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樹木,,都在新舊更替著,經(jīng)歷了一整個冬天的葉子開始凋零,,飄落,,在池塘中打著轉(zhuǎn)兒,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舊葉子離開了,,騰出了位置,又長出了點點嫩綠,,春天悄悄地來了,,復(fù)蘇了萬物,讓世間一點點的溫暖起來,。
玉小霜看著池塘中的葉子,,輕聲問道:“葶紓,昨天你也在,,你覺得,,他會是閻先生嗎?”
應(yīng)葶紓仔細打量她的神色,,道:“這個問題,,不該問別人,你應(yīng)該問你自己,,與他一路相處,,你覺得他會是嗎?”
玉小霜就是一直都覺得他不是,,才會發(fā)瘋,,才會想要得到其他人的肯定。
她有些焦躁道:“我覺得他不是,,可是大理寺說是,,還有證據(jù)……我該怎么辦呢?”
應(yīng)葶紓目光爍爍地看著她,,道:“做力所能及的事,,問心無愧便可。”
力所能及的事……我能做什么,?我可以自己去查……
玉小霜眼神微亮,,是啊,如果我不信別人所說,,我可以自己去查,,查出證據(jù)來,推翻判決,,可若,,他就是閻先生怎么辦……
玉小霜問出聲來,應(yīng)葶紓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霜霜,,我很多時候都想遵從本心,,可有些時候,我的身份,,我肩上的責任,,我心中的羈絆,都不允許我任意妄為,,這些是枷鎖,,也是我立足于世間的準則。你可以選擇拋開這些桎梏,,也可以選擇無愧于心,這些都在于你自己的選擇,?!?p> 玉小霜有些懵懂,好像有什么直擊她的心臟,,她突然明白了,,她到底在煩惱什么?
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洛醇死,,可她卻救不了他,,這便是她最痛苦的事。
這是謀逆大案,,謀害皇帝,,擾亂朝廷,這樣的元兇首惡伏法,,若他不是洛醇,,或者玉小霜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她會拍手稱快,。
可這個人偏偏是自己的心上人,。
她想救他,那她便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若她只是孑然一身,,救了他遠走高飛,,頂多是他們倆被追殺。
可她不是,,她有很多牽絆,,她如此做,她的家族,,朋友,,都會因此受到牽連。
況且,,她的身份是密探,,是管世間不平事,還世間公道的密探,,她還是南宮將軍之女,,她的家族向來站在正義的一方。
她的身份,,她的責任,,她心中的道義,都不允許她去救這么一個人,。
可她,,偏偏喜歡上了他,為他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她知道,她該如何去做了,。
她要去探查實情,,若洛醇被陷害,她無論如何也要為他洗刷冤屈,,若他真的是那元兇首惡,,那她……
玉小霜晃了晃腦袋,暫且不往這方面想,,她的神情恢復(fù)平靜,,道:“葶紓,我知道該如何做了,,我先去忙了,,這兩天可能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去找我大哥,?!?p> 應(yīng)葶紓松了一口氣道:“嗯,你快些去忙,,別累著,。”
玉小霜微微一笑,,離開南宮家,,去了端王爺府。
因端小王爺謀逆被定罪,,端王爺府已經(jīng)被禁軍接管,,出事之時,端王爺和側(cè)妃,,及誠郡王洛衍都在城外的溫泉莊子上,。
如今也暫且不必回來了,需要避嫌,,大理寺的人已經(jīng)去往莊子上,,審查他們是否知情,是否參與其中,。
夜色沉沉,,偌大的端王府了無人氣,很是冷清,,偶爾有家丁丫鬟穿梭來回,,面無表情。
遠處的佛堂中隱隱有誦經(jīng)聲傳來,,應(yīng)該是端王妃,,玉小霜掠過時掃了眼那個素雅單薄,沉默孤寂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她避開禁軍,,在端小王爺?shù)脑褐型A讼聛?,她開始找,一寸一寸的找,,一尺一尺的找,,每一處都不遺漏,不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
