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苑,。
等到驚華和薛松回到青松苑時,,謝懷瑾已經(jīng)睡下了,,薛松知道自己二哥的脾氣,,便拉著驚華躡手躡腳的在側(cè)房就寢,。
屋內(nèi)水汽蒸騰,,昏黃的燭火仿佛都氤氳其中,,驚華卻陷入了一陣尷尬,。
薛松一把拉住驚華的手,道:“曉兄,,你縮在這里做什么,,累了一天了,難不成你還不洗澡么,?”
話落,,薛松看驚華的眼神都連帶了幾分嫌棄。
驚華掙脫開來,,道:“我不是不愿沐浴,,只是二人同在一房沐浴,委實(shí)叫人難為情,?!?p> 何止同在一房,整間房內(nèi)便只有一口木桶,,這是要讓他們一起洗澡,?驚華表面為男子,可內(nèi)里卻是個女子,,驚華怎么愿意叫他們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呢,?
“這怕什么,我們兩個大男人,,難不成我還會對你做什么嗎,?”薛松并不知驚華所想,一起洗澡還可以互相搓背,,多好的事,。
“自然不會做什么,只是……”驚華有些難以啟齒,,眼前的薛松卻執(zhí)意要拉著她沐浴,,情急之下,驚華只道,,
“我有心上人了,,我自然要為她潔身自好,縱使你是男子,,我,,我也不能同你一起沐浴,我的身子只能讓我的心上人看,?!?p> 一席話落,薛松還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隨后才道:“潔身自好,?”
薛松突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在如夢樓里,,面對那些漂亮姐姐妹妹都不為所動呢,,原來是有了心上人,曉兄如此重情重義,,玄御屬實(shí)佩服?!?p> 薛松說著,,竟然向她拱手作揖,而后十分鄭重的出了門,。
門外還傳來薛松的聲音:“曉兄放心洗吧,,外面有我守著,我保證沒有一個人敢進(jìn)來,!”
話落,,驚華才松了口氣,她將門鎖上后又展開屏風(fēng),,這才脫了衣服,,將身子泡進(jìn)熱水中,身體沒入熱水的那一瞬,,這幾天來的疲乏一沖而散,。
這幾天來,她還是頭一回如此舒坦,,不過她并不敢過多享受這份舒坦,,迅速的洗了個澡后又將衣服穿了個整齊,才打開門讓薛松進(jìn)來,。
春夜還有些冷,,薛松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就凍得有些發(fā)顫了,一個神龍擺尾就鉆進(jìn)了被窩,。
“快,,曉兄,快叫人來給本公子換熱水,!”薛松甕聲甕氣的道,。
驚華有些扶額,這大晚上的上哪兒去叫人準(zhǔn)備熱水,,驚華給薛松提來熱水后,,道:“洗吧,我在外面等你,?!?p> “哎,,”驚華還未走到門口,薛松就叫住了她,,“曉兄守身如玉是為了心上人,,可我又沒有心上人,自然不必守身如玉,,曉兄來給我搓搓背吧,!”
