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之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靠在了身后一棵桃樹上。
眼前的男子身形頑長,,一襲蒼葭色圓領(lǐng)斜襟長袍,,繡了精巧細密的寶相花,腰間的玉帶勾勒出瘦削的身形,。濃密的青絲披散在肩頭,,只用一支玉簪斜束在腦后。嘴唇微翹,,鼻梁高挺,,一雙丹鳳眼眸色深邃,宛如一汪清湖,,靜謐幽深。濃眉斜飛入鬢,,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睛眨動上下翻飛,。秋水為神玉為骨,仙人之姿,,當是如此,。
仙人穩(wěn)穩(wěn)抱住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將他放在地上,,見她仍不說話,,回過頭來與她對視一眼,朗聲笑道,,“舍弟頑劣,,讓姑娘受驚了。”
短短一句話,,卻讓顧瑾之渾身一顫,。這聲音,仿佛在哪里聽過,。是哪里呢,?顧瑾之捂著耳朵拼命回想。
燈火昏黃的宮室里,,隔著一扇蟬影屏風(fēng),,男子十指修長,拈起酒杯一飲而盡,,無比暢然,。“朕的宛兒,,果然獨一無二,,有趣的很,有趣的很吶——”,。
他是誰,?為何看不清容貌。宛兒是誰,,是在叫她嗎,?眼前人又是誰,他們的聲音為何如此相似,?顧瑾之惶然無措,,頭痛欲裂,一時間無法自拔,。
失去意識之前,,顧瑾之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副身子骨,也太不爭氣了吧,。
安平侯府的六姑娘暈倒在衛(wèi)王府的后花園,,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衛(wèi)王在長安城的面子可就全沒了,。更何況顧瑾之暈過去的時候,,身邊并沒有貼身服侍的女使在。
好在有安平侯府太夫人在,,尚能鎮(zhèn)得住場子,,吩咐底下人嚴防死守,一概不許叫外傳,。衛(wèi)王好容易平息了要迎娶顧家女兒做王妃的心思,,若是被宮里知曉了,怕是真的躲不掉了。
說來也不湊巧,,衛(wèi)王蕭呈泓接到小廝通稟,,急匆匆趕回前院,卻并未瞧見什么貴客,,連帶著顧景之也是一頭霧水,。
再傳問那小廝,卻是言之鑿鑿,,“方才著實是有位神仙一樣的公子到訪,,說是一定要當面向王爺賀壽,這會子怎么又不見了,,莫不是真的神仙下了凡,?”
蕭呈泓被這起子事情弄的心煩不已,外頭又來通報,,與顧家六姑娘同在桃林的,,還有兩個人,不是王府的人,,也并非顧家的人,,已經(jīng)帶到前廳,聽候王爺發(fā)落,。
太夫人在廂房照看顧家六姑娘,,對著蕭呈泓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頭一遭外祖母帶著表妹上門做客,,卻獨自昏倒在后花園,,走到哪里都是蕭呈泓理虧。蕭呈泓越想越氣,,決定好好收拾一下擅闖衛(wèi)王府的兩個狂徒,。
到了前廳,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坐在主位的黑漆雕花圈椅上,,雙腳懸空著一搖一晃的,,手中還抓著個糕餅在吃。金絲錦織珊瑚毯上立著一個高大俊逸的男子,,背對著他,正在把玩多寶格上的鎏銀掐絲琺瑯香爐,。
小娃娃看到蕭呈泓氣勢洶洶地走進來,,瞬時扔掉了手里的糕餅,翻身從椅子上爬了下來,,抱著他的大腿蹭了蹭臉,,奶聲奶氣的喚了聲“五哥——”。
原本背對著他的男子聞聲,也放下香爐轉(zhuǎn)過身來,,朗然一笑,,“五哥安好?!?p> 蕭呈泓愣了愣,,旋即舒了一口氣,“七郎,,十三郎,,你們怎么來了?”
一大一小,,正是晉王蕭呈衍和昌王蕭呈濟,。
蕭呈泓素日里受惠妃約束,極少和小皇子們在一道相處,。能讓惠妃放在眼里的,,只有榮貴妃所出的二皇子蕭呈灝,舒妃所出的九皇子蕭呈淵,。
武朝歷來子憑母貴,。晉王蕭呈衍的生母林美人,昌王蕭呈濟的生母阮婕妤,,位分低微,。尤其是蕭呈衍的生母,出身微寒,,早早誕下皇子,,仍是一個美人的位分。滿宮里也就早年喪子的皇后會多看他一眼,。
正因如此,,幾個存了奪嫡之心的皇子對他們還算和善。不論誰坐了這天下,,總還有幾個得力的兄弟擺著好看不是,?自打衛(wèi)王開衙建府,晉王和昌王還是頭一遭來做客,。
“七弟要來,,怎么不著人通報一聲,還把十三弟帶來了,?”蕭呈泓一面示意下人奉茶,,一面笑道,“你帶小十三出宮,,阮婕妤可知道,?”
古靈精怪的小皇子伏在兄長膝頭,,悄聲道“五哥不要告訴別人,母親不知道我出來的,。是七哥說今日五哥府上有熱鬧,,這才帶我出來的。晚些時候,,我同惠妃娘娘一起回宮,。”
蕭呈泓寵溺的摸了摸幼弟的頭,,“十三郎莫怕,,五哥這里,你往后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著人和馮總管說一聲便是了?!?p> 小昌王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問了一句,“方才后花園暈倒的姐姐怎么樣了,?”蕭呈泓的面色瞬時間變得很是難看,。“她是誰家的姐姐,,我好像在宮里見過她,。”
蕭呈泓冷著臉不想回答,,又不好掃了幼弟的面子,,不知如何解釋為好。正當此時,,晉王上前一步打了圓場,。
“十三郎小小年紀,書沒有讀多少,,倒學(xué)會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宮里頭好看的姐姐,,哪個你看著不眼熟,?”
直把小昌王說的羞紅了臉,捂著眼睛解釋,,“我才沒有,。五哥你瞧,七哥又笑話我,?!?p> 蕭呈泓會意,和晉王相視一笑,,順勢接道,,“還是平日里太縱容你了,要回稟了父皇去,,叫你更加勤勉讀書才是,。”
小昌王抱著蕭呈泓的腿撒起嬌來,,三人說說笑笑,,才算把這件事岔過去。
惠妃的儀仗進了衛(wèi)王府,,顧瑾之方才悠悠轉(zhuǎn)醒過來,。
顧老夫人并未在床前,隔著鳳穿牡丹屏風(fēng),,隱約看到一個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婦人同顧老太太坐在一處說話。
“今日之事,,我會交代泓兒處置干凈,。母親不必憂心”
聲音輕柔溫婉,又帶著些許疏離,,想必就是衛(wèi)王的生母,,顧老太太的女兒惠妃。
“只是母親,,有些話我如今不得不說了,。瑾兒的身體,未免也太弱了些,,如今便是我,,也不敢擔保她進宮了。且不說來日開枝散葉,,怕是入宮擇撿,,都難過關(guān)。畢竟是咱們顧家的女兒,,還是要為她多做打算才好,。”
惠妃這是看顧瑾之體弱多病,,怕她扛不住事兒,,誤了衛(wèi)王的子嗣,徹底放下了要顧瑾之入宮的打算,。
當真是福禍相依,。小小一場驚嚇,,便解決掉了衛(wèi)王這個大麻煩,劃算的很,。
顧瑾之聽著老太太那些勸慰的話,,心里樂開了花,便卸下了心頭大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