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疾閃(2)
“陛下,,杜襄兒,,可是那位冷宮里的姑娘?”湛飛白思忖片刻,,終于將“杜襄兒“這個名字和那張古靈精怪的臉對號入座,。
“連'疾閃'都舍得送給人家,連名字還沒問到,?”燕惠帝打趣道:“既然你喜歡,,不如朕明日就派個太監(jiān),將她送到湛府,?”
在燕惠帝的認(rèn)知里,,自己勤于政務(wù)鞠躬盡瘁,,本就對美色興趣寥寥,。后宮像杜襄兒這樣的鶯鶯燕燕隨處可見,送幾個籠絡(luò)人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好端端的,陛下讓她去湛府做什么,?”湛飛白挑起眉毛,,面上寫著“我不理解”。
“飛白,,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偶爾納個妾逗個悶的,你父親也不會多說什么,?!?p> “陛下,,微臣認(rèn)為,這女人呢,,如同鮮花——放在花園里,,百花爭艷,便會生機勃勃,,枝繁葉茂,;然而移植到家中,吃味耍橫,,則會失了生氣,,一蹶不振了?!闭匡w白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說八道,。
他的小西施,可不是個任人擺弄的物件,,理所當(dāng)然在她的花園中,,花團錦簇才對。
縱使她為他一人綻放,,也必然是在她心甘情愿的時候,。
“你還挺多情?!毖嗷莸鄞蟮直徽匡w白歪理邪說打動,,以為他觸發(fā)了某些男人天生的劣根性。
“不過,,朕的好王叔肅王,,可是指名道姓要朕的漪嬪呢?!?p> 話題急轉(zhuǎn)直下,,湛飛白打了個呵欠,語氣中帶了幾分懶散:“陛下,,微臣今夜來此,,便是來向您匯報,微臣近日在肅王府探查的一切,?!?p> “說說看?!毖嗷莸鄣挂矝]惱,,只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你都查到了什么,?”
“肅王殿下的家臣白術(shù),,曾為西戎獻(xiàn)“圈羊”之策,,又與南越的太子慕容瑾有商路上的往來?!?p> “而肅王殿下本人,,則與晝海一個叫岑冶的人有書信往來,內(nèi)容雖多是討論鑄劍之法,,卻提到了好幾次晝海的鐵礦,。”
“微臣猜測,,正如陛下所料,,肅王殿下或許對晝海之地的某些東西,有所圖謀,?!?p> 燕惠帝冷哼一聲:“西戎,南越,,晝海,?個個都想染指,他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
天家貴胄,,豈是湛飛白能評價的,。置身事外,湛飛白擺弄著櫻粉色的劍穗,,眼觀鼻,,鼻觀心,等待著燕惠帝下一步的指示,。
“繼續(xù)盯緊肅王府,,必要時,朕會派你去趟晝海,?!把嗷莸燮v地擺擺手,?!半抟怖哿耍阆韧讼掳??!?p> 湛飛白應(yīng)了一聲,只見燕惠帝兀自立在桌前,,自言自語道:“皇叔向朕討要漪嬪,,朕是給,,還是不給呢?”
湛飛白不便多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都說君心難測,每一次跟燕惠帝講話,,都是對含蓄委婉的終極考驗,。
不僅要對工作安排有百倍信心,還得拐彎抹角地表忠心,。
不必要時要放蕩不羈扮花心浪子,,必要時要裝傻充愣當(dāng)無腦爪牙。
工作難,,難于上青天,。
水至清則無魚,自己今天主動送了個把柄給燕惠帝,,應(yīng)該可以消停一陣了吧,。
御花園中,湛飛白躺在離幽磐所最近的梧桐樹上,,閑閑地向瓊玉池中丟了顆石子,。
他不是沒有能力將她帶走,只是——一廂情愿不是正確解法,,雙向奔赴才是正道的光,。
十年前在洮泉行宮知道的秘密,足夠他在某一天功成身退了吧,。
天光漸明,,湛飛白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本也不著急回湛府,,沒準(zhǔn)碰碰運氣,,能在這里遇到她。
“飛白,?”
湛飛白低頭,,瞥見季旺瘦弱的身軀,一個翻身跳下樹,。
“事情都辦妥了,?東西給她了么?”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季旺溫和地笑了笑,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得跟你道個歉,。歸還玉佩的時候,我不小心說漏了你的身份,?!?p> 湛飛白一愣,隨即失笑:“本來也沒指望瞞她太久,。再說了,,今天陛下還提到,要把她賜給我做妾,?!?p> “賜給你……做妾?”季旺迷惘了一下,,接著小聲嘆息道:“我們這位陛下,,對待女人還不如衣服。除了皇后娘娘和那位瀟妃娘娘,,宮里的其他女人,,陛下當(dāng)真是一點也不在意?!?p> “給臣子送女人,,簡直是家常便飯。今年春天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元騏大破西戎軍,,班師回朝的時候,,陛下一高興,竟然把十八個后宮佳麗打包送到將軍府,,這其中,,還有當(dāng)時的靜妃娘娘呢?!?p> “元騏敢收,,我可不敢?!闭匡w白淡淡道:“更大膽的是,,肅王還敢開口向陛下要女人呢?!?p> “被送來送去的女子,,能有什么好日子可過?!奔就榈?fù)u搖頭,。他深知這些女子做不了自己的主,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卻也無可奈何,。
那位曾經(jīng)寵冠后宮的靜妃娘娘,據(jù)說進(jìn)了將軍府一月有余,,便郁郁而終,。坊間宮內(nèi)皆有傳聞,她是被元騏活活折磨si的,。
“說起來,,肅王要了哪位女子?”季旺停下了回憶,,心生憐惜地多了句嘴,。
“聽說是什么漪嬪……”湛飛白瞧見好友瞬間蒼白的臉色,擔(dān)心道:“這位漪嬪……是你的故人么,?”