找了整整一夜,,連密室都沒放過,但她有些后悔,,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密信,,朝中某些官員寫給閻先生問策的密信,。
她只需用點內(nèi)力,這些信就會挫骨揚灰,,可她沒有,。
她呆呆地坐了半晌,直至天明,,便帶著這些信,,去了孔方樓。
銀樓主以為她暫時不會再來這里了,,見她出現(xiàn),,微訝。
一直跟著的緞靈,,遠遠地攤了攤手,,銀樓主使了個眼色,她便隱在了暗中,。
玉小霜將這些密信交予銀樓主,,微微發(fā)白的唇,,喃喃道:“這些信,是在……端小王爺?shù)姆恐忻苁艺页鰜淼模且恍┕賳T為了一己私利,,向閻先生問策的……這些人,畢竟是朝廷的蠹蟲,,交給你了……”
銀樓主驚愕地看著她,,不確定地問道:“你……”
玉小霜苦笑道:“……我不相信他是閻先生,我想要自己查,,結(jié)果,,查出了這個……”
銀樓主明了,頓時又心疼又感佩,,如此情形之下,,她還能這般清明,知曉大義,,實屬不易,。
她不由心軟,問道:“……需要我?guī)兔???p> 玉小霜看著她,,道了聲謝,問道:“齊王和寧王的事,,有眉目了嗎,?”
銀樓主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先問這個,,便道:“鶴云山的事,,你二哥接替你大哥他們過去了,,明面上已經(jīng)了結(jié),你二哥撤兵去接你四哥他們了,。
私下里,,這事已經(jīng)移交到我們的密探手里,確實與齊王有些關(guān)聯(lián),,不過暫時還沒有實證,,仍在后續(xù)跟蹤中。而寧王所說的要事,,卻根本查不出是什么事,,目前他也沒什么異動,已經(jīng)去了封地,?!?p> “他去了封地?他正月離京的理由是去封地,?”玉小霜問道,。
銀樓主解釋道:“是,王爺都有自己的封地,,但大多王爺都定居京城,,封地有事務(wù)處理不了,王爺才會去封地處理,。寧王上報封地有事,,便離京前往封地,楚州卻不是去封地的必經(jīng)之路,,他特意繞到那里,,不知為何?!?p> 玉小霜突然又問:“齊王呢,,他現(xiàn)在在哪?”
銀樓主頓了頓,,眉頭微蹙:“齊王……也去了自己的封地,。”
封地偏遠,,一般王爺都不愿意去,這二位王爺卻一前一后趕往封地,,確實有點不對勁,。
銀樓主也察覺到不妥,道:“我會派人盯著這兩方,?!?p> 玉小霜點了點頭,,想起應(yīng)葶紓說的大事,封地有什么,,有兵,,他們自己的兵。
她思忖了片刻,,道:“有關(guān)端小王爺?shù)那閳?,你手上有多少?他平日里?jīng)常出入哪里,,見過什么人,,這些有多少記錄?”
銀樓主略略頓了一下道:“我去整理出來,,一會讓緞靈給你送過去,,你回去睡會吧,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p> 玉小霜搖了搖頭:“昨天睡了一天,不困,,我還是別閉上眼了,,省的胡思亂想,我就在這等你好了……緞靈姑娘,,還是就留在這里幫你吧,,別讓她跟著我了,我不會亂來的,,如果要去天牢,,我會先來你這?!?p> 銀樓主略略有些尷尬,,也有些不解,玉小霜溫聲道:“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讓緞靈來是為了保護我,,但大家都忙著,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別為了我浪費資源,。我去天牢之前,得易容,,小月不在,,還需麻煩緞靈姑娘?!?p> 這孩子,,銀樓主了然又欣慰,,她笑了笑道:“好,你自己多加注意……”
銀樓主又想到了什么,,旋即收了笑,,道:“端小王爺……后日,也就是二十五日的午時就要問斬,,你只有這兩日的時間了……”
玉小霜的雙目驟然睜大,,心口欲裂,銀樓主不忍再看,,只讓她稍坐,,自己去整理卷宗。
案子結(jié)束三日后,,就要問斬,,這么快?連正月都不讓過完,?
