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張燈結(jié)彩,星燁城火樹銀花,。閔斕王大婚,,陳漢國舉國同慶,。
阿鳶此刻靜靜地坐在縣主府,,她自己的床榻之上,。
手邊是大紅的嫁衣……
明天就是他們的大婚之日,,再有幾個時辰,,他就會來迎娶她,。
淚水從眼角滾落……
她想起來了,她全部都想起來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就在昨天,,閔斕王外出有事。她鬼使神差得又跑去了書房的密室,,將其余兩箱畫軸通通打開了……
所有的記憶如同潮水般一下子涌進(jìn)了她的腦海,。她只覺得頭痛欲裂,狼狽得跑回了縣主府,。
抬手輕輕地?fù)崦蠹t的嫁衣,,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砸在嫁衣之上顯得那樣不祥,。
“阿鳶……”
閔斕王突兀的出現(xiàn)在屋內(nèi),,驚慌無措的俯下身,緊緊地握住阿鳶冰涼的雙手,。
“閔岳,,你來了……”
阿鳶略微的低下頭,靜靜的望著閔斕王,。
閔斕王對上阿鳶布滿淚痕的面容,,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要從身體中抽離,。
他剛一回府,,就聽下人說阿鳶在書房里不知道看見了什么,,匆匆得跑回了縣主府。
他匆忙的跑去書房,,見到敞開的密室里是散落了一地的畫卷……
腦海一片空白,,但愿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
他急切得跑到她面前……可阿鳶此刻的樣子打破了他所有的僥幸,。
“閔岳……”阿鳶淡淡的開口,。
閔斕王的心驟然縮緊,幾乎是有些癲狂得緊緊抱住阿鳶單薄的身軀,。
“阿鳶,,別說話,什么也別說,。阿鳶求你……”
閔斕王的臉上壓抑著痛苦和緊張,,語無倫次的抱著阿鳶苦苦的求著。
原來一切真的只是他在自欺欺人……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他還是寧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同阿鳶問個清楚明白,。
阿鳶只覺得口中苦澀萬分,喉嚨里也是干枯的難捱,。
“全部……閔岳,,我記起來了全部……我看見了你的畫……”
“不……不……阿鳶……別再說了……”閔斕王滿目凄然得抱著阿鳶低聲的嘶吼。
“閔岳,,我不恨你了,。可我……也沒辦法再嫁給你了……”阿鳶語氣淡淡的,,仿佛在陳訴著別人的事,。
“可你說過你原諒我了,是你親口說從前的事你再不追究,!”閔斕王雙目赤紅,,抱著阿鳶的身軀不住的顫抖。
阿鳶面上浮現(xiàn)一抹苦笑,,淡淡的說道:“是個誤會,,彩鳳樓賭酒……那一晚,我以為你輕薄了我……”
閔斕王痛苦的搖著頭:“阿鳶……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不是么,?”
阿鳶緩緩抬手,輕柔得拭去了閔斕王眼角的淚,。
“你了解我的,。閔岳,這一次,,就放我走吧……”
閔斕王聞言,,怔愣許久……
最終顫抖的松開阿鳶,,滿目赤紅,凄然悲涼得注視著阿鳶良久良久,,仿佛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什么都不做,,時間就會靜止,阿鳶就不會走,。
“是我的錯,,是我太天真,,竟真的相信你記起了一切后還愿意嫁給我,。”
閔斕王又沉默了良久,,最終哽咽的說道:“阿鳶……你自由了……”
過了一百年,,重活一世,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對閔斕王是不同的,,可她至始至終,,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面對那些過往。
阿鳶紅著眼眶,,低喃道:“閔岳……收回藍(lán)鱗軟甲吧,。”
閔斕王聞言,,背對著阿鳶站起身,,落寞又堅決的說道:“藍(lán)鱗軟甲亦或是我的命……阿鳶,你選一樣帶走吧,?!?p> “閔岳……”
“這是我最后的讓步?!?p> 阿鳶深深得凝視著閔斕王,,他了解她的個性,所以選擇放手……而她又何嘗不了解他呢,,他有多執(zhí)拗沒人比她更清楚,。
“罷了……”
九月的天氣已經(jīng)微微轉(zhuǎn)涼,阿鳶策馬奔跑在官道上,,任由夜風(fēng)將她的淚珠吹散,。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遠(yuǎn),。直到視線變得模糊再看不清前路,,阿鳶終于緊勒韁繩,猛然停下,。
空曠蕭肅的官道上,,阿鳶伏在馬背上崩潰大哭,。
憶起前塵往事,此刻她不想見任何人,,亦不想與任何人再糾纏不清,。
不論是閔斕王還是金雁翎……
雁翎復(fù)活了,一百年了,,他們分開一百年了,。她本應(yīng)該有很多話對他說的,可她又有什么顏面再去面對他呢,?面對他又能說什么呢,?