“……不是故人,。”季旺苦笑,,“是錯拿玉佩的原主,。”
——————————————————————————————————————————
幽磐所內(nèi),,杜襄兒正在擺弄著她最新的發(fā)明,。冬天越來越近,水也越來越冷,,洗衣成了她念念不忘的心頭大患,。
拆拆裝裝了好幾次,杜襄兒研制出目前最滿意的型號,,命名為“杜氏搗衣機”——
將需要清洗的衣物放在圓木桶中,,桶內(nèi)安裝了兩只搗衣錘,通過木桶上方手搖的木輪盤,,兩只搗衣錘上下活動,,輪番工作。
木桶下方還裝了踏板,,可以通過踩踏踏板調(diào)整方向,,將衣物翻轉(zhuǎn)移動。
盡管宮廷貴人們那些薄如蟬翼的綾紗綢緞仍然需要手洗,,然而面對笨重的床單,、被罩、棉衣等洗滌任務(wù),,卻能節(jié)省很多力氣,。
成品雖不完美,,但距離她再世魯班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杜襄兒向眾姐妹和嬤嬤們示范了“杜氏搗衣機”的用法,,得到了一致好評,大家交口稱贊杜襄兒的蕙質(zhì)蘭心,。
作為同謀的鄭漪漪也很自豪,,畢竟所有的木料、軸承,,都是她托姐姐鄭漣漣從宮外采買,,杜襄兒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自己與有榮焉,。
任錦歡笑道:“搗衣機精巧絕倫的,,可惜奴婢愚鈍,剛剛沒看明白其中的道理,?!彼噶酥笘|殿,嫣然一笑:“杜小主可否單獨同奴婢說說這搗衣機如何用的,,日后有機會,,奴婢也好讓其他宮里的姐妹們開開眼界?!?p>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杜襄兒也不好拒絕,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著王嬤嬤,。
王嬤嬤沉吟片刻,,道:“既然她想聽,你便跟她去東殿講解一番吧,?!?p> “嬤嬤,我也想去,?!班嶄翡舨遄斓馈,!班嵭≈?,煩請您再操作一番搗衣機,這條被子似乎有處污漬沒有洗干凈……”
“說吧,,這次又有什么事情,?”站在東殿的門口,杜襄兒卻不進(jìn)去,。上次的對話歷歷在目,,杜襄兒狐疑不決,,在哪里跌倒,就得在哪里躺平,。
“杜小主放心,。“任錦歡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道:“奴婢這次,,已經(jīng)全部鎖好了,?!?p> 杜襄兒無語,人家不愧是在三代婆媳夾縫間游刃有余的人,,在哪里跌倒,,就把哪里的坑填了,變成康莊大道,。
“你這樣,,讓我想到了密室殺人?!倍畔鍍合刃胁饺?,任錦歡低眉順眼地跟在后面。
“杜小主真會說笑,?!蓖瑯拥膬?nèi)室,這次任錦歡卻沒有邁進(jìn)來,。
杜襄兒正在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了心理陰影,,只見她展顏一笑,貼心地從外面闔上了門,。
好家伙,,怪不得一大早的對自己笑得春光明媚,這波,,這波是笑里藏刀啊,。
杜襄兒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只得向內(nèi)走了兩步,,然后……停在了原地,。
“喲,小西施,?”湛飛白笑瞇瞇地?fù)]了揮手,,正旁若無人地坐在桌前品茶,還是那副騷包的姿態(tài),。
“您還真把這當(dāng)根據(jù)地了啊,?!睉械煤退嬢^這油膩的稱呼,杜襄兒搖搖頭,,徑自坐在了桌子的另一邊,。
“當(dāng)然不會,冷宮又不是我的地盤,?!闭匡w白放下杯子,嬉皮笑臉地說:“還是說,,你希望我把你的處所當(dāng)成根據(jù)地,?”
“湛小公子,我勸您閉嘴,?!倍畔鍍簭乃牟鑹刂械沽吮瑁豢蜌獾赝炖镆凰?。
嘶——他喝的這是啥玩意?。慷畔鍍嚎嗟梦骞侔櫝梢粓F,,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黃連茶啊?!闭匡w白不意外她知曉自己的身份,,對她不小心喝到黃連茶的表現(xiàn),倒是覺得有趣的很,。
嘶哈了幾下緩解苦意,,杜襄兒丟開茶杯,不滿地瞅著罪魁禍?zhǔn)椎溃骸澳阏f你一個丞相府的貴公子,,學(xué)人家當(dāng)殺手也就算了,,還喝著這么苦的黃連茶,是有自虐傾向么,?不如找個大夫看看去吧,。”
在她的眼中,,湛飛白手握歐氣的投胎劇本,,雖然她也不喜歡花花公子尋花問柳四處留情啥的吧……
但是堂堂一個丞相府的貴公子,非得挑戰(zhàn)溜門撬鎖刀口舔血的地獄副本,,乖乖在家錦衣玉食禮樂射御書數(shù)的,,他不香嗎?
“想聽故事???下次再告訴你,。”湛飛白寵溺一笑,,“我來這里,,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p> 不習(xí)慣對方從油腔滑調(diào)突然轉(zhuǎn)換成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杜襄兒不由神色一凜。
“漪嬪娘娘是你的好姐妹吧,?”見她沒有否認(rèn),,湛飛白的語氣更嚴(yán)肅了些:
“肅王殿下,向陛下討要了漪嬪娘娘,,要納她入肅王府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