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陽城
從山頂下來不覺得疲倦,,停下來等待的時候才感覺自己很累,,我鋪開身體躺在地上,,看著無邊黑暗的天空,,發(fā)著微微光亮的星星,他們就像曾經(jīng)的我,,在那里奔跑,,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自己在奔跑,。
“是什么造就了人類這樣奇怪的存在呢?”我沒有繼續(xù)深入去想,,因為對人類我并沒興趣,,我意識到我經(jīng)常被Z君的思維習慣帶動去深究那些沒有答案的東西,因而一有這類念頭,,我就將它掐滅了,。
我若是能夠?qū)さ靡粋€間隙的身體合了,或許我就能回到我過去的生活了,。我望向陽城,,除了幾個大點的星光,,點點微光星羅棋布,像是一片絢爛的花地,,部落人看向陽城也是這種感覺吧,。
又等了一會,部落人進入完畢,,等到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我,,我跟在后面進了城,我從未想到Z君來邊疆的愿望竟然被我以這種方式實現(xiàn)了,。邊疆很破爛,,城墻上長滿了雜草,道路坑坑洼洼,,地上遍布磚頭,、利箭,血跡雖然干枯但是染紅了地面,,除了幾個剛剛倒下的人,,人的尸體并沒有多少,他們都被霧所異化了,。這里并不像一個戰(zhàn)場,,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出血的腸道,似一個巨大的存在物在消化什么,。我說不出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與我料想得一致,城墻上的士兵也許發(fā)現(xiàn)了我的紅氣,,并沒有朝著我射箭,,這么遠他們能把我當自己人看,我感到十分幸運,,像是被這座城所接納了,,這是我在任何地方?jīng)]有感受過的。不過,,想到這里,,我忽然想起Z君剛來的時候,攤主都是知道他是外鄉(xiāng)人的,,也就是說當時候他并沒有紅氣,,莫非我身上的紅氣是來自白羊君,而并非Z君,。
“間隙竟然是陽城人,?”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我完全不敢相信,因為我與陽城沒有很多交集,,難道是我和Z君,、風君合并的時候是在城墻,所以這里就成為了我的誕生地,?我猛然覺得,,這么說來我的確是一個陽城人,虧我在部落的時候別人說我是陽城人我還在否認,,這讓我哭笑不得,。
沿著七拐八彎的街道,,土黃的墻,、深黃的木屋,熟悉的青石,,我又回到了城里,,我要去找荃君,可不知道悅來酒家的位置了,。
“風君,,你知道悅來酒家在哪里么?”一陣風來,,我和他打了招呼,。
“在這里我也容易迷路,那里我也不知道,?!憋L君并沒有給我想要的答案就走了。
這條街雖然人不多,,但攤販倒是也有兩三個,,我也知道他們知道悅來酒家的位置概率很低,但還是挨個問了一遍,,與料想一致,,他們停下了手中的活,禮貌地回答了我,,但他們壓根就不關心那些商鋪的名稱,,更不用說具體的某一家了。從他們身上,,我也慢慢體會到紅氣了,。
或許,我再在這里待一段時間,,我也能鍛煉出這種看出氣的本領,。不過我并沒有把心思放在上面,在陽城內(nèi)看出氣的不同是無用的。我沿著街道繼續(xù)向城內(nèi)走,,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問了許多人,終于在一個家具店問到了,。他告知我,,悅來酒家離這里不遠了,但是彎彎繞繞的路也并不好找,。
繞了好幾圈,,我終于來到了悅來酒家,十來個脫漆了的褐色木椅,,三個褐色圓桌,,還有荃,除了講故事的老人不在,,全如我初到的場景,,一絲未變。
我踏入酒家,,荃為我的到來感到很驚訝,。
“你變了,未見你去城主府領箭,,這么多天你去哪里了呢,?”荃看了我一眼,便又躺在椅子上,。
我將我在城墻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后邊去部落的事情則按下未說,因為我不知道他的態(tài)度,。
