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百話茶館落地殷都，憑借優(yōu)越的人員相貌和說書質(zhì)量,，一時風(fēng)頭無倆,。明襄上下打點，近日已經(jīng)有盤下整條街,，做成商業(yè)娛樂一體中心街區(qū)的打算,。可偏偏出了打架斗毆的事情,，直接把茶館給抄了,。
“這事有貓膩?！泵飨迓N腿坐在椅子上,，手指無規(guī)則地在膝蓋上點著，“我派那么多人守著,，動手之前,，會沒人阻攔嗎，還偏偏選在公主在的時候，擺明了是想把是鬧大,?！?p> “對啊對啊?！笔榇笱劬餄M是贊同,，“外面還說是因為韓先生，罵他男顏禍水,?！?p> “這，他確實是禍水,?！泵飨逭J(rèn)真解釋道，“事情不是他搞出來的,，可人家姑娘些因為他罵我的話可不是假的,。”
韓越冷笑一聲,，“這事和葉云起脫不了干系,，封茶館，抄家,，動作這么快,，分明是有備而來。你什么打算,？”
明襄撇嘴,，無奈地攤了攤手，“弟兄們,，這位左丞相很難搞啊,，聽他那個意思，應(yīng)該是知道我們的身份了,。我估計他想讓千顏館替他做事,，你們覺得能行嗎？”
千顏館是禹國最大的情報機(jī)構(gòu)不假,，但卻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人都是來去自由，但絕不能透漏館內(nèi)半分機(jī)密,，否則面臨的就會是抹殺,。
明襄十五歲時建立千顏館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掙錢,，殺手機(jī)構(gòu)太黑暗,，教派之流,，規(guī)矩多錢還少，不如倒買倒賣信息,，不僅能掙錢,，還能在白道黑道都站得住腳。四年過去,，武林中關(guān)于千顏館的傳說很多,，但知道明襄真實身份的人寥寥無幾。而葉云起位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今日向她伸出橄欖枝,，是為了千顏館,，還是為了更大的訴求。
屋內(nèi)通明,，明襄能將每個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韓越依舊是那副死人臉，心里肯定是一萬個不愿意,，石珠這個心大的,，還在東張西望。
其余的站著的也是千顏館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秀婆臉色猶豫，虞高還在剔牙,。
“我不同意,。”
明襄挑了挑眉,，就知道你這貨要鬧,，“文求索，你有什么顧慮,，說來我聽聽,。”
文求索也算是書香世家,，少年時家中遭遇山賊,，他外出登高，躲過一劫,，明襄見他有點文化,，便讓他來千顏館整理情報。
可惜太過傲氣,，還說是什么文人風(fēng)骨,，放在平時,，明襄懶得和他爭。
“哼,，千顏館為武林第一情報機(jī)構(gòu),，怎能攀附于朝廷之下，成為這些貪官污吏的走狗,，替他們魚肉百姓,。館主，千顏館里有多少人因為朝廷的不作為,，家破人亡,，您忘了嗎？”
文求索說完后,，不少人跟著點頭,，都對明襄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韓越瞇著眼,，挨個從他們臉上掃過,，其中又有人將頭低下。
“你說得這么有道理,，讓我好難反駁啊,。”明襄撐著頭,，把玩著不知什么時候帶上的玉扳指,，“可是你讓我怎么辦呢，和手握重權(quán)的左丞相爭個魚死網(wǎng)破嗎,？”
“你先上,？”明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邊一個人,，“還是你上,？”
