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起退伍后,提過灰桶,,做過礦工,,后來干脆經(jīng)商做起生意。他動手能力強(qiáng),,有干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對人很好,,屬于那種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三丈,你若得寸進(jìn)尺,,我必寸步不讓的人,。他生氣時,,怒目圓睜,青筋亙出,,連鬼神都讓他三分,。
明起電器修理鋪開在最繁華的三叉路段萬嘴街上。那里有早餐店,、副食店,、藥店、米店,,凡是居民們生活需要的日用品在那里一應(yīng)俱全,。如果趕早的話,可以看到挑擔(dān)子的爹爹婆婆蹲在那里賣自家種的蔬菜,,物廉價美,!
從村委所在地去萬嘴街很方便,只需要十分鐘的時間,。劉淑敏騎著自行車,,一溜煙就趕到了楊明起的店門口。這會兒正是午睡時間,,周圍的店主都在柜臺后面的躺椅上打盹,。旁邊的米粉店老板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睛,,不一會兒又重新閉上了,,翻了個身打起了呼嚕。
修理店不大,,大概二三十個平方,,擺滿了破舊的洗衣機(jī)、電視,、熱水壺等,,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隨著熱氣的蒸騰撲鼻兒而來。劉淑敏的鼻孔向外張開收縮了幾個來回,,似乎想驅(qū)趕走這種讓自己不舒服的味道,。
她看見楊明起正在一堆零件堆里認(rèn)真翻找著什么,一會兒拿出一顆螺絲釘,,一會兒翻出一把錘子,,一會兒在電視后面敲敲打打,全然沒有注意到劉淑敏的到來,。
劉淑敏在他身后輕輕拍了一下,,楊明起扭過頭,愣了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怎么來了,?”他站起身,,拍打著沾滿黑色油污的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用手背揩額頭上的汗,,留下一抹黑。隨即指著旁邊的一把紅色膠椅,,用袖子快速擦了三遍,,大聲地說:“坐,坐,,不要嫌棄啊,。”
別說,,這地兒真熱,!頭頂上的吊扇不停地轉(zhuǎn)動,吹的都是熱風(fēng),。椅子坐上去燙屁股,,劉淑敏覺著像在蒸桑拿,汗珠子哧溜哧溜地往下掉,,后背的T恤濕了一大片,。
“黑娃哥,我來找你有點(diǎn)事,!想請你幫幫忙,!”她將此行的目的告訴楊明起,,希望他陪她一起去后山到處轉(zhuǎn)轉(zhuǎn),。黑娃是楊明起的“綽號”,劉淑敏更樂意喊他黑娃哥,,感覺更親切,。
楊明起二話不說爽快答應(yīng)了,一邊收拾工具,,一邊微笑著說:“只不過后山現(xiàn)在被挖成了一個大碗,,沒啥好看的,跟我們小時候差別太大了,!光禿禿的一片,,亂石成堆,而且有點(diǎn)危險,?!?p> “黑娃哥,你說礦山還能挖多少年呀,?我爸在那已經(jīng)工作了二十來年了,!”劉淑敏一臉疑惑地問,。
“我說不清,但是感覺照這種趨勢下去,,估計挖個十來年差不多,。”
“為什么,?”劉淑敏敏感的神經(jīng)一下緊繃了起來,。
“你不知道嗎?礦山底下都挖到澤宇村這邊來了,,到時候整個澤宇村都成了危房,。”楊明起嘆了口氣,,然后抓起杯子里的水喝了幾大口,。
黑娃的話讓劉淑敏陷入了沉思,她依稀看見童年時的澤宇村一帶,,山峰層巒疊嶂,,連綿起伏。山清水秀,,綠樹紅花,。那時候的后山多么令人向往啊,!