那冷大人,,這都過完年了,還在天牢里住著的啊……
玉小霜拿到卷宗,,便飛一般地闖了出去,,銀樓主嘆息:“苦了這姑娘了……”
孔方樓不會去時刻監(jiān)視朝中之人,不過偶爾會有相關(guān)的只字片語傳來,,這些都有記錄,,銀樓主整理出來,交給了玉小霜,。
尋著這些記錄,,玉小霜開始一點一滴的查,洛醇走過的路,,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玉小霜都細細查探,,逐一收集信息,,進行查驗。
不知不覺,,兩日很快便過了,,玉小霜來回奔波,絲毫不知疲倦,,直到夜幕降臨,,她一直挺直的肩背,松垮了下來。
正月二十四的夜里,,玉小霜又回到了孔方樓,銀樓主詫異地看著她,,這個仿佛脫了一層皮的女子,,不,仿佛丟失了骨頭的女子,。
她就這么癱軟在椅子上,,眼中沒有了光澤,面前的桌子上,,鋪滿了紙卷,,密密麻麻記錄了繁多的信息。
玉小霜聽出銀樓主的腳步聲,,便道:“這些都是,,都是他的,罪證,,還有證明他是閻先生的證據(jù),,還有一些蠹蟲的信息,都在這兒了……我又為國家做貢獻了……”
銀樓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是付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她問道:“……你這兩天吃了嗎?睡了嗎,?”
玉小霜似乎想了想:“……忘了……”
銀樓主突然想剁了洛醇,,她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他,值得你如此嗎,?”
玉小霜沉默著,,不語。
銀樓主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相信了,?”
玉小霜吸了吸鼻子,狀似不在意道:“就這樣了,,我放棄了,,我雖不相信,可這些證據(jù)讓我不得不妥協(xié),,除非所有的證據(jù),,都是為了騙我而偽造的?!?p> 銀樓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玉小霜卻緩緩坐直了身子,輕聲道:“勞煩緞靈姑娘過來吧,,替我易容,,既然不能替他洗刷冤屈,我便親自去送送他吧,?!?p> 銀樓主又是一驚:“你要……做什么?”
玉小霜看著她道:“放心,,他犯下罪行,,自然有律法制裁,無需我動手,,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去送送他,見他……最后一面,?!?p> 銀樓主心中五味雜陳,詢問道:“你不用真實容貌去見他,?”
玉小霜木然搖了搖頭:“與他相處的是陸天霜,,臨死之前,他更想看陸天霜的臉吧,,我這張臉,,他看著眼生……”
銀樓主呆立了半晌,想說些什么,,最終說出口的卻是:“你要先沐浴更衣用膳嗎,?”
玉小霜的眼中微動,道:“也好,,孔方樓的膳房借我用一下,。”
銀樓主愣了愣,,答應(yīng)了,。
玉小霜慢吞吞地沐浴更衣,乖乖地貼面具,,一口一口地用膳,,神情專注地做菜……
銀樓主全程都陪同,只覺她這是絕望到了極致的平靜,,哀莫大于心死的淡然,,她這是死心了嗎?
拎著食盒,,玉小霜已經(jīng)變成了陸天霜,,慢慢走出孔方樓,,被沉沉夜色吞沒。
緞靈這才道:“主人,,這樣的她,,好嚇人?!?p> 不哭不鬧不吵不怨,,不認命,卻只得如此,,銀樓主不知是第幾次嘆息了:“你去看著,千萬不能讓她把人帶走,?!?p> 緞靈詫異道:“主人,她騙了我們,?”
銀樓主蹙眉道:“現(xiàn)在沒有……只是見面之后,,就說不準了,已經(jīng)到這個節(jié)骨眼了,,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緞靈神色一緊,,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