“你已有紅氣了,,這么說來,你現(xiàn)在不是Z君了,?”他又轉(zhuǎn)過頭來疑惑地看我,,我慢慢地走近他,找一個在他旁邊的躺椅坐下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雖然我有時排斥Z君,但這畢竟是外層,,白羊君的生活經(jīng)驗沒有太大的作用,,我要尋找間隙也必須有賴他的經(jīng)驗,所以大部分時候我還是按照他的方式生活,。白羊君我對如何在外層世界生活其實并不關心,,但我的確已不是從前了,,很多方面我也對他有不滿,不過整體說來,,他的魂雖然不在,,但我仍以他的思維習慣主導這個身體。
“隨便你怎么稱呼,,Z也好,,白羊也好,都行,。要怎樣才能分辨出氣呢,?我現(xiàn)在還是無法看到紅氣?!?p> “陽城人都是能夠分辨出氣的,,我們也是以此來界定本地人、外來人,、部落人,,按理說這么多天過去了,,你應該能夠辨認出氣了,,除非這些天你沒有在陽城待?!避鯇ξ耶a(chǎn)生了懷疑,。
我無意隱瞞,將我去部落的事情也告訴了他,。
“這樣就說得過去了,,氣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你在陽城待一段時間就自然而然能夠分辨了,。沒想到藤君竟然是這樣的人,,這可出乎我的意料了?!避躔堄信d致地聽我講,,又忽然笑了起來,他頓了頓,,又說道:
“接受世界給予的一切,。部落里有這樣的人,真是難得,。不過他倒是說得對,,陽城的確沒幾個相信間隙的?!?p> “我剛進來的時候,,邊疆那邊的戰(zhàn)事似乎持續(xù)了很久,。”
“是的,,不過這次我們有所準備,,雙方都沒有討到什么便宜?!彼t疑了一會,,看著我在思索的樣子,說道:“你找我是來問T君的事情吧,?!?p> “的確,對于如何找到間隙此時我一點線索也沒有,,也只有問問T君以前的經(jīng)驗了,。”我點了點頭,。
“既然沒了存在感之后是異化,,找到間隙后結合也是異化,對于那些有靈芝的人來說結果是一致的,,又何必尋找間隙呢,?”我見他沒有立刻回答,繼續(xù)說道,。
“我雖沒有遇到間隙,,但是按照你和T君所描述的,間隙應該是自己以前身體脫落在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被霧異化和被以前的身體異化雖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但和間隙結合更加容易接受吧,畢竟被霧異化后連人都不是了,?!避醪灰詾槿坏卣f道,仿佛這個問題沒有價值,。
也是,,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白羊了,我依然以白羊的想法在思考Z君這個世界的事情,,“對于外層的人來說,,可不就是這樣么?只要作為人活下去就行了,,管自己變成啥樣呢,?”但我卻不能這樣想,若是我的間隙將我給異化了,,占了我的身體,、主導我的意識,,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可這似乎是我的宿命,。
“你們真的對間隙和自己合并的事情毫無芥蒂,?”我想再確認下,或許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
“白羊君,,Z君是不會提這種問題的。間隙么,,不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么,,你就當做你是一個不完整的人,與其異化成其他生命,,還不如讓自己另外一部分主導自己,,這不就像自己換個想法一樣簡單么,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本來就沒有記憶的么,,全當存在感不足失憶了,。”荃坐起來,,看我覺得好笑似的,,搖了搖頭。
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探討下去了,,忽然覺得:中層世界和外層世界的確是存在的,,在存在感這種根本的問題上都是無法達成一致的。
