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更深,,半輪明月掛空。
張無痕跟隨李玄鑒走到了云居湖旁,,李玄鑒轉(zhuǎn)頭,,示意趙翼不要跟過來,然后對張無痕伸出手,,張無痕笑盈盈地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乖乖地跟他走在了橋上。這橋名作半月亭廊,,天上正是半月之色,,李玄鑒覺得這橋通到了月上。
過了半月亭廊,,來到聽溪閣,。李玄鑒將張無痕拉到自己身邊,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你在看什么,?”張無痕笑嘻嘻地仰頭問他。
“看你呀,?!?p>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哪兒都好看,。比這月色更美,,比這星星更亮?!?p> 看她一臉紅暈,,李玄鑒摸了摸她的小臉,覺得觸手滾燙,便問道:“你是不是醉了,?”
“醉了,?沒有吧!”
“醉了的人都不會承認(rèn)自己醉的,,我看你是真的醉了,。”
“真的嗎,?”
“那你頭暈嗎,?”
“有一點兒,這就是醉嗎,?”
“是呀,!”
“哦,那我是醉了,。那,,你看我都承認(rèn)自己醉了,所以我沒醉,,是吧,?”
李玄鑒被她逗樂了。張無痕靠在他身上,,用小手輕輕地摸了他的嘴唇,,道:“你的嘴唇,軟軟的,,甜甜的,。”
李玄鑒覺得張無痕的氣息讓自己心神蕩漾,,整個魂靈都飄在了半空,,他的臉上霎時升起了比張無痕臉上還要濃重的紅暈。
“你想要我,,吻你嗎,?”
張無痕點點頭。
李玄鑒俯下身,,抱住張無痕,,將自己的沖動緩緩地送入她的唇邊。
張無痕覺得他的唇比冬日的炭火還要焦灼,,可是這樣的焦灼又沁人心脾,讓她欲罷不能,。她明明是和他吻過兩次的,,但第一次他吻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也沒有任何感覺,。第二次她去主動吻他,,又吻得太慌亂了。只有這一次,,他的火熱與她的動心交織在一起,,吻得剛剛好。
過了許久,,張無痕才從李玄鑒的唇邊戀戀不舍地分開,。李玄鑒自己反而有些難為情,他松開了抱住張無痕的手,,看向湖面,,想要轉(zhuǎn)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張無痕見他身子與自己的距離有些遠(yuǎn)了,,卻像個寵物一樣蹭了上去,,不斷地要鉆進(jìn)他懷里。
“你想干嗎,?”李玄鑒輕柔地問道,。
“我想吻你?!?p> “還說你沒醉,,不是剛剛吻過嗎?”李玄鑒覺得她的鬧人有些可愛,。
“我還要,。”
“貪杯,!”李玄鑒寵溺地用左手?jǐn)埩怂难?,又要上前吻她?p> “不行,這次換我來,?!?p> 于是,李玄鑒低了頭,,湊近了她的臉,。張無痕在他唇上蓋印章般輕點了一下,之后便緊緊地抱了他,,在他懷中睡了去,。
李玄英跟隨李玄鑒和張無痕來到云居湖邊的時候,趙翼正在湖邊遠(yuǎn)遠(yuǎn)地向聽溪閣觀望著,。若不是現(xiàn)在身在宮中,,趙翼發(fā)誓絕不會允許自己離開李玄鑒半步的。可是,,即便在宮中,,趙翼也不敢掉以輕心,時刻關(guān)注著云居湖周邊的一切,。
李玄英趕到之時,,趙翼宛如驚弓之鳥,以為來了刺客,,看到是李玄英,,趙翼緊繃的神經(jīng)才松了下來。
“世子殿下,,您是來找太子殿下嗎,?”
“嗯?!?p> 趙翼剛要上前向李玄鑒通報,,一扭頭,他與李玄英兩人正好看到了李玄鑒和張無痕深情接吻的一幕,。趙翼為難地?fù)狭藫项^,,道:“世子殿下,現(xiàn)在,,太子殿下可能不太方便,。”
李玄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中一般,。他石化般站在原地,,對于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能釋懷。
“……殿下,,殿下,?世子殿下!”趙翼在李玄英身旁一連呼喚了幾聲,,李玄英才有了回應(yīng):“嗯,?”
