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前方的大隊人馬開拔,,樓家的車隊為了避免跟在其后吃灰,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方才啟程,。
繼續(xù)走了三炷香的時間,,翻過了前方最后一座山頭,江陵城赫然在望,。
江陵南臨長江,,北依漢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粵,,七省通衢,可與揚州治所建康齊名,,有“江左大鎮(zhèn),,莫過荊揚”之譽。
越是接近江陵城的城門,,陳唱的心中越是忐忑,,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雖見慣了前世大都市的繁華,,可陳唱仍然被眼前江陵古城的古樸雄渾所折服——
城門下部由條石砌成,,上部城樓則用青磚砌筑,城墻高三丈有余,,猶如兩只有力地臂膀?qū)⒊情T守護在當中,。
水靈兒大概也是頭一次來這種大城,一雙美目不住地往城頭上打量,。
因坐的是樓家的馬車,,身上又有王大小姐的玉佩,陳唱并不像之前沒有過所那般慌張,甚至還坐直了身子,。
到了城門附近,,看到頭車那樓家的老家人下了車跟守城的門卒說著什么,其他的門卒都縮在城門洞里,,手里的兵器也胡亂地靠在城門洞上,,對于過往的人們,士兵們竟是連眼皮也不抬,,自顧聊著天,。
陳唱不禁翻了個白眼兒,早知道江陵城盤查如此寬松,,還去劉迎順家走什么后門兒,。
顏家祖孫二人淳樸,可他們常年蝸居在在楊家渡一隅,,對江陵城的現(xiàn)狀全然一無所知,。
這一通彎路走下來,真是讓人脫了一層皮,。
他正想著,,忽覺得水靈兒的小手企圖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來,不由地便抓緊了,。
又想著,,縱然脫了一層皮,可因此結(jié)識了水靈兒這個水一般的女子,,還有巾幗不讓須眉的王大小姐,,嘴上刻薄但宅心仁厚的周義海,老實憨厚的馬良,,勇武異常的韓子通,,善良熱情的樓家姐弟……
他看向水靈兒,恰好水靈兒也向他看來,。
水靈兒的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凄美的笑容,看得陳唱一陣心酸,。
周圍的兵卒百姓們?nèi)滩蛔∠蝰R車上看來,,陳唱他們這輛馬車是純粹用來裝貨的,并無車廂頂棚,。
眾人自然看得是水靈兒,,纖秀婀娜,頰上淚痕閃閃,,猶未拭凈,,說不出的嬌媚,、惹人生憐。
陳唱清楚地看到一個守城的大胖子士卒的喉結(jié)聳動,,顯然是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水靈兒這樣的女子,帶出來絕對是加分項,。
有了樓家的關(guān)系在,,進城自然是暢通無阻。
馬車緩緩前進,,陳唱這駕馬車剛剛到了城門洞,便看到迎面匆匆地跑來過來一隊衙役,,緊接著便是一陣吵嚷聲,。
一個衙役指著老門卒的鼻子罵道:“放這么多人進城,你們守在這里何用,?”
老門卒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老子如何守門還用不著你在這里指手畫腳!”
“……”
陳唱隱隱約約地聽明白了,,衙役和守門的軍士吵起來了,。
可見,無論是哪個時代,,部門之間職責(zé)不清,,導(dǎo)致職能交叉重疊或出現(xiàn)空白,以致多頭管理或無人問津的弊端都存在著,。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噠噠作響,,城里十分熱鬧,茶館酒肆,、飯鋪錢莊,、各種門樓,林立街頭,,過往之人,,互市交易,喧嘩不息,。
陳唱茫然看著那些古樸的大街小巷,,頗有點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看著那些戴著漆紗籠冠的書生,,穿著大袖衫,、間色條紋裙的貴婦,聽著那穿透了一千多年的叫賣聲,,眼前的所有景象恍若夢境,。
水靈兒的雙眼依舊是有些紅腫的,,但馬車路過那些水粉鋪子、首飾攤子的時候,,她的一雙美眸還是忍不住地往那里看去,。
女人愛美,這是天性,。
除了真心喜歡胭脂水粉和各種款式的首飾之外,,她覺得這樣看看也許可以讓她轉(zhuǎn)移注意力。
可是,,有些事情終究是擺在眼前的,。
她的心跳如同奔馬,思緒如麻,。
他說過要跟我一起的,,可是如果他的未婚妻婁小姐問起來,我該怎么辦,?
聽那趕車老丈說,,婁家高門大戶,想必那婁小姐也比我這個鄉(xiāng)下丫頭美上千倍百倍,。
能夠娶婁小姐為妻,,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他真的會因為我而舍棄本就可以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嗎,?
如果為了我的事,,跟婁家鬧翻了,那我豈不是害了他,?
