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一片遠山,。
遠山深處,,夕陽紅如血,,楓林也紅如血,。
滿山紅葉中,,站著一個人,。
一個黑色的人影,。
黑色所象征的,,是悲傷,不祥和死亡,,黑色也同樣象征著孤獨,,驕傲和高貴。
它所象征的意思,,正是一個劍客的生命,。
就像是大多數(shù)劍客一樣,“劍無影”也喜歡黑色,,崇拜黑色,。
他行走江湖時,從來都沒有穿過別的顏色的衣服。
此刻,,他仿佛已與這大地秋色溶為了一體,。
因為他太安靜。
因為他太冷,。
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漠,,卻又偏偏帶著種逼人的殺氣。
天地間充滿了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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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三尺七寸長的劍,。
“劍無影”輕撫著劍鋒,他的臉上帶著種奇怪的表情,。
這正如書法家觸及精美的紙箋筆硯,,又如酒徒手里有了一杯美酒時一樣,他空虛而彷徨的心靈立刻有了寄托,,他確信自己可以將自己的生命與一切都交托給這柄劍,只有劍是最可靠的,。
他凝視著手里的劍鋒,,輕飄飄一劍刺了出去。
一劍輕飄飄刺出,,本來毫無變化,。
可是變化忽然間就來了,來得就像是流水那么自然,。
這柄劍在他手里,,就像魯班手里的斧,羲之手中的筆,,不但有了生命,,也有了靈氣。
他輕描淡寫,,揮灑如意,,一瞬間就已刺出了十三劍。
劍法本來是輕靈流動的,,就像是河水一樣,,可是這十三劍刺出后,所有的變化都似已窮盡,,又像是流水已到盡頭,。
他的劍勢突的一轉(zhuǎn),一揮手又是十三劍,。
等到他刺出第十三次的十三劍時,,劍勢突然變慢了,很慢。
雖然慢,,卻還是在變,。
一劍揮出,不著邊際,,不成章法,。
但是這一劍卻像是吳道子畫龍點的睛,雖然空,,卻是所有轉(zhuǎn)變的樞紐,。
然后他就刺出了他的第十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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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劍氣和殺氣都很重,,宛如滿天烏云密布,。
這一劍刺出,忽然間就將滿天烏云都撥開了,,現(xiàn)出了陽光,。
并不是那種溫暖和煦的陽光,而是流金鑠石的烈日,,其紅如血的夕陽,。
這一劍刺出,所有的變化才真的已到了窮盡,,本已到了盡頭的流水,,現(xiàn)在就像是已完全枯竭。
他的力也已將竭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劍尖忽然又起了種奇異的震動。
劍鋒雖然在震動,,本來在動的,,卻忽然全都靜止。
絕對靜止,。
就連一直在樹上不停搖曳的紅葉,,也已完全靜止。
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字,,一個很簡單的字——死!
沒有變化,,沒有生機,!
這一劍帶來的,只有死,!
只有“死”,,才是所有一切的終結(jié),,才是真正的終結(jié)!
——流水干枯,,變化窮盡,,生命終結(jié),萬物滅亡,!
這才是“無影十三劍”中真正的精粹,!
這才是真正奪命的一劍!
這一劍赫然已經(jīng)是第十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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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劍斷了!
萬物又復(fù)恢復(fù)生命,。
他卻還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里,,滿身大汗如雨,已濕透了衣裳,。
他的臉上帶著種奇怪之極的表情,,誰也看不出那是興奮?是悲傷,?還是恐懼,?
一種人類對自己無法預(yù)知,也無法控制的力量,,所生出的恐懼!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劍并不是他創(chuàng)出來的,。
根本沒有人能創(chuàng)出這一劍,沒有人能了解這一劍的變化,。
這種變化的出現(xiàn),,就好像“死亡”本身一樣,沒有人能了解,,沒有人能預(yù)測,。
這種變化的力量,也沒有人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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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一片黑暗,。
她木立在黑暗中,整個人都好像在發(fā)抖,,怕得發(fā)抖,。
她為什么害怕?是不是她知道就連她自己都已無法控制這一劍,?
林深處上忽然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個人嘆息著道:“鬼為什么還沒有哭,?神為什么還沒有流淚?”
“劍無影”慢慢的抬起頭,,子南鎏倩正站在蕭蕭木葉下,,看著他,看著他手里的斷劍,,眼睛里也帶著種奇怪之極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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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降臨。
鎏倩的嘆息聲更重:“倉頡造字,,鬼神夜泣,,你創(chuàng)出了這一劍,鬼神也同樣應(yīng)該哭泣流淚,?!?p> “劍無影”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這一劍并不是我創(chuàng)出來的,!”