“您找太子是有什么事嗎?要不,,我替您轉(zhuǎn)達(dá),。”
李玄英把手中的藥瓶反復(fù)揉搓了一陣,,對趙翼道:“這是醒酒藥,,替我給無痕姑娘?!?p> 趙翼接過了藥,,道:“世子殿下,,您真是太有心了!還有遇刺當(dāng)日,,多虧有您,屬下感激不盡,!太子殿下心中也甚是感激,,屬下替太子謝過世子?!壁w翼臉上幾乎要把李玄英視作了活菩薩,,就差擺個香爐供起來了。
“只是路過,,我應(yīng)該做的,。”李玄英并不因這感激心情就有所舒暢,。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趙翼看看手中的藥,,還沒來得及再次感謝這藥,,再回頭看向李玄鑒,發(fā)現(xiàn)李玄鑒正在向自己招手,,隨即收了藥,,趕去了李玄鑒所在的聽溪閣。
張無痕在李玄鑒身邊睡著,,李玄鑒右臂受傷未愈,,只能招呼趙翼抱張無痕回去。張無痕就那樣任由趙翼抱回了留瑾苑,,被人抱了一路都沒醒,,躺在床上之后,似睡得更加香甜,。
見李玄鑒還要在張無痕床邊多停留一陣,,趙翼和留瑾苑的宮人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在房間門外站定,,趙翼忽然聞到一絲奇異的香味,,仔細(xì)辨別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這香味是從自己手臂發(fā)出的,。想必是剛剛抱了張無痕回來,,她身上的香氣便留在了自己身上。聞著這香味,,趙翼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張無痕的樣子,,他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
他不知所措地用手捂了自己的胸口,發(fā)現(xiàn)李玄英給他的藥還在自己這里,,便急忙敲了房門,,將藥送了進(jìn)去。
李玄鑒正在床邊,,握了張無痕的手在自己的唇邊,,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見趙翼送藥,,問道:“這是什么,?”
“李玄英送來的醒酒藥,給張姑娘的,?!壁w翼覺得房間中的香氣愈發(fā)濃郁,幾乎讓他窒息,。進(jìn)門前他想要一并告訴李玄鑒遇刺當(dāng)日李玄英相助之事的,,一進(jìn)門卻忘得一干二凈。
“英弟真是太貼心了,!”李玄鑒從瓶中取出一粒,,送入張無痕口中,趙翼遞了水給李玄鑒,,喂張無痕服下,。
屋內(nèi)的宮燈搖曳不定,忽明忽暗,,照在張無痕的臉上,,顯得她時而朦朧嫵媚,時而玲瓏白皙,。李玄鑒看著張無痕熟睡的樣子,,有些出神,轉(zhuǎn)頭見趙翼還端了水站在一旁,,問道:“還有事嗎,?”
“呃,沒有了,?!壁w翼心虛般放下水,快步走出了房間,。
“勿動妄念,,勿動妄念!”趙翼心中不斷地提醒著自己,。雖然站到了門外,,可是張無痕留在他身上的香氣還在,,他那顆心不明所以地快速跳動也還在。趙翼運(yùn)了運(yùn)氣,,好不容易才平復(fù)了自己的呼吸,。
李玄鑒覺得自己在留瑾苑中待的夠久了,若是真的留宿于此,,宮內(nèi)指不定又要冒出什么奇葩的傳聞,。李玄鑒不想因為自己的不謹(jǐn)慎傷害到張無痕,盡管張無痕自己從不在意這些,。
他要離開床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張無痕拽了自己的外衣,。于是,,李玄鑒脫了衣服,蓋在她身上,,又為她加了一床被子,,最后招呼留瑾苑的宮人進(jìn)來,囑咐了半天,,這才放心地出了門,。
一出門,趙翼看到李玄鑒沒穿外衣,,便急忙脫了自己的衣服給他披上,。在趙翼給李玄鑒披上外衣的時候,李玄鑒盯著趙翼的臉,,用異樣的眼光問道:“你臉怎么了,?”
“我的臉?怎么了,?”
“滿臉通紅,!”
“……”
“你今晚,喝酒了,?”