春天,,林木蔥郁,枝干頎碩,,樹葉繁茂,。野花野草,星星點(diǎn)點(diǎn),,紅色,、黃色、白色,、藍(lán)色,,猶如一個大自然的萬花筒;
夏天,,陽光照射在林木花草間,,投射下斑駁的倒影,給林間的松鼠,、野雞,、野豬提供絕佳的陰涼地。山間清泉沿著石頭小溪潺潺流動,,清澈見底,,小魚小蝦在水里愉快地游玩,;
秋天,樹葉慢慢變黃,、變紅,,遠(yuǎn)遠(yuǎn)望去,層次分明,,像是大自然傾情演繹的濃妝重彩的油畫,;
冬天,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山中的雪總比別處化得慢,亮晶晶地閃耀著,,走在上面嘎吱嘎吱地響,。
一位鄉(xiāng)親來取壞了的電視,喧嘩聲打斷了劉淑敏的思緒,??腿诵表鴦⑹缑簦瑢蠲髌鸫种ぷ哟舐曊f:“黑娃,,大熱天生意不錯呀,!人挺多的嘛!我的電視修好了沒有,?一個星期了,!”
“還差點(diǎn),里面的電路板需要換新,,正在給你調(diào)貨,!耐心等待一兩天啊,!”
“耐心個球呀,!放暑假的娃們等著看電視呢,!能不能快點(diǎn)呀,?”
“罵誰呢,你也不看看你家電視破成啥樣了,?零件幾乎全部換新,,還不如買一臺新的呢!”
“那還不得多出錢,,能修就修?。∧俏疫^兩天再來取,?!贝迕胥卣f,。
臨走的時候,男人特意在楊明起耳邊打趣他說:“我看她不像是顧客,,不會是你女朋友吧,?長得挺好看,有眼光,!”
“別瞎說,!八字沒一撇呢?!睏蠲髌鹨豢诜裾J(rèn)道,,他偷偷斜瞄了一下劉淑敏的表情,她的眼睛看向別處,。劉淑敏顯然已經(jīng)聽到了別人的話,,臉頰微微發(fā)紅,像兩朵粉嫩的桃花,。
楊明起摸摸腦袋,,嘿嘿地傻笑,又看了一眼劉淑敏,,T恤牛仔褲運(yùn)動鞋,,苗條高挑,骨子里流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如果真是自己的女朋友,,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屋外的陽光明晃晃的刺眼,,路面像要被曬化了一般,,升騰著煙霧。楊明起說:“外面這么熱,,咱倆出去怕要被烤成羊肉串了,。等會兒太陽沒有那么毒辣時我們再去?!?p> “不要緊,,我不怕曬,我們現(xiàn)在去吧,!”
“不急于一刻,,中暑了不劃算,等稍稍涼快點(diǎn),!”
黑娃的話有一股不容爭辯的氣勢,,劉淑敏覺著明起的話有道理,雖然心里著急,也只能這樣先等會兒,。楊明起為她打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臥虎藏龍》,周潤發(fā)飾演的李慕白一根木棍將玉嬌龍的寶劍制得無力可施,。
楊明起哈哈大笑起來,,發(fā)現(xiàn)劉淑敏正在發(fā)愣,顯然她的注意力并沒有在電視上,。楊明起感覺一絲尷尬,,換了一個臺:“你不喜歡看啊,我?guī)湍阍贀Q臺,?!?p> 終于挨到太陽快下山,天空呈現(xiàn)出一種橘色到紫色的漸變色,。整個澤宇村籠罩在神秘的暮色當(dāng)中,,劉淑敏迫不及待地跟著楊明起去了后山。下工的人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他倆,,認(rèn)識楊明起的好事婦女意味深長地說:“黑娃,,天都黑了,你們還往山上跑???”
與他倆擦肩而過的那群女人們似乎并不等待答案,她們很有默契地竊竊一笑,。其中有一位回過頭又看了他們一眼,,好奇地問同伴:“那女孩子不是大水家的女兒嗎?”
后山的土路被大車壓得坑坑洼洼,,車轍的痕跡蜿蜒伸向山下,。路面的石子大大小小,有的已經(jīng)埋進(jìn)土里,,冒出尖,,踩在上面,一個不留神就會崴到腳,。劉淑敏小心翼翼地走在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