾性,。

　　社會動蕩不安時，為逃避兵役,、賦役,，逃戶激增，想盡辦法藏匿,，不受國家管控,。

　　許多官僚、豪強,、富戶也會趁機斂藏人口,，導(dǎo)致國家賦稅吃緊，勞役兵役無人可用,。

　　總的來說,，這是朝廷施政的缺失之處,，更是時代的悲哀。

　　如果能安居樂業(yè),，誰又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做一個終日惶惶的喪家之犬,？

　　朱秀翻開自己的小本本,，提筆稍作沉吟，記錄下涇州各縣鄉(xiāng)戶籍人口實情,，這些都是他以后推行改革的依據(jù),。

　　辦公室里還有兩個小廝裝扮的年輕人，一個叫嚴(yán)平,，一個叫陳安,，正在一旁認真整理書冊。

　　前幾日朱秀實在忙不過來,，跑去跟史匡威訴苦,，跟他要幾個能識文斷字的機靈人過來幫忙。

　　節(jié)度府的掾吏大都派遣到各地推行鹽政,，史匡威只得從牙兵里挑選兩個送來,。

　　朱秀見他們第一面，就知道他們正是當(dāng)初在隴山關(guān)時,，那兩個當(dāng)著他面,，從泥雪地里撿黑餅子吃的少年。

　　他們二人都是彰義軍的遺孤,，從小在牙城混跡長大,，前些年光景好的時候，史匡威將這群遺孤收攏,，專門請先生教他們認字讀書,。

　　幾年下來沒長多少學(xué)問，字倒是認識不少,。

　　“嚴(yán)平,，把安定縣倉曹賬簿找出來?！敝煨愎P走如飛,，頭也不抬地道。

　　“誒~”嚴(yán)平忙應(yīng)了聲,，埋頭在一堆文冊里翻找,，找到后趕緊遞給朱秀。

　　“朱書記,，小人能問您一件事嗎,？”嚴(yán)平見朱秀擱下筆,，翻看賬簿，小聲問道,。

　　“嗯,。”朱秀點點頭,。

　　嚴(yán)平好奇道：“小人和陳安臉貌長得像,，許多人看了都說我們是親兄弟，有時連帥爺都分不清,。朱書記為何從第一面起,，就能分清我二人誰是誰？”

　　朱秀合攏賬簿,，笑道：“很簡單,，因為人的眼神不會騙人，你和陳安的眼神不同,?！?p>　　“眼神...”嚴(yán)平嘀咕，尋思著找面鏡子,，看看自己的眼神是啥樣子,。

　　朱秀笑了笑沒多做解釋，繼續(xù)核查賬簿,。

　　嚴(yán)平性格機靈,，活潑好動，眼睛時常四處轉(zhuǎn)悠,，透出一股靈敏勁,。

　　陳安樸實憨厚，沉默寡言,，眼神篤定沉穩(wěn),，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個忠厚之人。

　　嚴(yán)平在一旁幫忙對賬,，忍不住抱怨道：“這些雜七雜八的活,，本該是裴縉裴支使做的，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竟然告病回家,，連累朱書記替他擦屁股，忙的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朱秀看他一眼,，“少啰嗦,，好好干你的活?！?p>　　從鹽政推行的第一天起,，判官宋參,、支使裴縉告病回家，一個說是要回家照看生病的老母,，一個說是屁股長瘡,，要臥床休養(yǎng)。

　　宋參有一老母在身邊,，時常生病,，這在安定縣人人皆知。

　　可偏偏挑在這個忙碌時刻告病,，扔下節(jié)度府一堆事務(wù)不管，朱秀猜測只怕是受到薛家施壓所致,。

　　裴縉沒有老母要侍奉,，卻有一個薛家討來的悍妻。

　　兩大節(jié)度府主官甩手不干,，有關(guān)錢糧調(diào)動,，府庫出納的事項頃刻間無人料理，癱瘓一大半,，朱秀只得親自出馬接下小部分工作,，勉強保證節(jié)度府的正常運轉(zhuǎn)。

　　免費吃鹽一年對薛家打擊太大,，朱秀和史匡威已經(jīng)做好了薛家反擊的準(zhǔn)備,。

　　不過宋參和裴縉二人的缺席，還是給節(jié)度府造成不小麻煩,。

　　長此以往肯定不行,，節(jié)度府想要掌權(quán)，不可少了宋參和裴縉兩大干將,。

　　等鹽政推行再穩(wěn)固一些,，朱秀打算找二人談話，試試他們的態(tài)度,。

　　黝黑敦實的陳安快步進屋,，拱手悶聲道：“啟稟小官人，良原縣令沈?qū)W敏求見,！”

　　朱秀一怔,，抬起頭驚訝道：“沈?qū)W敏？他不好好待在良原,，跑到安定來作何,？”

　　“小人不知！只是沈縣令神色焦急,，像是出了大事,！”陳安老實回答,。

　　“快請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