“沒有,。”
“對了,,明早記得叫人送醒酒湯來,。”說到酒,,李玄鑒又想到了醒酒湯,。
“嗯,知道了,?!?p> “我們回吧,。”
巡城營的值班處,,燈火通明,,人語喧嘩,幾個士兵在熱熱鬧鬧地喝酒打牌,。突然,,隨著一陣寒風(fēng)吹入,值班處的房門被人粗暴地推開,??辞辶送崎T之人,士兵們頓時失了血色,。
“副統(tǒng)領(lǐng),,我們,我們這不是因為皇上壽辰,,所以,,才,才……”一個士兵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著,。
李玄英陰沉著臉,,掃了一眼屋內(nèi),最后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酒壺上,,道:“還有酒嗎,?”
“我們這就撤了,馬上就去值班,?!笔勘鴤儊y了手腳,胡亂地收拾著,。
“給我拿一瓶,。”李玄英指了指桌上的酒,。
什么,?幾個士兵面面相覷,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一個稍微年長,,膽子稍大的士兵小心翼翼地說道:“副統(tǒng)領(lǐng),只剩這一瓶了,。要不,,我回家給您拿瓶新的,我家里還有,?!?p> “不用了,,就這瓶吧?!崩钚⒆郎系陌肫烤颇迷谑种?,道:“改日還你?!闭f完,,便帶著酒離開了。
屋內(nèi)士兵們張口結(jié)舌,,半天合不攏嘴,。
“今日不是皇上壽辰嗎?副統(tǒng)領(lǐng)來咱們這兒干嗎,?”
“莫不是皇上壽宴上缺酒,?不應(yīng)該呀!”
“副統(tǒng)領(lǐng)平日最講究了,,今日怎么連咱們的剩酒也要拿去喝?”
“估計不是自己喝吧,?!?p> “不會是要留下咱們擅離職守的證據(jù)吧?”
……
寂靜的夜,,空蕩蕩的街,,李玄英一人執(zhí)酒,騎馬行街,。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去巡城營值班處搶了別人的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樣的街上,他只知道自己心痛到不能自持,,不想回府又無處可去,,去到巡城營只是一個意外??吹骄?,他只覺得那樣的辛辣能讓自己暫時忘記心中的痛楚。
他是什么時候見到張無痕的呢,?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去她了吧。他又是在為什么而痛呢,?是因為從來不曾擁有,,還是因為從來不曾表達(dá)?
他以為自己可以放下,,或者已經(jīng)放下,,他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張無痕身邊的一切人和事,,可是之前的那一幕,將他重筑的自我擊個粉碎,。而他能做的,,只能是再將那個破碎的自我重新拼湊起來,繼續(xù)前行,。他不知道這樣的破碎,、拼湊還要反復(fù)多少次。
也許,,他應(yīng)該遠(yuǎn)離這一切才好,,但他不想,他寧愿守著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碎成渣的心,,和每碎一次都痛徹心扉的苦痛,,也要無可救藥地靠近她。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一種事物集世間所有極端情感于一體,,那這種奇怪的事物便是愛情了,。
無人的街上,李玄英勒緊了韁繩,,近乎瘋狂地策馬疾馳,,直到街道的盡頭。
座下的馬大口地喘著粗氣,,李玄英也累了,,他想趴在馬背上稍事休息??墒屡c愿違,,他剛剛趴到馬背上,便無意識地昏睡過去,,他的身子也在馬背上不斷地傾斜,,直到失了平衡,從馬上摔落,。
就在李玄英要摔到地上的剎那,,有人從路旁屋檐上飛身而下,輕輕地接住了他,。李玄英手中的酒瓶滑落地上,,他自己卻落在別人懷中。
翌日午時,,李玄英緩緩睜開雙眼,,一瞬間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這時,流黃使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耳邊:“你醒了,?我可以把我的胳膊抽出來了嗎,?”
李玄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枕在別人胳膊上。他急忙翻身坐起,,一扭頭,,流黃使的面孔就出現(xiàn)在離他不到半臂的距離。李玄英避嫌般地站起身,,床上的被子也有一半被他拖到了地上,,他謹(jǐn)慎地問道:“這是哪兒?你為什么會在這兒,?”
流黃使還半躺在床上,,一臉的疲憊和困倦,道:“你怎么每回見我都是一堆的問題,。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你再多枕一會兒,我這條胳膊都要廢了,?!绷鼽S使一邊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邊埋怨。
“你可以抽出來的,?!?p> “我也得能抽得出來啊,還不是你死死地拉著我的胳膊不放,?!?p> “對不起,!”
“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就完了呀,?你幫我揉揉吧!”流黃使耍賴一般伸出胳膊,。
李玄英站著沒動,,道:“你還沒回答我,這是哪兒,,你怎么找到我的,?”
