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像我這樣的人》
星城的凌晨四點,,街上依舊人群絡(luò)繹。
沈緣溪和蘇雨眠穿過那些繁華與喧鬧,,踩著街燈的影子,,逐漸走入靜謐,。
“怎么樣,沒有毀掉你的歌吧,?”
原本走在前頭的蘇雨眠,,突然背過身來,,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
沈緣溪稱贊道:“很好聽?!?p> 蘇雨眠詫異地說道:“你這張嘴竟然會說人話,?”
“今天工資應(yīng)該不少吧,?欠我的那份,是不是也該結(jié)下賬了,?”
“行啊,,你把手機拿出來,我現(xiàn)在就轉(zhuǎn)給你,?!?p> “好?!?p> 沈緣溪點了點頭,,從兜里拿出手機。
“,?,??”
蘇雨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不是沒帶手機出來,?”
沈緣溪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突然又找到了?!?p> “你……你個混蛋,!”
蘇雨眠氣得想跟他同歸于盡,卻又想到先前從一堆女孩子中,,把沈緣溪救出來時,,他那副狼狽的模樣。
想到這里,,蘇雨眠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著說道:“你還挺受歡迎的?!?p> “提問,。”
“又來,?”
“哥哥為什么打不過妹妹,?”
“呃……哥哥怕妹妹受傷,所以故意認(rèn)輸,!”
“恭喜你,,答錯了?!?p> “……”
蘇雨眠無奈敗下陣來,,郁悶地問道:“答案是什么?”
沈緣溪幽幽說道:“妹力太大,?!?p> “,??,?”
在蘇雨眠疑惑的神情當(dāng)中,,沈緣溪指了指自己的臉,重復(fù)道:“魅力太大,?!?p> 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蘇雨眠又氣又笑,,咬著牙說道:“我就不信了,,再來一個,這次我肯定猜得出來,!”
“提問,。”
“回答,!”
“請問這是什么意思,?”
沈緣溪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劃出剪刀的形狀,。
“這是……手指,?”
“不,這是兩百塊錢的意思,,你還沒轉(zhuǎn)賬給我,。”
“,?,??”
深沉的夜色,,被街燈蠶食出一個個的圓,,仿佛用光亮鋪就的石子路。
某個圓圈當(dāng)中,,蘇雨眠一邊咒罵著沈緣溪,,一邊用手機轉(zhuǎn)賬。
錢包又入賬兩百,,沈緣溪滿意地笑道:“下次有這種好事,,一定還要叫上我?!?p> 原本一臉悲憤的蘇雨眠,,聽到這句話,愣愣問道:“你還有其它的歌,?”
“提問,。”
蘇雨眠捂住耳朵,,瘋狂地?fù)u晃腦袋,。
“不聽,不聽……”
沈緣溪無奈地笑了笑,,朝著蘇雨眠伸出手,。
蘇雨眠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么,,趕緊解下背上的吉他盒,。
打開盒子,將吉他遞給沈緣溪,。
街燈下有長椅,,沈緣溪順勢坐下,無意間還空出了半邊,。
蘇雨眠微微一愣,,光滑白皙的臉頰,染上淡淡的胭脂色,。
她輕輕咬了下嘴唇,,坐到沈緣溪的身旁。
“別想太多,,只是聽歌,。”
心臟怦怦亂跳,,蘇雨眠努力安撫,。
吉他弦聲傳來,低沉的嗓音響起,。
“像我這樣優(yōu)秀的人,,本該燦爛過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頭來,,還在人海里浮沉,?
像我這樣聰明的人,早就告別了單純,。
怎么還是用了一段情,,去換一身傷痕?”
蘇雨眠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去,,這次沒有瞧見璀璨的星河,。
只看到了一個抱著吉他,輕聲彈唱的少年,。
沒有《離人》那種告別般的傷感,,卻更加顯得孤獨,。
仿佛整片天地間,只有他和他的歌聲存在,。
“像我這樣迷茫的人,,像我這樣尋找的人。
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你還見過多少人,?”
聲調(diào)緩緩上揚,沈緣溪閉目微笑,,卻笑得那般苦澀,。
蘇雨眠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輕撫少年的臉龐,,仿佛是想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來治愈少年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可直到最后,,她的手都沒有落到少年的臉上,。
在孤獨的歌聲當(dāng)中,蘇雨眠緩緩收回手掌,,再沒有任何動作,。
她只是靜默地看著,身旁歌唱的沈緣溪,。
或許是因為,,她突然間想明白了。
在這種時候,,能治愈孤獨的,,并不是安撫,而是陪伴,。
“像我這樣孤單的人,,像我這樣傻的人。
像我這樣不甘平凡的人,,世界上有多少人,?”