“我們說說T君的事情吧,。”
“實際上可能你會很失望,,陽城大部分人連T君是誰都不知道,,他不過是我們這里比較特殊的一個普通人。大部分人并不關心他講了什么,,我也是如此,。你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類似于T君的初級階段,你可不要重蹈覆轍,。
“實際上,,城主才是我們所共知的,除了他,,大家都不關心任何人,,即便是那些腦力家、那些擁有靈芝地的人,。東邊的城墻遭到了部落人的進攻,,西邊有人在講些趣事,、惹人發(fā)笑的段子也好,都不過是一時的談資,。即便是自己要亡了,,被異化了,又如何呢,?雖是只要是個人都想作為人存在著,,可大部分活了這么久的陽城人,其實也都淡了,,只有蠻夷,,才會發(fā)狂地、無聊地來進攻我們,。我們都是活在各自黑暗的角落里,,每個人都是多重重疊世界的個體,只是在這處世界有所交叉,。
“就譬如我,,每天去城主府那里,聽聽大家說一些趣事,,將其記下來,,又來一趟這里,和幾個講故事的會面聽聽那里的見聞,,存了一堆的事情,,作為大家可能感興趣的歷史,賺取些存在感,,雖然大家看起來差不多,,可我和我遇到的哪個人能有什么密切關聯(lián)呢?哪天蠻夷將我殺了,,沒人遺憾,,也包括我自己?!?p> 荃又躺了下來,,雙眼微閉,似乎對我已經(jīng)沒有了興趣,。
難怪部落人說陽城人都是活在夢里的,,或許他們說得并不錯,“怎樣也好”的他們?nèi)諒鸵蝗盏木S持著簡單日子,,連腦袋里的文字都要通過手術去掉的,,又怎么會在乎間隙異化自己呢?可他們卻是不相信間隙的,,因為他們沒有動力,、沒有勁頭去尋找那些費力的東西,。不過是像大平原上的中層那些活在棺材里面的人,死生如霧,。
我忽然想:蚩尤部落和野外,、大平原外層和中層、吳家堡堡內(nèi)和野外的關系,,就像這里蠻夷和陽城的關系,,都是如出一轍的,外層世界哪里都是大同小異的:沒了生存感的瘋狂為這付出一切代價,,有了生存感的則整天做大同小異的夢,。我也更理解了Z君,為什么厭惡癥越來越嚴重了,,這不僅僅是風君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哪里都差不多。
這堅定了我的感覺:中層世界是有的,,這絕非虛妄,,它是外層所不能理解所以不相通的兩個世界。
不過荃的話提醒了我,,我不必像T君一樣和他們到處去說中層的事情,,這是毫無意義的,何況我還沒有T君走得那么遠,,我現(xiàn)在還不能夠通靈,,間隙也不知在何處。
“你能否幫我分析下,,一個人要如何才能找到間隙呢,?無論是Z君還是我,對這個事情都無能為力,?!?p> “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T在這里也無法回答你,。按照我的理解,什么事情都需要一個契機,,類似于鑰匙或者規(guī)律,,滿足了那個條件,就會觸發(fā),,不過我這么說也是白說,。”荃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你的厭惡癥好了吧,?!彼A艘魂嚕盅a充道,。
“也未完全好,,只是暫時沒有復發(fā)?!蔽胰鐚嵪喔?。
“你嘛,也不必太在意這些了,,不過我再啰嗦一句,,不要學T君,他在我們這里留不住,。厭惡癥之類的記憶煩惱,,只是腦子開一刀的事情。我們腦子里裝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隨便切掉哪些都是無所謂的嘛,,看開看淡就行?!?p> 每次提到厭惡癥這個話題,,我和他都有一種話不投機的感覺。不過細細想來,,我也是如此的,,白羊君以前的生活記憶完全是可有可無的水滴聲。這么一想,,我反而覺得Z君那種為了不喪失記憶而掙扎的感情或許真是誤入歧途了,。
我仰望天花板上的木板,它們依舊老樣子,,每個木塊都有它獨特的痕跡,,這些不一樣的花紋像是這些木層的墓志銘一樣,定格了一段沉默的內(nèi)心世界,。酒家里的布置絲毫沒有改變,,連座椅上的灰塵似乎都是一個厚度,星星的光亮也是一樣的,,半亮的樣子像是半開的花朵,,瞇著眼睛有絲絲光線在射擊你的眼睛。