“這是客棧!我總不能和你露宿街頭,,也不能帶你回府,,自然是帶你到客棧住一晚。怎么找到你的,?那肯定是偶然?。∮⑿劬让溃壬倌?,呃,,救美少年!不足掛齒,!”
流黃使說到后面,,不自覺地低了頭,若無其事地仍在揉著自己的胳膊,。他怎么能告訴李玄英,,自己是因為想見他,所以去了同親王府,,結(jié)果沒等到他回府,,便又去宮外守候,之后從他出宮便跟了一路呢,?這種事要傳了出去,,他作為神爵派流黃使的身份得多丟面子!
可李玄英并不相信他的話,,眼神犀利地瞅著他,,說道:“你撒謊!你跟蹤我,!”
“你想多了,!我干嗎撒謊?我又為什么跟蹤你,?你有點兒腦子好不好,?自作多情!還我跟蹤你,?!?p>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為什么跟蹤我,?”
“嗯,,好吧好吧!我承認(rèn),,我就是跟蹤你了,,因為我想你?!绷鼽S使見了李玄英的眼睛,,心里就什么話也藏不住了,只好誠實地回答了他,。
“你閉嘴,!”
“你看吧,,我說了實話,你又不信,。那你干嗎要問我,?”
李玄英見旁邊桌上放了劍,轉(zhuǎn)身就要去取劍,??伤麤]注意到自己腳下還踩了床上掉落的被子,不小心被被子纏住,,便要向前撲倒,。誰知這被子的另一半還搭在床上,裹了流黃使的身子,,李玄英扯著被子向前一撲,,流黃使就裹著被子從床上摔到了地上。
本來流黃使不會這么輕易被人摔到,,一來他的心思不在此處,,二來李玄英的動作也太突然了些,流黃使就這樣隨著李玄英的撲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幸的是,,流黃使在摔倒的瞬間又本能地?zé)o意識地想要在空中抓住些什么,而李玄英又正好落在流黃使的前方,,所以等兩人一撲一摔都落地之后,,流黃使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扯下了李玄英的褲子,而李玄英便露出了半個屁股在流黃使面前,。
李玄英一回頭,,看到這么尷尬的一幕,羞憤難當(dāng),,抬腳就對著流黃使面門踢了過去,。流黃使正傻愣愣地看著李玄英的屁股回憶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冷不丁被李玄英踢到了額頭,,回過神來,,忍著疼痛,,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李玄英重新站起身,提起褲子,。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我的衣服呢,?”
“昨晚你喝多了,弄臟了,我?guī)湍銚Q了,?!敝劣诹鼽S使在幫李玄英換衣服之前還幫他洗了澡——只要想想李玄英的身子,流黃使就覺得給李玄英洗澡的那個時刻妙不可言,,但是現(xiàn)在看到李玄英的表情,,他是打死也不敢說了。
李玄英想象了一下昨晚流黃使給自己換衣服的事情,,又瞅了瞅眼前的情景,,他實在是無地自容,半刻鐘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是好心,。你一個小孩子,喝那么多酒干嗎,?你看,,喝醉了多危險。下次如果生氣或者傷心,,換一種方式吧,。”流黃使見李玄英真的很生氣,,絮絮叨叨地勸慰著。
李玄英習(xí)慣性地從桌上取了一心劍,,流黃使提醒道:“這是我的,,”看到李玄英一臉嚴(yán)肅,流黃使繼續(xù)道:“——也是你的,,你隨意,。”
李玄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錯了,,于是,,放下一心劍,換了另外一邊的定光劍在手,,又取了外面的衣服想要穿上,。可是,,流黃使給他準(zhǔn)備的衣服完全不是他的風(fēng)格,,不光顏色是他平生從來不穿的白色,衣服的領(lǐng)口還有許多花哨的裝飾,,李玄英看上一眼都覺得心煩,。
流黃使看出了李玄英對這些衣服的嫌棄,,討好似的說道:“這次是我準(zhǔn)備不周,你先湊合穿吧,,下次我一定按照你的喜好為你準(zhǔn)備,。”
李玄英就像完全沒有聽到流黃使的話一般,,旁若無人地快速穿好衣服,,逃出了客棧。
流黃使自己留在一片狼藉的房間中,,一手揉了胳膊,,一手揉了額頭,自言自語道:“我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