繼續(xù)往后指，
虞高動作一頓,，眼睛瞪得溜圓,，“指我干嘛，我都聽你的啊,?！?p> 明襄欣慰地點了點頭，“你們哪怕想死,，我也是不愿意的,，錢還沒賺夠，大家還沒好好享受生活,，不用非得走上絕路,?！?p> “其實葉云起并沒有直接點名要千顏館?！泵飨謇^續(xù)說道,，“他點名要的是我?！?p> 韓越眼神一變,，外人眼里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此刻竟露出了幾分殺氣,。
“所以呢,，我先以個人的名義和這位左丞相相處，看他是正是邪,。這段時間,，千顏館大小事務(wù)，交由韓先生管理,。來,，有異議的繼續(xù)舉手?！?p> 于公于私,，于能力，韓越都能接下這個攤子,。其余人都贊同這個主意,，唯有韓越不悅地盯著明襄，“我——”
“你先別說話,，我看大家都同意,，這個事就這么定了，但是哈,，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比較怕死,，如果看到我有危險了,，要來救我，那個左丞相就不用救了,?！?p>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韓越低斥道,，“與虎謀皮,，還說膽子小?！?p> 秀婆嘆了口氣,，“館主,，千顏館重要，可哪有你重要啊,，你想去就去吧,。”
文求索也“哼”了一聲,。
明襄捂住臉,，做抽泣狀，“阿婆,，你討厭,，說的人家都要哭了?！?p> 眾人：……
又說了些收尾的無關(guān)緊要的話,，明襄便讓人都散了。她走到院子里望向遠(yuǎn)方,，韓越給她披上風(fēng)衣,，
“若是救不了，就不要來,?！?p> 兩日后巳時，一支十余人的隊伍在城門口整裝以待,，
一輛通體黑色,，四角銀線嵌花的馬車大大咧咧地停在來往大道上。
葉云起撐著下巴,，指尖撥弄著棋盤上的黑子,，慵懶問道，“還沒來嗎,？”
“沒,。”
葉云起嘴角微微彎起,，“看來光燒一個洞不行,，風(fēng)一，你去——”
話音未落,，就聽到后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緊接著就是嬌俏的女兒聲響起。
“哎喲,，真不好意思,，起來晚了，兄弟們等久了,，我的錯我的錯,。你們老大,，哦不，左丞相呢,？馬車?yán)?？?p> 葉云起挑起內(nèi)簾，明襄坐在駿馬之上,，一身勁裝,，頭發(fā)高高扎起，白皙的臉蛋上,，一片緋紅,。
這幅模樣和她在百話茶館做掌柜時，差別甚大,。
明掌柜可是身穿錦繡衣,，一手算盤一手茶，誰看了不說一句精明能干,。
現(xiàn)在裝束簡單,，未施粉黛，顯得英氣十足,，豪爽大方,，絲毫沒有商人的銅臭氣。
“明老板這幅模樣,，叫我差點認(rèn)不出,。”葉云起上下打量一番,，別有深意說道,，“我若是再等不到人，就要去火燒洞府了,?！?p> 明襄眉毛一挑，捏緊手中韁繩,，諂媚笑道,，“大人火眼金睛，我化成螞蟻您都能認(rèn)得出,。最近天干物燥，隨意玩火容易引發(fā)火災(zāi),，大人玩點其他的,，我陪您?！?p> “呵,?！比~云起目光落在她馬鞍上掛著的幾個大包袱，“那是裝的什么,？”
“?。窟@個啊,?！泵飨迳儆械臑殡y，一只手護(hù)著包袱答道,，“西市王家的果脯,，劉記的肉干，焦家的肉餅子,，還有葛家的糕點,。”
“拿得動嗎,？”怪不得來遲了,，怕不止是睡晚了，還有逛市場忘了時間,，葉云起不等明襄回答,，就叫了人，“風(fēng)一,，去拿過來,。”
明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辛苦買來的口糧被奪走,，摸了摸懷里,，幸好還藏了些。
