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未然和玉小霜二人的套路:
第一步,,知曉妻兒皆在身邊,讓八郡王心安,;
第二步,,得知北漠大亂,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卻被誤會,,不僅父王讓他們死,,整個北漠都不容他,讓八郡王心死,;
第三步,,認可和理解,讓八郡王放下心防。
顧未然道:“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他一直不肯說出自己的目的,八郡王卻認真的回答道:“懇請你們可以治愈我的兒子和幼弟,,他們都是傾軋下的無辜犧牲品,,我達格爾勒以天狼神的名義發(fā)誓,只要不傷及我的族人,,我日后愿為你們做任何事,。”
他單手握拳扣擊胸膛,,因太用力而不住地咳起來,。
顧未然靜靜地看著他道:“我要你回去成為剌回部落的王。
我要你五年內(nèi)統(tǒng)一北漠,,成為整個北漠的王,。
要你成為北漠王后與衛(wèi)國簽訂盟約,互不侵犯,,兩國永世修好,。”
八郡王驚愕地看著顧未然,,說不出話來,。
他以為他會成為衛(wèi)國的奴隸,不再有未來,,不想人為他規(guī)劃了一份宏圖霸業(yè),。
他舌頭打結(jié),不知道該問哪一句,,顧未然也不催,,等待他想清楚。
八郡王思量了半晌,,就現(xiàn)在的狀況,,剌回群龍無首,四大部族首領(lǐng)皆中毒,,其他小部落不成氣候,。以衛(wèi)軍的實力,完全可以不聲不響侵占北漠,,可他們似乎并不打算如此做,。
他想起顧未然說的,抓他們只是為了要挾父王換和平,,施恩與他,也是換和平。
他們不要領(lǐng)土,,不要資源,,不要臣民,不要權(quán)利,。
他們,,只要和平。
八郡王抬頭看著眼前二位,,希望從他們的眼中看出貪婪和算計,,可眼前二位正旁若無人的竊竊私語,不知說了什么,,都眼眸清澈,,面色溫柔。
他詫異,,卻又想到他在衛(wèi)國軍營中蟄伏的兩年,,身邊的將士們,無一例外都很思念家鄉(xiāng),,他經(jīng)常聽到他們對戰(zhàn)爭的控訴,。
他們并非害怕懈怠,他們每次訓(xùn)練都拼盡全力,,每次巡查都極其認真,,他們只是厭惡戰(zhàn)爭,而真當戰(zhàn)爭來臨時,,他們沒有一個后退,。
而他退縮了。
先前他得到消息,,剌回將里應(yīng)外合,,誘敵深入,奪得酆陽城,,這原本是他等待已久的機會,,可他突然迷茫起來,接著是無邊無際的恐慌,。
此前他并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父王的軍營他也沒資格去,但他聽說父親的軍隊里都是勇士,,他們驍勇善戰(zhàn),,殘忍嗜血,他一直以為軍人都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只知道鮮血和屠戮,。
出發(fā)前,父王并未叮囑他小心,在父王眼里,,連自己都護不住,,死了就是廢物。但在這里,,平日里一同起居訓(xùn)練的士兵們,,互相鼓勁打氣,訓(xùn)練時常常罵得最兇的什長,,扯著嗓子讓他們一個個都得完完整整的回來……
達格爾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沒由來地排斥這場戰(zhàn)爭,心跳總是快得很,。
還沒想明白,,他就迷迷糊糊跟著上了戰(zhàn)場,他知道方將軍是內(nèi)應(yīng),,會打開城門放他剌回的勇士進來,,他們的勇士,即將占領(lǐng)這么多年都無法攻克的酆陽城,。
那日,,城門仿佛是抵不住剌回勇士的激烈攻擊才開的,數(shù)不清的剌回勇士高嚎著,,手起刀落,,數(shù)不清的衛(wèi)國兵倒下了。
和達格爾勒一個營的士兵們毫不遲疑的沖上去,,即使身首異處,,依然前赴后繼。
他不知道是應(yīng)該進攻還是躲起來,,愣愣的站在那里,,渾身血液倒流。
刀光劍影閃爍,,一把彎刀飛過,,有人猛得推開了他,達格爾勒反應(yīng)過來時,,只看到倒地的什長,,背上插著那柄彎刀。
達格爾勒只覺天旋地轉(zhuǎn),,他三兩步撲過去,,膝行向前,抱著什長暫避到一旁,。
“……什長……”達格爾勒喉間發(fā)苦發(fā)澀,,說不出話來,。
什長干裂的嘴唇染了血,艱難的開口:“……別發(fā)呆……要活……活著……”
說完,,他的手無力的垂下,,再也沒了聲息。
達格爾勒的心,,仿佛被誰狠狠地揪住再捏碎一般,血肉模糊,,他的淚順著臟黑的臉龐滑落,,咬著手腕,壓抑著,,嗚咽著……
他逃了,,躲進一戶人家,那家人也躲藏著,,看到他很詫異,,卻默許他也躲在這里。
那家人的小孫子問爺爺:“爺爺,,他不是軍爺嗎,,怎么躲這兒了?”