在這里,,不禁讓我想起大平原中層的房子,,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總是會習慣那里,像是那里有什么東西即便是千里之外都能粘著你,即便是一直待在那里,,倘若一直可以睡覺,,也不愿意醒來。這與白羊君游蕩于中層和外層世界的邊緣是一樣的,。按照某種規(guī)律,,每個人都在生長,最后形成自己獨特的木紋,,在一層一層的人生層面,,形成一層一層的木紋,切開一層,,有一層的木紋,,雖然或多或小有區(qū)別,但卻也有著某種連貫性,。
一棵樹就站在那片土地上生長,,永遠不會想著去找另外一棵樹,即便那棵樹是從自己身上分下來的一部分,。我開始理解外層世界,。
但如此的世界,只是一棵樹的世界,,白羊君所看到的是一個遼闊的森林,,那片森林都是自己的間隙。我順著白羊君和Z君兩種不同思路,,理順了他們的關系,。
而那些并未成型的間隙,就如同竹根上的筍,,如果竹樹本體死了,,小筍也無法存活。那些生長成樹的間隙,,就像是自己的某段記憶,,在霧中丟失了的真實的自己。
我和他告辭了,,離開了酒家,,想去找講故事的老人,看他那里還有沒有T君的一些線索,。
這里與老人講故事的地方并不遠,,我很快就到了那里。頭發(fā)蓬亂的老人坐在那里正在講故事,,“他叫什么名字來了?”我使勁回憶他的名字,想了好久才想起來,,之前荃說過,,他叫J。
他講完一個故事了,,習慣性地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今天我還講兩個故事,,你們還想聽什么,?”
“再講個T君的故事吧!”我笑著和他揮了揮手,。
“是你,?你怎么有這么深的紅氣了?”他驚訝地看著我,,嘴里的酒流了出來,,用手擦了擦。
“我的事情一言難盡,,你若感興趣去酒家再說,,荃也是知道的,你給我再講個T君的故事吧,?!?p> “T君的故事么,我之前給你講了哪些,,我都記不得了,。”老人搖晃著頭,,像個葫蘆,。
“你之前講了兩個,一個是T君間隙的故事,,另一個是通靈的事情,。”我興奮地說,。
“好像就是這兩個,,這么久了難得你還記得。一個故事是黑貓的事情,,‘黑貓回來了,,黑貓回來了!黑貓黑貓又回來了’,?!崩项^學著那黑暗中陰沉的聲音說道。
“另一個是T君通靈后,整個世界都不真實的聯(lián)系在一起了,,然后去了極地的事情,。”他頓了頓,,神情略顯黯淡,。
“我這里關于T君的故事也就三個,給你講完最后一個,,你怕是再也不會來聽我講故事啰,。”他的眼睛忽然有了一點光亮,,像是里面有一顆遙遠的星星,。
“T君為什么惹得大家不喜歡,其實并不完全是他講的那些大家都聽不懂的故事,,對于這些大家只是當玩笑,,信了就聽進去,不信就當樂子,,只是覺得他不靠譜,,并未對他有多深的厭惡。他真正惹得大家不高興的是他說的關于城主的事,。
“自從T君能通靈后,,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就更多了,反而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他不知道哪些是別人能看到的,,哪些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對于他而言,,這些都是一樣的,。一日,他去城主府那里,,照例他要請示城主上城墻當士兵,。但那天不知什么原因,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其實只要你能夠知道它不能說,,發(fā)現(xiàn)了也無所謂,可他偏偏不知道別人能否看到,。
“他一如往常和大家講故事,,將這件事情也講了出來,原來他發(fā)現(xiàn)城主并不僅僅是一塊石頭,,也是一只貓,,就是他在間隙里聽到的那只:黑貓回來了,,黑貓回來了!黑貓黑貓又回來了,?!?p> “石頭是一只貓?”我心里犯嘀咕,,“上次我去的時候那明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啊,!不過是放在椅子下的,,倒是有幾分奇怪,一般而言貴重的,、身份高的東西應該在顯眼的地方,,城主得供在神龕上才對?!?p> 他繼續(xù)說:“T君將這個事情告訴了大家,,大家自然是不相信的,本來對于他所說的間隙,、黑貓的事情就沒有幾個人相信,,更何況黑貓不過是他間隙中的聲音呢。在眾人看來,,那就是一塊石頭,,一塊從來沒有移動、也無法自己移動的石頭,,這么多人經(jīng)常去請示它,,絲毫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