她終是有負(fù)于他……
她背叛了雁翎,亦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就算那個人對她強取豪奪,,就算那個人將她視為禁臠極盡搓磨……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她的心還是因這樣一個混蛋而不受控制的動搖了,。
阿鳶只覺得此刻心如刀絞,,裂開了一般的疼。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襟,,身體不由自主得縮成一團,。
懷里還藏著那只血色的鎖靈簪……
喉嚨處涌出一股腥甜,阿鳶狠狠得吸了一口氣,,想將這一切過往都咽下,。
重活一世,她忘了一切,,只當(dāng)自己是陳漢國眾星捧月的斕鳶縣主,,她打小長在紫宸宮不識人間疾苦。
永相國山河破碎,,東明國修士橫行,,兩國百姓苦不堪言。陳漢國則是國泰民安政通人和,,她自幼生長在陳漢王宮,,自然對永相國和東明國百姓所受之苦無法感同身受……
如今她恢復(fù)了記憶,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她再也無法做到置身事外,。
上一世,她天生媚骨,,是名副其實的禍?zhǔn)姥?p> 她曾以為只要自己不作惡,,哪怕她真的是妖女的命格也不會惹出什么禍端。
如今想來,,阿鳶也覺得自己彼時天真的過了頭,。
多少人因她而死,,多少人因她家破人亡。不管她愿不愿意,,這些罪孽她都抵賴不掉,。
手中的血玉簪被阿鳶緊緊地握在掌中。
大陸的戰(zhàn)亂因她而起,,那么就讓她親手結(jié)束這一切吧,。
泛大陸的靈氣再不應(yīng)該這樣肆虐下去了,鎖靈簪也該回到它應(yīng)該呆的地方去了,。
星燁城距離烏拉善玉簪峰不下百日路程,,她沒有閔斕王的本事,只能靠著自己一步一步的過去,。
夙興夜寐,,阿鳶不知疲倦一般的趕路,。
星燁城,,閔斕王府。
閔斕王落寞的獨坐在空蕩的大殿之內(nèi),,這里原本是他命人新修的寢殿,,他設(shè)想過千百遍,婚后要與阿鳶在這里交頸而眠永生繾綣……
阿鳶已經(jīng)走了五天了,。
那日與她分別,,她當(dāng)晚便騎著馬一路向西,朝著流云城的方向急行而去了,。
他輸了,,輸?shù)膹氐住?p> 原來,他在她心里始終不及金雁翎萬一,。
阿鳶她朝著永相國去了……甚至沒有等到天亮,,她恐怕是連一刻鐘也等不及……
閔斕王仰躺在空蕩的大殿之內(nèi)。那日回來后,,他似發(fā)了瘋一般,,將這里原本的一切毀了個干凈徹底。
寢殿里所有的陳設(shè),,都是他遍尋四海找回來的,。
大到床榻案幾,小到一根絲線,。每一件都是絕無僅有,,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他只是想讓她知道——她是他永遠(yuǎn)的唯一……
殿前明月高懸,,又是一個月圓夜了,。
閔斕王目光空洞得望著清冷的月光,,自嘲的苦笑:“何苦呢……阿鳶,倘若你同我開口說想去天安城尋他,,我也會送你去的,。”
“你去尋他,,可他又在哪里呢,?他沒道理不知道你的去向。阿鳶……你究竟有沒有想過,,若他再不肯要你,,你當(dāng)如何自處呢?”
心口撕裂一般的疼……他視若生命的女人卻被別人視若蔽履,,偏偏這女人還甘之如飴,!
“阿鳶……我不怨你棄我而去,我只怕你盼了一百年,,最終換來的是金雁翎的輕視,。如果是那樣,我倒寧愿自己從未在你的生命里存在過,?!?p>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閔斕王閃身出現(xiàn)在紫宸宮,。
“皇叔……”
銘帝見了閔斕王,,起身想要迎上去,卻在見了他蒼白寂寥的臉色后靜默了,。
銘帝抿了抿唇,,他已經(jīng)知道了,小皇嬸又棄皇叔而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說點什么才能安慰到閔斕王,。
“銘兒?!?p> 閔斕王開口,,嗓音干啞得不成樣子。
“皇叔……”
“皇叔要去做一件事情,,若是我回不來……”
銘帝聞言,,心下大駭,急步跑到閔斕王身側(cè),,抓著閔斕王的手臂焦急的勸阻,。
“不要,皇叔!銘兒求你,,千萬別做傻事,!”
“只是說萬一……”閔斕王苦笑:“銘兒,守好陳漢國,?;适逶谶吘吃O(shè)了禁制,只要我神魂不滅,,必保陳漢國疆土穩(wěn)固,。倘若我不在了……”
“皇叔……不要再說了,銘兒求你別說了,,銘兒很怕,。”
銘帝的眼角不覺泛紅了,,他從未見過皇叔這般心灰意冷,,哪怕是在當(dāng)年斕鳶成為永相國皇后的時候。
從懷中取出一只卷軸,,閔斕王將卷軸交到銘帝手中:“銘兒,,倘若我魂飛魄散,這里封存的神力亦可保陳漢國百年,,這里原本是你祖母留給陳漢國的,,皇叔又加入了自己的神力,。銘兒刻苦修煉,,百年的時間足夠讓你變得強大。銘兒,,守好陳漢國,。”
“皇叔,!”
閔斕王說完,,不待銘帝回應(yīng),閃身消失在金殿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