驚華神色微僵,身后卻傳來脫衣服的窸窣聲,,而后便是一陣水花聲,,驚華頭也沒回的道:“我是個粗人,不會搓背,?!?p> 話落,竟然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出門了,,反手關(guān)上門后迎面吹來一陣涼風(fēng),,驚華心想,果然冷,。
她縮了縮脖子,,坐在長廊上抬眸看天,一輪明月掛天邊,,周遭亦是繁星點(diǎn)點(diǎn),,時而傳來兩三點(diǎn)蟲鳴,倒算愜意,,驚華忽然想起上回這般賞月還是在西北時,。
西北的天氣總是黃沙漫天,濃煙滾滾,,像這樣明媚的夜空其實(shí)很少出現(xiàn),,像這樣愜意的時光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時候她守在李珩身邊都緊繃的跟一根弦一樣,。
但有一回,,在望風(fēng)山上,她和一個少年一起賞了一回這樣的月色,。
月色濃了,,回憶淡了。
那天晚上正是謝家軍大獲全勝羌人的慶功宴,,驚華似乎是有些微醺的醉意,,想要回都護(hù)府醒酒,當(dāng)時李珩陪著柳如月,,她便不好叫李珩陪著,,是打算自己走回去的,,反正又不遠(yuǎn)。
走到半路,,她碰到一個少年,,那少年不同于慶功宴上的其他人,他好像一點(diǎn)兒都不高興,,就連一身戰(zhàn)袍都未曾脫下,,厚重的鎧甲壓的他個子更小了。
“你怎么好像不太高興,?”驚華當(dāng)時想,,一個個子比她還矮,年紀(jì)比她還小的少年,,若是一個人待在這里,許是因?yàn)橛H人在戰(zhàn)場上沒能幸存下來,,才表現(xiàn)得如此難過的吧,。
少年沒有說話,他的整張臉都埋在陰影里,,仿佛一個受傷的貓兒,,令驚華一下就想到了家里的弟弟沈轍,她頓時心生憐憫,,道:“我想你應(yīng)該是因?yàn)閼?zhàn)爭難過,,走,我?guī)闳€地方,?!?p> 少年起初并不愿意同一個女人一起走,還是一個醉醺醺的女人,,但女人實(shí)在是熱情,,見他不走,甚至伸手去拉了他的手,,溫軟的手指觸碰到少年冰冷且?guī)Т痰氖滞髸r,,少年的腿仿佛鬼使神差一般邁了出去。
驚華的酒量原本很好,,尤其是初嫁李珩的那幾年,,一直為李珩擋酒,這酒量甚至到了千杯不醉的地步,,但今日這酒實(shí)在烈,,驚華多喝了些,眼下連馬都上不去,。
少年見狀,,不禁嗤笑一聲,。
“你笑什么?”
“笑你可憐,?!?p> “為什么?”驚華不解,,明明可憐的應(yīng)該是他才對,。
少年沒有再說,只翻身上馬后向驚華伸出手,,那雙手是一雙極其修長骨感的手,,若不是少年在上山時手持長劍劈開了擋在前頭的枯木,驚華甚至都懷疑這雙手是拿不住劍的,。
驚華醉醺醺的坐在前面,,前面從后面環(huán)住驚華的腰握住韁繩,驚華有點(diǎn)驚訝,,方才在地上看著這少年比自己矮,,如今同乘一匹馬才知這少年只是看著年紀(jì)稚嫩,身量卻比自己還高上一些,。
少年策馬奔馳,,隨驚華指路,他們一路馳騁到望風(fēng)山,。
到了空地,,少年兀自下了馬,他道:“來這里做什么,,看月亮嗎,?”
望風(fēng)山位置很高,從這片空地看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這里實(shí)在是一個賞月的好地方,。
但,驚華帶他來卻不是為了賞月,。
“我瞧你年紀(jì)小,,想來你一定是因?yàn)橛H人戰(zhàn)死沙場正難過,”驚華伸出手指著望風(fēng)山西北方向,,“別難過了,,你的親人都一直在這座山上,在這里俯瞰整個西北,,這是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
驚華不記得當(dāng)時少年是什么表情了,,反正那樣暗的情景下,,她也看不清什么,她只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圓又大,,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她迎面吹著晚風(fēng),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下瞬一件紅色的披風(fēng)就蓋在了自己身上,。
“別誤會,我只是可憐你,,沒人疼的家伙,。”少年的語氣十分溫柔,,說出的話卻那么生硬,。
驚華笑了一下,攏在身上的披風(fēng)十分暖和,,她模糊的看著少年走到草坪上,,張開雙臂,好似在擁抱什么,,又好像在同什么告別。
時間太久了,,驚華都有些記不清那夜是怎么回去的了,,只記得披在她身上的披風(fēng)十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