“明掌柜,，我有要事同你商量,，你也上來馬車吧?！?p> “?。俊?p> 明襄眼睛一圓,，撞進(jìn)了葉云起戲謔的目光,。
驕陽烈日，半個時辰后,，殷都朝南邱的官道上,，面無表情的風(fēng)一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趕車，對于馬車?yán)锇l(fā)生的事情屏蔽五感。
因此他并不能感受到明襄此刻有多么尷尬,。
棋盤上的棋子已經(jīng)收好,，取而代之的是幾碟小吃放在上面。
丞相大人金口品嘗后,，選出了勉強(qiáng)能入口,，和狗都不會吃的兩樣?xùn)|西。
“這個桂花糕普普通通,，這個梅干是爛果子做的,。”
明襄連連點頭,，一邊伸手將剩下的重新放回油紙包好,，一邊附和道，“您一針見血,，我回去一定轉(zhuǎn)告他們苦練手藝,。”
葉云起嗤笑一聲,，從后方的柜子里取出幾個雕花鑲玉的食盒,，“明老板現(xiàn)下家財充公，日子難過,，也是情有可原,。不過葉某見不得旁人委屈，這是府上做的一些吃食,，明老板可嘗嘗,。”
明襄笑容僵硬,，被你抄家威脅才是最委屈的吧,。
食盒一打開，就散出了糕點的清香味,，千層糕色澤鮮麗如金鑲玉,，龍須酥絲絲纏繞，山楂糕晶瑩剔透,，還有幾樣叫不出名字的,。連肉脯都有好幾種。
“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和大人搶吃的?！泵飨逖柿搜士谒?，那是麻辣牛肉吧,，
“我給你的，你不要,？”葉云起反問道，“怕我下毒,？明老板這是看低葉某了,。”
好賴話都讓他說完了,，明襄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不再推脫，拿起肉干往嘴里塞,。
鼓囊囊的臉頰,，像只小松鼠，葉云起看著她左右開弓的囫圇勁,，眼神幽深,，“明老板與我同行，你那些‘伙計’們可放心,？”
明襄拿食的動作一頓,，隨即含糊道，“他們都是小老百姓,，我跟著大人不知會遇到什么危險,，自然是先將他們都安頓好了才來的?！?p> “呵,，你倒是真護(hù)著他們?！?p> 葉云起冷嘲道,，語氣變得有些森寒，明襄心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抬頭看他,，卻見他不知從哪變出了手帕，正低頭一根根擦著手指,，細(xì)瞅了一眼,，當(dāng)真是骨節(jié)修長，蔥白如玉,。
不愧是第一美男子,，連手都這么美。
“你不問我們?nèi)ツ膯?？?p> 沒有就剛才的話題深聊,，語氣也恢復(fù)如常,，明襄也裝傻順著他，笑嘻嘻道,，“您讓我去哪我就去哪,，您在哪我就在哪?！?p> “呵,。”葉云起拿出一封奏折,，看也不看扔給她,，“裝起傻來還真像?！?p> 明襄接過奏折飛快掃描一眼,，緊接著就皺起了眉頭，“南邱近日確實多雨,，但要說大型水患,，還沒有消息傳來。我們?nèi)ツ芨墒裁?？?p> “若是已經(jīng)發(fā)生,，我們就是亡羊補(bǔ)牢?！比~云起淡淡回答,，“若是沒有發(fā)生，應(yīng)當(dāng)全力護(hù)百姓周全,?！?p> 明襄被他突然的正經(jīng)搞得一懵，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怎么違和感這么強(qiáng),？
“你好好看看，想想要不要做些安排,?！?p> 葉云起囑咐完，從小柜里拿出一張?zhí)鹤?，將棋盤往明襄這邊推來,，自顧自伸長腿躺下，意味不明地看了明襄一眼,，然后搭上毯子入睡了,。
