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悠閑地上前一步,對那黑衣刺客道:“你如今已經(jīng)被包圍了,,只剩下跟我們合作這一條路了,。”
黑衣刺客道:“你們殺了二郎,?”
柳明微微一笑:“哦,,二郎是你的弟弟。本來他和我們是可以合作的,,但他實是有些迂腐,,竟然咬舌自盡了!”
黑衣人蒙面黑布之上露出的眼睛睚眥俱裂,,咬著牙道:“他自然還是死于你們之手,,這筆賬我會記著的!”
柳明聽了一詫,,道:“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只要你敢亂動,立即就會被射成刺猬,!”
鮮血順著黑衣人指縫間滴滴答答地落下,。
柳明望著他,,看樣子這個黑衣人比之前的那個身份更高,必定是要留活口的,,是以方才那一刀雖然傷了他,,但并不致命。
黑衣人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柳明,,忽地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
柳明一愣神的工夫,也不知道黑衣人用了什么法子,,只覺得屋中亮光一閃,,雙目盡炫,強光刺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接著是前窗砰的一聲響,,柳明下意識地躲到了墻角,外面的軍卒手中的硬弩弦震金鳴,,“嗖嗖嗖”十余支弩箭射向前窗,。
柳明暗暗祈禱可不要將他射死,哪知道后窗砰的一聲響,,隨后便聽到有軍卒高呼:“刺客從后窗跑了,,快追!”
柳明大叫不好,,急睜雙目,,忍著強烈的視覺不適,率人狂追而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夜幕籠罩著烏頭驛,四下里一片漆黑,,只從低矮的房舍窗戶將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亮,,夜風(fēng)從門窗縫隙將鉆入,吹得屋里的油燈火苗一陣搖曳,,屋里忽明忽暗,,燈下的人臉被映照得黑白分明,身后的墻上墨影亂晃,,顯得猙獰可怖,。
陳昌無心睡眠,這一夜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諸多的思緒混雜在腦海里,,無比的紛亂。
他知道,,堂兄自然是不希望他回建康的,,可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讓他放棄這九五之尊的龍椅,讓他放棄這大好的河山,,卻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向前一步也許是君臨天下,也許是萬劫不復(fù),,到底該如何抉擇,?
若是放棄心中的執(zhí)念,安心做個太平王爺,,堂兄難道就肯容我嗎,?
“殿下,夜深了,,趕緊歇息吧,!”矮榻之上佳人側(cè)臥,玉體橫陳,,嚶嚶軟語,,說不出的旖旎春色。
陳昌看了那兩個姬妾一眼,,眼中卻并無任何的波動,,他的這兩房姬妾也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了,可如今看起來,,卻總差點什么,。
忽然,,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驛站中所見的那名女子清秀的臉龐來……
……
黑衣人忍痛跌跌撞撞地從屋中殺出,,一路向南逃竄。
此時,,韓子通的北周騎兵們也被驚動,,士卒們迅速地在外圍進(jìn)行布防,一時間士卒調(diào)動往返,,劍拔弩張,,將烏頭驛圍了個水泄不通,氣氛分外的肅殺,。
驛站后院的木房中,,漆黑一片,女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侯安都老謀深算,,你不該冒險進(jìn)來營救,!”
黑衣人說道:“二郎被他們抓了,他是我的一母同胞,,我如何能夠看著他落入敵手,?!?p> 方才他假意向南逃走,途中趁著追兵不備又饒了個圈子,,來到了驛站的最北側(cè),。
“我們都是漢嗣堂的人,這條命也是屬于漢嗣堂的,,你這樣做是會壞了大事的,。”女人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黑衣人道:“這種拋棄骨肉血親的事情我暨大郎做不出來,。”
女人道:“你受了傷,,必須馬上離開,!趁著追兵還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蹤跡,趕緊走吧,!”
黑衣人用復(fù)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說道:“小師妹,跟我一起走吧,。相信我,,我們還有機會刺殺陳昌?!?p> 女人冷聲道:“殺了他又能如何,?依我看,他活著反而對我們更加的有利,?!?p> 黑衣人道:“你方才說了,陳昌固然好騙,,可侯安都沒有那么簡單,,只怕他對你的身份早就產(chǎn)生了懷疑,一旦隨著他們渡江,,屆時再想脫身就難了,。二郎已經(jīng)死了,我不忍將你留在這里,,聽我一句勸,,跟我走吧!”