“石頭和貓之間相差太大了,??墒荰君卻言之鑿鑿地告訴大家:那天我去請示它成為一名在城墻上站崗守衛(wèi)的士兵,可當我蹲下來看它的時候,,陡然發(fā)現(xiàn)它就是那只貓,,它在現(xiàn)實里是一塊石頭,那是確鑿的,,可是當它入夢的時候,,在現(xiàn)實依舊是石頭,只是如果你能看到它的夢境,,它就成為了一只貓,,一只黑色的、不同尋常的貓,。
“我看它的時候,,它正好在夢中,,就正好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剛發(fā)現(xiàn)這事的時候,,我也是不相信的,,后面我又去觀察了幾次,大部分時候它是清醒的,,也就是一塊石頭,,可也有兩次我又看到了它在夢中成為了一只貓,第一次的時候,,我被自己的觀察所驚訝到了,,所以沒有仔細、深入去觀察,,到了第二次三次,,我細細地觀看它跳、它說話,、它打盹……觀看它的一舉一動,,它個兒雖然不大、毛色墨黑,,動作有些遲緩,,但它不是一只普通的貓,而是一只能夠開啟一個世界的貓,。
“那是個什么世界我也不知道,,只是好像我們這座城的命運和它的睡眠是息息相關的。它清醒的時候,,城是這個樣子,,它入夢的時候,城就變了,,變得簡單清晰了,,城里的霧消失了、人也都消失了,,城里依然昏暗一片,,但是借著黑貓的眼睛,能夠看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潔白沒有任何瑕疵的白云,,漂浮在建筑四周,,朵朵白云之間緊緊地挨在一起,陽城成了一個遼闊無邊的云海,,你能清楚地看到,,每朵云其實都是一個人,云朵很脆弱,,風來臨的時候,,驅(qū)趕著一朵云吞并另一朵云,,風停后又形成另外的個體。
“黑貓站在高空,,觀察著云朵的變化,,它是沉默的、也很少走動,,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待在那里,,但是你能從它黑色的眼睛中看到那些云朵,似倒映在幽深水潭里的一團白色花海,。等它離開,,那些云朵就都消失了,城也不見了,。
“仿佛云朵、城是藏在城主夢里的間隙,。我原本是這么想的,,可第二次城主入夢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我在它的夢境中找不到我自己,,卻能看到好多我熟悉的人,,因而我也就懷疑了這種想法,為了驗證這一點,,它入夢的時候,,我還自己去我的夢里去尋找間隙,可是也找不到,。
“或許陽城人都給予它存在感,,如果它是一個人,且能接收這些存在感的話,,那么他怕是陽城最最富有的人,,接近神般的存在了?;蛟S石頭也是有意識的,,只是它接受不了的我們的龐大存在感,都到夢中去了,,在那里產(chǎn)生了獨立的間隙,。因而城主的夢是這樣的,我反而認為再正常不過了,。
“T君說完這些,,自然是一個人也不相信他的,即便是我這個怪異故事講多了見怪不怪的人,,依舊是不能相信他所說的,,更何況夢中的事情對我們有什么影響呢,?即便他說的是真的又有什么呢?可T君卻非常執(zhí)拗地說他所見到的并非虛言,,他甚至拉著別人一起去看,,但是結果只有他能看出這些?!?p> “是不是因為T君進入中層世界所以才能看到這些,?”我心里一喜,可我進入以來也從未看到過異象??!看來我得去城主那里看看了。我沒有再央求J講故事,,也沒有再繼續(xù)聽下去就離開了,。
按照模糊的記憶,我彎彎繞繞好幾條街道來到了城主府,。一路上我心想或許黑貓入睡的時候能夠找到一些間隙的線索,,像是吃了棉花糖的松鼠,塞滿了歡愉,。
第二次來到這個昏暗破舊的矮木房-城主府,,即便從外面看去都有幾分陰森古怪的感覺,顯得空蕩蕩的,,像是它的心臟早就被挖走了一般,。聽了T君的故事,再看它仿佛有一種洞穴的奇怪印象,,像是貓妖的屋,。