聽見淺淡平和的呼吸聲，明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你才是扛把子啊,，我看個屁,，這么信任我，在我面前睡,，小心老子一刀捅死你,。
心里雖然這樣想，但看了看葉云起如畫般的睡容,，明襄還是捏緊了手里的奏折,，將注意力收了回來。
南邱之地,，禹國糧倉，要是萬畝良田被毀,，后果不堪設(shè)想,。明襄神色晦暗不明，這位丞相大人,，是真的想救百姓嗎,。
殷都到南邱，騎馬七日可至,，葉云起雖然看上去娘們唧唧的,，但在趕路這件事上，是真的狠,，第一日就半刻不停息,，錯過驛館，小鎮(zhèn),，趕最遠(yuǎn)的路,，住最爛的廟。
“啪”
就著火光,，明襄拍死了往她臉上飛的第十一只蚊子,。
葉云起的侍衛(wèi)一個個端坐如鐘，沉默如石,，一看就是接受過長期訓(xùn)練的精銳,。
明襄心里頓時不平衡起來，為啥館里的人沒有這種氣勢,，成天一見面就吵,。
“你們就坐著睡覺嗎？腰不會酸嗎,？”
風(fēng)吹過破門,，吱呀吱呀。明襄再次搭話失敗,，拿著樹枝刨了刨火堆,，從架子上取下烤膨的年糕塊,。
風(fēng)一從院里走到她身邊，“明老板,，大人請你去馬車上休息,。”
明襄一時間還沒轉(zhuǎn)過彎,，“他不是在馬車上,？”掰開的年糕燙得她一激靈才反應(yīng)過來，難以置信地大叫道,，“什么,？不可能！我賣藝不賣身,，他居然是這種人,？你是不是聽錯了？再回去問問,?！?p> 風(fēng)一確信道，“大人就是這么說的,?！?p> 明襄怒氣沖頂，朝馬車跑過去,，葉云起此時也從馬車上下來,，
“丞相大人，我知道您肯定不是那個意思,，對吧,。”
“什么意思,？”
兩人站定,，四目相對，明襄烤火烤得口干舌燥,，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您要是那個意思，剛剛就停在鎮(zhèn)上了,，做起來還方便,。”
葉云起看著她發(fā)絲微亂,，搭在臉上,，黑亮的一雙眼，靈動狡黠,，眸色暗了暗,，“明老板不覺得荒野野外,，別有滋味嗎？”
明襄手里的年糕已經(jīng)被捏扁了,，她嘴一張,，還沒開口，葉云起又收起了調(diào)笑的口吻,，從容說道,，“葉某將馬車讓給明老板，是禮教修養(yǎng),，明老板莫要多想,。”
風(fēng)一偏了偏頭,，是嗎,？剛剛不是這么說的啊。
明襄捂住心口,，這只狐貍，說話吊死人,，一套又一套,。
“明日還要起早，明老板還是收起心思,，好生休息吧,。”葉云起側(cè)身,，從她身邊走過時伸手一撈,，拿走了她一半年糕。
明襄回頭看了眼他的背影,，月光如水,，照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姿，青衣常服,，如玉竹一般,，半明半暗中，似乎微微低頭,。
這幅場景,，好似在哪見過。
心口內(nèi)來由地一縮,，明襄皺眉,，將剩下的年糕塞進(jìn)嘴里，爬上馬車,。
“嘶,，舒服,。”
清香軟塌,，寬敞穩(wěn)固,，等她回來，也要自己搞一輛,。
葉云起坐在明襄剛剛的位置上,，拿著手里的年糕，有些失神,。
年糕管飽,，你太瘦了，你得多吃點,。
明襄做了個夢,，夢里她只有六七歲，打架打得鼻青臉腫,，在水池邊哭得稀里嘩啦,，有個男孩跑過來，給她擦藥,，還喂她吃東西,。
然后又到了十歲左右的年紀(jì)，大雪紛飛,，她光著腳在街上走,，忽然沖出來好多人拉著她，手腳都快拉斷了,，忽然有人掏出一把劍,，揮舞一圈，割掉了他們的腦袋,，鮮血四濺,。
明襄兀地睜開雙眼，翻身一躍,，抽出腰間的軟劍,，向前一擋。
刀光劍影,，蒙面黑衣,，殺氣騰騰，明襄踢出一腳,，他娘的,，
“葉云起，有刺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