女人搖頭,,決然道:“我做出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黑衣人苦勸道:“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你可知道,,圍攻塢堡的那些流寇已經(jīng)盡數(shù)被北周騎兵殺得抱頭鼠竄,,你想要的王大小姐終究未被擒獲。有時候,,事情并非如我們所愿,。”
女人道:“我心意已決,,多說無益,。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此時,,外面士卒狂奔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驚破了兩人之間靜謐的交談,,女人道:“看來你只能是以我為人質(zhì)了?!?p> “給我搜,,莫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p> 黑衣人聽到外面西南方向不遠(yuǎn)處有人高聲喝喊,,正是那個假冒他弟弟的南陳將領(lǐng)。
“小師妹,,你怎地如此糊涂,?”黑衣人氣得一跺腳,轉(zhuǎn)身就要走出房門,。
他的腳剛剛邁出,,“噗!”一道怵人的聲音響起,,黑衣人的表情頓時他緩緩低下頭去,,只見一只狼牙箭斜斜刺入他的心口,他手中的短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身子晃了晃,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失聲道:“怎么會……”
一語未了,,他仰面便倒,他用盡全身力氣往屋里爬去,。
待在屋中的女人臉色大變,,抽出了一把短刀,同時往地上伏去,,慘叫道:“啊……救命……”
她的聲音剛剛響起,,院中便箭驟如雨,,只聽箭矢破空聲不絕,一枝枝羽箭嗖嗖不斷,,不斷有羽箭從門窗中射入,。
饒是這女子十分的鎮(zhèn)定,此時也是驚懼萬分,,方才的喊聲明明是在西南方向,,但暨大郎中的那一箭卻是從東南射來的。
暨大郎是他的師兄,,為人機警,,若是有弓箭手在遠(yuǎn)處埋伏,想必早就被他發(fā)覺了,。
她方才也觀察了外面,,目光所及之處,并無伏兵,。
更遠(yuǎn)之處的一處小山丘呢,?
不可能,就算那里有弓箭手埋伏著,,也不可能把箭射的這么遠(yuǎn),。
所以,這個小山丘并未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相信暨大郎亦是如此,,既然知道那里超出了射程,自然未曾對其生起戒心,。
北周軍卒們仿佛攜帶了無數(shù)的箭矢似的,,利箭穿空,連綿不斷,,瞬間將那小小的木房子扎得都是箭矢,,女子只能是伏在地上,用一塊木板護住頭背要害,。
與之相比,,暨大郎就要倒霉的多了,他的雙腿被射中了三箭,。
在他即將爬進(jìn)木房中的時候,,女子在他的手上輕輕地一拽,將他拖了進(jìn)去,。
這個細(xì)微的動作十分的隱蔽,,并不會被外面的士卒們發(fā)現(xiàn)。
“師兄!師兄,!”
女子一聲充滿壓抑的低呼,,一把抓住了暨大郎,把他挪到了木板墻下,。
“我終究是大意了,!”
暨大郎只覺得胸中氣血翻騰,疼痛鉆心,,心知不妙,,急急去抓女子的手,可是他現(xiàn)在全身已沒有半點力氣,,甚至連眼前都出現(xiàn)了重影,,他趕緊指著自己的胸口示意。
女子淚水奪眶而出,,她自幼跟眾位師兄一起學(xué)藝,,師兄妹之間情同兄妹,隨著年齡的增長,,暨大郎對他傾訴愛慕之情,,但她始終只是待他如兄長,并無他念,。
即便如此,,暨大郎也是一直守護著她,不肯讓她受到一點的傷害,。
只是隨著一次次的執(zhí)行任務(wù),,她的心愈發(fā)地冰冷起來,她吃驚的發(fā)現(xiàn),,這次竟然對暨二郎的死她都能夠無動于衷了,。
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揮刀就要割斷插在暨大郎的箭桿,。
豈料暨大郎已經(jīng)早出手一步,,只見他手一攥緊箭桿,并沒有往外拔,,而是用力地向里一捅,,那箭卻“噗”地又深陷了幾分,暨大郎“呃”地一聲,,兩眼中流露出無限的留戀,,死死地瞪著女子,奄奄一息地道:“師……妹……這……這是最后……最后一次幫你了,!”
女子驚愕地睜大了雙眸,她也知道若是此次師兄不來救她,憑其身手逃出去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可為了救她,,他以身犯險,外面箭雨密集,,無人能夠冒著箭雨從這里逃出去,。
她望著奄奄一息的暨大郎低聲啜泣道:“你本不應(yīng)該來救我的,是我害了你……是我……”
暨大郎身處彌留之際,,掙扎著顫聲說道:“這……是我的……選擇,,怪不得你……雖然我心知,你心中……并沒有我,,但是……為你做……做一些事情,,我還是愿意的……”
他越說越急,越說氣息越弱,。
女子滿臉淚痕,,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她的心并不是鐵石做的,。
女子哽咽道:“可是你完全可以以我為質(zhì)闖出去的,,這些軍士雖然勇悍,但也不是你的對手,,周圍便是山林,,周軍多是騎兵,你隱匿其中便再無蹤跡可循,?!?p> 暨大郎氣若游絲道:“方才……你說的……很對,一個死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只有讓……讓他活著……活著才能更好地……為我們漢嗣堂……所用……所用……
我從未……見你垂淚,,今日……卻見著了,說……實話,,我很……高興,。我死了,你便……安全了,,只是……只是還要委屈……你,,才能使……其疑慮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