入了屋內(nèi),暗弱的油燈依舊搖搖曳曳地閃爍著,,像是黑暗中妖怪的眼睛,。狹窄的屋內(nèi),臺階上已泛了一層濕漉的綠苔,,綠苔嫩芽絨絨的,,像幼蟲探出了頭,竹椅矮小,,靠背已發(fā)霉,,看上去也發(fā)潮要搖晃了。廳內(nèi)中央的椅子下,,一塊紫色的石頭臥在那里像是椅子下的一個巨蛋,,一塵不染、光滑地閃著微光,。
那不過是一塊被人專門照料了的普通石頭罷了,,哪里有什么特殊之處呢,?或許是此刻它依舊是清醒的。不過我則不像T君能看出它的清醒之處,。
我撿個竹椅坐了下來,,屁股微微發(fā)涼,心想就在這里守著,,如果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同之處,,那也只能說明我與它無緣。
對于T君的話,,我是抱有莫大希望的,。第二次見到白羊君,也是通過他的事情,,我才知道白羊君是間隙,,因而總覺得這次他也應該能繼續(xù)給予我指引。
一直坐著很無聊,,可我也不知道城主入夢會持續(xù)多久,,若是我離開這里錯過了它的夢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因而我覺得還是死守比較穩(wěn)妥,。可這里的確讓人不舒服,,具體是哪里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總覺得這里若是一個普通的民房雖是簡陋,倒也是親切,,可一想起這里住著一只貓妖,,還是偌大一城的主人府邸,就覺得有些詭異,。在部落里,,首領的房子都是最好、最耀眼的,,相形之下,,仿佛這不過是城主府的表貌,背后似乎還隱藏著真正操縱這一切的地方,,比如夢境,。
正當我思索的時候,門口進來一個瘦弱的老人,,他臉上長滿了肉脂肪,、胡須皆白、駝著背,,走路緩慢,?!八惺裁词抡页侵髂兀俊蔽蚁仁沁@么想,,細看之后,,覺得若他是城主反而也說得過去。
可他進來之后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還距石頭有一段距離,,他就直接跪了下來,目光呆滯地看了我一眼,,本想說話,,嘴唇顫抖著卻又沒有說出來,虔誠地看著石頭,,像是在心里和它溝通一般,。
我本以為城主不過是大家不想被人約束、追求公平而選出來的一個公認的東西,,可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近乎信仰的虔誠,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陽城人不追求,、也不相信間隙,或許他們面前,,竹椅下的石頭已經(jīng)成了比間隙更重要的存在了,,又或者石頭就是他們的間隙。
我看著匍匐在地上的老人,,他微微抬頭,,臉上的皺紋像微風中擺動的窗簾,歲月在他身上刻著的痕跡里,,怕是早已將城主放在了一個極其顯眼的位置,,如那顆搏動的固執(zhí)的心。
“他在和城主請示什么呢,?這么一大把年紀,,早已無限接近異化,再多的靈芝也難以挽救他了,?!痹趫杂脖涞牡厣希蛑镁貌黄饋?,“難道是在扯家常,?”我忽然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可若是扯家常,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跪在那里也太不可思議了,,可若是他能有什么正事,、大事可說我也是不相信的。
又過了一會,,他依舊沒走,,也沒有看我一眼,仿佛我不在那里似的,。門口又來了一個老人,,也是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他們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前一后地來到這里,,那老人在他的旁邊也跪了下來,虔誠地看著石頭,,最后匍匐在冰涼發(fā)潮的石板上,。