鎏倩道:“不是?”
“劍無影”搖頭,,道:“不是,。‘無影十三劍’雖然精深微妙,,可是我一直都不滿意,,因為我知道它一定還會有變化。那就像是……像是……”
鎏倩道:“像是什么,?”
“劍無影”道:“就像是一株花,。”他的眼睛里發(fā)著光,,接著道:“前面的十三劍,,只不過是花的根而已,第十四劍,,也只不過是些枝葉,,一定要等到有了第十五種變化時,鮮花才會開放,。這第十五劍,,才是真正的花朵?!?p> 好花固然要有綠葉扶持,,要有根才能生長,可是花朵若不開放,,這株花根本就不能算是花,。
“劍無影”接著道:“‘無影十三劍’就像是一株花一樣,,若沒有第十五劍,這套劍法根本就全無價值,?!?p> 鎏倩道:“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找出了這第十五種變化?”
“劍無影”的臉上忽然又露出了那種恐懼之極的表情,。
鎏倩道:“現(xiàn)在你可有把握擊敗他,?”
“劍無影”沒有回答,但他的臉也已因興奮而發(fā)光,。
只有劍,,才是他生命中真正的目標,才是他真正的生命,!
只要劍道能夠永存,,他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存在都已變得毫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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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的盼盼,、隴西的阿嬌,、遼東的金娘、黔中的楚青,、巨鹿的小玉,、太原的大喬都走了。
她們走的時候,,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色看著他,,向司寇燈楓揮手道別。
燈楓正在奇怪,。
——她們?yōu)槭裁匆??是被迫而走的?還是她們自己要離開他,?
可惜他現(xiàn)在沒有法子去問個明白。
他只能坐在輪椅上,,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和他揮手道別,。
他呢?他的決定是留,,還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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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門后面的院子寂靜無聲,窄門小樓上有燈光亮著,。燈光在窗戶上映照出人的影子,。
兩個人。
屋子中間的一張圓桌,。
桌上擺著酒菜,。
兩個人正在喝酒,,面對著門的一個人,正是子南雅萍,。
屋里的燈光也并不太亮,,酒菜卻非常精致。
雅萍舉起了酒杯,。
酒杯晶瑩剔透,,是用整個的紫水晶雕成的。
鎏倩微笑道:“酒如何,?”
雅萍道:“酒普通,,酒杯還不錯?!?p> 鎏倩嘆了口氣,,道:“我特地托人從南面捎來真正的波斯葡萄酒,想不到只換得你‘普通’兩個字,?!?p> 雅萍道:“波斯的葡萄酒也有好幾等,這種本來就是最普通的,?!?p> 鎏倩改變了話題,道:“他是否已經(jīng)決定離開了,?”
雅萍放下了酒杯,,低下頭,沉默著,。
鎏倩道:“這種男人,,本就不是能夠被女人所掌控的?!?p> 雅萍驀地抬起頭,,大聲道:“既然你已知道他就是這樣的男人,為何還要對他說那些話,?”
鎏倩冷笑著道:“我為什么要說那些話,?難道你不清楚么?”
雅萍道:“我……我……”
鎏倩接著道:“我只不過是想讓你死心,,想讓你看清楚這個男人,。”
雅萍道:“我的心在三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從你帶我離開山莊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心就已經(jīng)死了?!?p> 鎏倩還在冷笑,,道:“如果你的心已經(jīng)死了,,他就不可能還會活到今天?!?p> 雅萍沒有作聲,,卻端起酒杯,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酒杯放下時,,她的眼淚也已經(jīng)流下。
鎏倩道:“如果你的心真的已經(jīng)死了,,你就再去見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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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就準備走了,?”雅萍凝視著燈楓,,眼睛里還是帶著濃的化不開的幽怨。
燈楓勉強笑了笑,,道:“我在這里已經(jīng)有十幾天了,,我的傷已好了?!?p> 雅萍道:“你真的就沒有考慮過留下來,?”
燈楓道:“我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了?!?p> 雅萍道:“所以你還是決定要走,。”
燈楓道:“是的,。既然遲早要走,,不如早點離去?!?p> 雅萍道:“既然你一定要求,,我只希望你走之前,再去見見一個人,?!?p> 燈楓道:“什么人?”
雅萍道:“一個你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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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行
【宋】陸游
我友劍俠非常人,,袖中青蛇生細鱗,。
騰空頃刻已千里,手決風(fēng)云驚鬼神,。
荊軻專諸何足數(shù),,正晝?nèi)胙嗾D逆虜,。
一身獨報萬國讎,歸告昌陵淚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