水靈兒,,你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這是她自從得知了婁小姐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如今到了江陵,這些問題更是一股腦地都塞在了她的小腦袋瓜里,,令她頭痛欲裂,。
水靈兒既不想連累了陳唱,但又對他傾心不已,,雖是短短的兩天時間,,但兩人一同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死,早已經(jīng)心心相印,、你中有我我中用你,。
可如今這份感情猶如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她心慌慌的不敢面對,,縱然進了這繁華的江陵,,對她而言,遠不如那塢堡之中令人踏實,。
待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樓五便將馬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路邊,下車走到了陳唱和水靈兒的面前,,叉手說道:“兩位,,由此往北再過兩個街口便是婁府了。我家大小姐托我給您帶個話,,她還有要事在身,,來不及與你們道別,這點薄資還望你們手下,!”
說罷,,將一個布袋塞到了陳唱手里。
陳唱的手一沉,,這布袋沉甸甸的,他對此時的貨幣還沒有什么概念,,和水靈兒連忙下車感謝推辭,,但那樓五始終不肯收回,兩人推來推去,。
這時,,前方長鞭一響,陳唱望過去,,正是樓大小姐的馬車要轉(zhuǎn)彎了,,只見馬車的窗簾再次拉開,星辰腦袋和虎妞的大狗頭同時露了出來,。
那少年還對著他揮揮手,,虎妞也發(fā)出低沉的犬吠聲。
看得陳唱眼窩一濕,。
“小郎君,,小郎君……”
耳邊響起水靈兒輕柔的呼喚聲,再一看,,樓五已經(jīng)回到了馬車上,,右手一甩,馬鞭在空中挽出了一個漂亮的鞭花兒,,車輪轆轆,,馬嘶嘯嘯,那馬車竟然走了,。
陳唱手里托著那個沉甸甸的布袋,,無限感慨,。
“郎……君……靈兒,靈兒,,這就……就此別過吧……”
水靈兒的呼喚再次將陳唱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看著水靈兒,只見她美眸中光瑩然,,兩行眼淚已忍不住如珍珠斷線般滾滾落下,,但依舊大膽地與他對視著,那眼神似乎要將陳唱的模樣牢牢地刻在心里,。
膽勁心方,,雖弱亦強。
歷經(jīng)磨難的水靈兒比起初見之時,,少了幾分羞赧膽怯,,不經(jīng)意間已具有幾分堅毅沉穩(wěn)的氣質(zhì)。
陳唱一把抓起她的小手,,水靈兒不禁有些害羞地偏過了身子,。
兩人雖站在路邊,但行人來往眾多,,此時并不像后世那般開放,,當街拉手已經(jīng)是極為出格的行為了,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也讓她臉兒發(fā)燙,,幾乎將那兩行熱淚烘干。
見她如此傷心,,知她心中最是悲苦,,陳唱的聲音也顫抖起來:“誰……誰說要與你別過了?塢堡中,、馬車上說的那些話我還記著呢,,難道你這么快就忘記了?”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說,,一時間委屈、心酸,、悲苦,、無助等諸般情緒如同開閘的洪水傾瀉而出,水靈兒再也忍不住地啜泣起來,。
陳唱心中一動,,忍不住單手一把將她抱在懷中,用命令的口吻說:“我答應(yīng)你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我不許你走,!”
水靈兒羞惱地慌了,,粉拳推他胸膛,連忙道:“快放手,,這是在大街上,,叫人看見成什么樣子?”
陳唱雖是一只胳膊能動,,但死活就是不撒手,,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著他們,在水靈兒滿是淚痕的俏臉上輕輕一吻:“你是我的妻子,,別人看到了又當如何,?”
水靈兒被他摟在懷里,心頭一陣旖旎,,又聽他說得態(tài)度決絕,,臉上紅暈更勝,一時骨頭都酥了,。
她又嬌慵地推了推陳唱,,卻覺得現(xiàn)在一被抱住,連手都軟軟的使不出力氣,,不由又羞又急地道:“小郎君,,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快放開靈兒,快放開……”
兩人當街擁抱,,著實超出了古人的承受能力,,一時間圍上來二三十人指指點點,過來看熱鬧的人還有繼續(xù)增多的趨勢,。
“呦,,這位姑娘長得可真俊,!”
“什么姑娘,,人家明明是已經(jīng)嫁了人的婦人,你看她的發(fā)髻,!”
“還這是,,不過,兩人當街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tǒng),?”
“當真是世風(fēng)日下……”
“那婦人垂淚不已,,不會是受了婆婆的氣吧?”
“你又怎知是受了婆婆的氣,,而不是受了大房的氣呢,?”
“嗯,,也是,大婦善妒,,這做妾的可是有苦吃嘍……”
人群中一個小乞丐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肯定是勾搭人家的妻子,真不要臉,!”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越多,,陳唱的耳邊不斷地飛起八卦的議論聲。
他倒是不怕,,反正這個時代的人不可能拍照錄視頻傳到網(wǎng)上去,,輿論的范圍是很小的,上不了熱搜,,再說了這里也沒有人認識他,。
水靈兒的臉頰猶如著了火一般,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她猛地一把推開陳唱,,力氣大了點,動作急了點兒,,陳唱倒退了兩步,,一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水靈兒見狀慌了神,,忙上前來攙扶他,。
“沒事,沒事,?!标惓濐澯朴频卣酒鹕韥恚故前参科鹚`兒來了,,正說著,,他臉色驟然一變,四下一摸,,不禁大叫:“哎呀,,我的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