“又來一個扯家常的?”他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禱告的樣子,。城主若是一個人,承了這么多存在感,,怕是要成仙了,,即便是一塊石頭,若是能接受百分之一,,也成妖了,,忽然我覺得這塊石頭是一定會進入夢中的,即便是我看不出來,,也只是我能力有限。
又過了一陣子,,先來的老人走了,,后來的依舊跪在那里。門口又進來了一個矮瘦的青年人,,他像是見羞似的,,杵在那里,也不見跪下,、也未如我一樣找個地坐下,,像是在等我們都走了,他才好辦事情般,。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在意他,心里沉入在T君所描繪的黑貓的夢境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屋內(nèi)就只剩下我和那個青年了,我看向他,,他央求似地望著我,。
“他不是來偷石頭的吧?!蔽液龆a(chǎn)生了這樣一種想法,,不然他有事情在心中和石頭默說就是了,何必要等無人才肯說呢,?可看他忠厚老實的樣子,,又不像是那種奸猾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轉(zhuǎn)身出了門,,許久沒有守到石頭入夢,我也的確失去耐心了,。
“先去悅來酒家一趟,。”
雖然去過幾次酒家,,可是這次再去我還是繞了好幾圈,、走了不知道多少冤枉路才到。像我這種人,、在陽城這地,,是沒法搞清楚兩個地方最短的路程有多遠的,因而也沒有在這類問題上產(chǎn)生懊惱的情緒,。從這里到那里,,主要講究個機緣,這次要花這么久,、下次短些或更長些,,都是無形之中有主人安排好的一樣,作為客人,,只管接受主人或差或好的招待,。
進了酒家,J已經(jīng)講完了故事,,在那里躺下,,荃則已經(jīng)離開了。見到J,,忽然想起每次都是在講故事的地方,、或是在這里,,他不像攤主那樣有自己的房子、有個家似的,。
他見我進來,,“嗯”了一聲,像是打招呼,。
“你在這里等什么人么,?”
“講完了故事,在這里歇一陣子,,聽聽其他人的故事,,不然故事早就講光啰。正巧遇到你,,你也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聽他這么一說,,的確講故事也不是個簡單活,,日復一日地講,得換著新鮮的事情來說,,不能老是說舊事,,否則早就沒了聽客,他到這里也再正常不過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荃是類似的,,荃更喜歡宏大的事情,而他盡記住一些趣事,、小事,、離奇的事,兩人像是商量好了有分工一樣,。這樣,,荃所不要的事情告訴他,他不感興趣的事情則告訴荃,,兩人互為供應商一樣,,我忽然明白了他們的熟絡是有原因的。
我聽了他講的三個T君的故事,,深受啟發(fā),卻未能給予他任何存在感,,于情于理說不過去,,就將我近來發(fā)生的事情都和他講了一遍,算是對他的報答,。
他津津有味地聽著,,像一個修理樹枝的工人,剪掉多余的樹杈,將我的事情分成了三個故事,,還給我說一遍,,準備下次就講一般。
見他如此,,我也并無意見,,只是覺得好笑,仿佛在他那里我也成為了T君一類的人了,。
“你怎么看T說的城主是黑貓的事情呢,?”J算是聽聞過很多離奇事情的人,在這方面他應該比我更有分辨能力,。
“故事真假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也未見后來有人證實過,不過T君是個實誠的人,,他講的應該是他認為對的真實,,不過他所看到的是否是實際情況而非一種錯覺、虛幻,、夢境,,這就不好判斷了。對于這類事情,,無論真假其實都不必深究,,我們都知道石頭的意義,是黑貓也好,,是石頭也好,,抑或兩者皆是也好,都并無區(qū)別,?!盝難得地笑著對我說。
J的回答讓我想起了荃說的:厭惡癥不過是一刀的事,。那種態(tài)度仿佛在哂笑我:存在之物,、包括自身,都無所謂,,至于時間之類的東西,,不過是一個裝滿了黑暗的洞穴,可以隨意處置的,,你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難道就沒有人相信T君么?”