老人家趕緊捂著小孫子的嘴,,和善地對達格爾勒說:“軍爺,,你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吧?我們酆陽城幾乎沒有被人攻破過,,敵人太兇狠了,,會怕是正常的。
我兒子也是第一次,,不知道活著還是死了,,要是活著,我盼著他能勇敢點,,保護好咱們的家,,還有別人的家。老頭子我啊,,也想著我能護住他,,我一把年紀活夠了,他還年輕,,還有兒子,,要活著……”
小孫子拉了拉老人家的袖子,輕聲問:“爺爺,,他怎么哭了……”
老人家瞇了瞇眼睛,,才看到對面的軍爺哭得止不住淚,,就嘆了口氣,也同樣輕聲的回答道:“哪個不怕死,?軍爺們都是為了保護我們才向前沖的,,這位許是受傷了,讓他歇歇吧,,他們保護過我們,,我們也要保護他?!?p> 小孫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老人家又說:“一會啊,要是壞人闖進來了,,爺爺攔著,,你帶著軍爺從后門趕緊走啊,!”
小孫子不干了,,嚷嚷著不要和爺爺分開,老人家哄騙道:“傻孩子,,爺爺打走了壞人,,就去找你……”
達格爾勒的淚就沒停止過,從小到大,,他父王的漠視,,兄長的迫害,讓他對親情無比渴望,,有了妻兒自然越發(fā)珍惜,。
后來,他的母親和次子相繼被害死后,,他本以為,,這世上只有他們一家三口相互取暖,卻沒想到他在敵國會有這番際遇,。
軍營里的將士們,,明明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真心實意把他當做同生共死的兄弟,,什長更是為了救他而死,。
這些老百姓,明明與他素不相識,,卻包容他的逃避,,視他為同胞,把生的機會留給他,,讓他如何不動容,?
等他下定決心沖出去的時候,,剌回已被擊退,而柳大將軍身中數(shù)箭,,生死未卜,。
戰(zhàn)局混亂,沒人留意到達格爾勒在戰(zhàn)時躲開了,,他跟著殘部回到了軍營,,得知柳大將軍性命垂危。
他不知道該期待什么結(jié)果,,也沒時間去想,,衛(wèi)軍死傷慘重,他幫著照顧傷員,。數(shù)不清的傷員,數(shù)不盡的傷口,,滿眼都是赤色,。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他父王的謀劃是否妥當,也第一次開始思考戰(zhàn)爭的意義,。
這場戰(zhàn)爭是由北漠發(fā)動的,,主要目標是刺殺柳大將軍,讓衛(wèi)軍元氣大傷的同時,,精神支柱倒塌,。而衛(wèi)國的軍民則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抵抗北漠的侵略,。
一個是毀滅,,一個是守護。
為什么要去侵略別國,?為什么要去毀滅別人的家園,?和平共處不行嗎?相安無事不好嗎,?
北漠人自古以來就想侵占中原,,這個思想根深蒂固,幾乎沒有一個北漠貴族覺得這不對,,可達格爾勒突然“離經(jīng)叛道”了,。
柳大將軍的死訊傳出又封鎖,整個軍營的氣氛降到了最低谷,。
達格爾勒偷偷去勘察,,確認后,他想哭又想笑,,他得快點兒離開這,,否則,,他就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這些天,,他的思緒一直是混亂的,,直到父王對他們痛下殺手,直到他在衛(wèi)國的營帳中醒來,,他才終于明白過來,。
衛(wèi)國很好,衛(wèi)國人很良善,,他不想與衛(wèi)國為敵,,他,再也不想打仗了,。
顧未然向他拋出橄欖枝,,達格爾勒答應(yīng)了。
顧未然就問:“你現(xiàn)在是眾矢之的,,打算如何做,?”
“你相信我嗎?”達格爾勒看著他,,雙眸幽深平靜無波,。
顧未然挑了挑眉:“若是不信任,我在這里費半天口舌作甚,?”
達格爾勒笑了,,深邃的眼,高聳的鼻,,格外有異域風情:“能借幾個人給我嗎,?”
顧未然也笑了,云淡風輕,,溫潤如玉,,偏偏被玉小霜瞧見了他眼底的狡黠:“從我這兒借人,價格可不便宜,?!?p> 達格爾勒就說:“事成之后算利息?!?p> “成交,。”顧未然對達格爾勒如此上道很是滿意,。
“就不怕我出爾反爾,?興兵打過來?”
“你不會,。若你真的這么做了,,我的人能從呼爾利手下救下你,,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你消失?!鳖櫸慈唤又吐暤溃骸皼r且,,你們之前的刺殺,并未成功,?!?p> 達格爾勒的面色變了幾變,終究坦然一笑:“果然天佑衛(wèi)國,?!?p> 即便他父親還在,他們也錯失了良機,,而他,,不愿再看到戰(zhàn)爭了。
風不再那么輕柔舒適,,而是夾雜了些熱浪,,翻滾而來,春天,,還沒來得及欣賞到幾朵花,就在腥風血雨里過去了,,夏日降臨,,六月的天,一日比一日炎熱,。
又休養(yǎng)了些日子,,達格爾勒能自己下床走動了,他兒子和幼弟的毒也去了七七八八,,他便決定回北漠,,那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顧未然也不小氣,,除了清明留下來為桑杰療毒,,幫忙救治傷員,其他的節(jié)氣護衛(wèi)都派了出去,,戰(zhàn)馬赫赫,,出發(fā)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