夜色當(dāng)中,街燈之下,,歌聲悠揚回蕩,。
少年仿佛浸滿孤獨,在他的身旁,,是靜默不語的少女,。
他閉上雙眸,不愿面對世間一切,而她目光溫柔,,眼里只有他的身影,。
夜風(fēng)按下無聲的快門,將長椅上的二人,,定格成一張永恒的相片,。
似乎當(dāng)歌聲的余音都消散,路燈的光線變得昏黃而斑駁,。
記憶翻涌的潮水干涸,露出歲月蒼白的河床,。
但這張藏在泥沙最底處的相片,,即使歷經(jīng)千年萬載的沖刷,也始終無法褪去屬于它的色澤,。
太陽不知疲倦地追逐月亮,,生命終會走向死亡。
英雄遲暮,,美人白頭,。
即使再漂亮的皮囊,終究難逃黃土白骨,,可有些美好的過去,,卻如神明般屹立。
“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人,,會不會有人心疼,?”
最后一句歌詞落下,吉他弦聲停止,,沈緣溪睜開雙眼,,被身旁的蘇雨眠嚇了一跳。
眉眼之間,,盡是溫柔,。
沈緣溪板著臉說道:“就算你這樣看著我,該收的錢還是得收,?!?p> 說完,他掏出手機,,誠懇地說道:“承蒙惠顧,,聽歌兩百?!?p> 蘇雨眠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只是給沈緣溪轉(zhuǎn)了賬。
“這丫頭怎么突然變乖了,?”
沈緣溪有些納悶,,隨即恍然大悟道:“聽歌兩百,想唱的話,,是另外的價錢,。”
蘇雨眠調(diào)皮地?fù)u晃著腳尖,,笑著說道:“這首歌就算了,。”
“不好聽,?”
“很好聽……但不適合我,。”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
蘇雨眠從長椅上起身,,拿過沈緣溪手中的吉他,。
她一邊收拾吉他盒,一邊輕聲說道:“我喜歡唱歌,,喜歡到可以不顧一切的程度,。”
回想著追憶酒吧的舞臺上,,那個仿若全身都在發(fā)光的少女,,沈緣溪點頭承認(rèn)道:“看得出來?!?p> “教我音樂的老師說過,,我是一個天才,生來就該是吃這碗飯的,?!?p> “酒吧駐唱的天才?”
若是放在平常,,聽到這句話后,,蘇雨眠已經(jīng)開始考慮,該用怎樣的姿勢,,將手里的吉他盒砸在沈緣溪頭上,。
但此時此刻,,她只是認(rèn)真說道:“我認(rèn)同老師的話,因為按照某種層面來說,,我確實是天才,。
從小到大,不管再怎么難學(xué)的樂器,,到了我的手里,,簡單得就像開蒙的玩具,別人花費幾個月的工夫才勉強入門,,而我只需要短短幾天就能得心應(yīng)手,。
不管再怎么復(fù)雜的歌曲,我聽一遍就會演唱,,聽兩遍就能拆解樂譜,,將它們?nèi)跒槲疑眢w的一部分。
而我的嗓音,,可以隨心駕馭任何風(fēng)格,,足以令所有歌手都嫉妒,,即使再平淡無聊的歌曲,,經(jīng)過我的翻唱,都能產(chǎn)生別樣的美感,。
沈緣溪,,你說,這樣的我,,算不算天才,?”
看著蘇雨眠那黑寶石般深邃的瞳孔,沈緣溪本想說些什么,,卻又一時緘默不語,。
他明白蘇雨眠說出這些,并不是特意炫耀,,只是在闡述一個不爭的事實,。
她的語氣是那樣平靜,卻莫名能聽出苦澀的情緒,。
這是獨屬于她的天賦,,但或許也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驕傲。
沒有聽到沈緣溪的回答,,蘇雨眠并未表示出不滿,,依舊微笑著說道:“老師認(rèn)為我是天才,我也相信自己是天才,,幾乎我接觸過的所有人,,都對此深信不疑,在音樂方面,我就是貨真價實的天才,,但就是我這樣的天才,,卻在酒吧當(dāng)了兩年的駐唱,你說可不可笑,?”
沈緣溪沒有笑,,只是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在疑惑,,同樣我也很疑惑,,明明我精通幾十種樂器,明明我的腦海里有成千上萬張樂譜,,明明只要我愿意,,就能隨心所欲地?fù)肀鼈儯幢氵@樣,,它們?yōu)槭裁匆琅f不屬于我,?
我五歲開始學(xué)音樂,學(xué)了整整十六年,,除去學(xué)習(xí)樂器還有唱歌的時間,,剩下絕大多數(shù),我都在嘗試自己寫歌,,花費了這么多的時間和精力,,為什么我最后寫出來的,始終不盡人意,?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尋找了許多年,卻終究沒有結(jié)果,。
老師說我只是閱歷不夠,,我欣然接受,離開了家,,來到星城,,從一個酒吧駐唱開始做起。
可我唱了兩年,,寫了兩年,,把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寫進(jìn)自己的歌里,,但為什么還是不盡人意?
尤其是在遇見你之后,,無論是《離人》,,還是剛才的那首,,我仿佛窮極一生,都無法寫出來,。
這時我才突然明白,,原來我寫出來的歌,并非不盡人意,,而是純粹的垃圾,。”
明明說著這樣的話,,她還是笑意盈盈,,但那種苦澀的悲傷,卻似乎從眼眸中流淌出來,,浸透了整張臉龐,。
她看向沈緣溪,用著恍然大悟般的表情,,語氣平淡到?jīng)]有任何情緒,。
“啊,原來我不是天才,,只是碰巧會唱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