“沒有,?!彼杆俚鼗卮鸬?。
J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又補充道:不對,,好像也有那么幾個,,不過神經(jīng)兮兮不受待見。
“他們在哪里呢,?”
“像老鼠一樣,,他們躲在地下室里,有個像這里一樣的聚會的地方,,叫什么來著,,我忽然記不起來了?!盝鄙夷地說道,。
“哦,對了,,叫Q所,。”他撓了撓腦袋,,補充道,。
“具體在什么地方呢,你能給我指下路么,?”聽到有這么一個地方,,我有些興奮,總算是找到一些線索了,,我打算將城主府的事情調(diào)查完之后,,去找他們聊聊。
“Q所啊,,在城主府旁邊的Q俱樂部的地下,,這種潮濕、臟臭的地方有什么去頭呢,?”J躺在椅子上,,微微不悅,像是他說出那個地方的同時腦海里就去過一遭一樣,。
我謝過了J,,就往城主府走,這次比上次稍微好點,,但還是感覺繞了不少路,,在陽城完全不同于荒野、大平原,、吳家堡這些地方,,你必須得抵達一個精確的地方才能找到你所需要的,目的必須框死在一塊地方,,這讓完全沒有這方面經(jīng)驗的我很不適應,。
某個點、某個人在某處,,都是被分配,、安排、設計好了似的,,甚至你還得在固定的某個時間段才能找到那人,,這是多么不可思議!他們本和我沒有聯(lián)系,,卻因為某種原因必須得找到他們,,以之作為手段,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想起我是間隙的時候,,哪有這些麻煩事,即便是Z君,,在中層都是一樣的房子,、在吳家堡,也是一樣的人和生活方式,,唯獨這個地方,,像是一種精心設計出來的迷宮一樣。
不過我對繞路這事并無不滿,,只是覺要找特定的某個人本身是難以理解的,。或許Z君,,也應該是很困惑的,。
我真的有求于這些人么,我的間隙這些人真的能給我提供有效可靠的意見么,?雖然T君的故事給了我啟發(fā),,不過也僅此而已,并未實質(zhì)性地告訴我該怎么做,,我現(xiàn)在所獲得的與其說是我自己追求,、奮斗、他人幫助的結果,,更不如說是一種巧合,。若外層世界都如此,中層世界還須有賴于此么,?
一路上想著這些事,,我不禁產(chǎn)生了懷疑,。
來到城主府,已空無一人,,我看向椅子下面的石頭,,紫色的石頭絲毫未變地擺在那里,看不出蹊蹺,,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我搬了一個木椅坐在旁邊,又守了許久,,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地和石頭匯報,,對此,我已毫無興趣了,,只是想著能夠早點發(fā)現(xiàn)石頭入夢的秘密,。
又過去一天,本想著還能堅持一段時間,,終究還是失去了耐心,,我放棄了。
出了城主府,,在旁邊找到了Q俱樂部,,那是一個類似于悅來酒家的小店面,里面裝飾也極其簡單,,只是進入的時候,,屋內(nèi)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侍,高瘦像一顆白楊樹,。
“歡迎光臨,,里面請,請問有什么我可以幫您的,?”
我問他Q所的事情,,他鄙夷地看著我,審視我一陣子,,什么也沒有說,,我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我,又耐心地等了一陣,。
“敲門,,進里屋?!彼芾涞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