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平六年,,八月二十五。
時維九月序?qū)偃?,如今這八月底,,雖不見寒意,但是這瑟瑟秋風卻席卷整個揚州府內(nèi),。
揚州巡鹽御史府衙,,后院東路院,雅菊齋,。
“爺,,如今都收拾好了!咱們是明日走,,還是后天再回姑蘇,。”
雅菊齋內(nèi)佼佼銀音響起,,嬌俏可人,,在這秋風中讓人平添幾分暖意。
而發(fā)出這巧笑倩兮的聲音,,是一位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女,。少女眉心中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眉角之間還有幾分稚嫩,,但是可以想象再有幾年會生的何種風姿,。
少女乖覺可喜,眉目看向面前的少年還有幾分嬌憨,。
“明日吧,!我過會先去向林師辭行,咱們乘船回家,,再北上去神京,。”
“爺,,神京是不是比這揚州府還大很多,!”
少女對神京有著些許憧憬,畢竟時常聽人提及神京繁華,,但是對于大小卻茫然懵懂,。
雖然她覺得在姑蘇老宅更舒服,,但是覺得只要有眼前的少年在,無論在哪就會覺得安穩(wěn),。
少年劍眉凜冽,,明眸善睞,身姿消瘦,。但是遠遠觀之卻極為干練,,舉止言談間的笑意還能泛起幾分灑脫出塵之意。
少年透過紗窗,,看向庭院內(nèi)含露待展的雛菊,,各色均有。
喃喃地念叨著什么,,然后頓了頓,,道:“香菱,明天讓洛九他們先走吧,,之后我們兩個在單獨回去,。”
香菱眉尖凝簇,,不解的問道:“爺,,九哥不和我們一起嗎,?”
少年轉過身來,,秋風透過紗窗吹拂而過,將少年月白漆竹士子長袍吹起,。
香菱半露的脖頸被秋風掠過,,下意識的縮了縮,但看著少年卻不滿的跺腳道:“爺,,天要寒了,,你怎么不多穿些?福伯可是叮囑我要照顧好你的,!”
說完就想轉身去衣匣中取出一件半裘貂絨內(nèi)褂,。
少年卻攔下她,伸手敲了敲嬌憨不解的香菱,,打趣道:“你這小妮子現(xiàn)在怎么這么啰嗦,,還是以前更乖!”
“爺,!明明是……”
香菱美眸覷了一眼少年,,風姿綽約,嬌俏的一聲“爺”讓少年都不禁心顫,。
香菱也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在打趣自己,,俏臉一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后面的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宛若蚊鳴,,越發(fā)不可聞。
少年也收拾下心神,,右手順手摩挲著香菱的耳墜,,看著低下頭,雙頰快溢出水的香菱,,不禁啞然道:“洛九先回去打點一下東西,,最多也只是上午與下午的功夫。
我們倆能輕車漫步,,他們那邊東西雖然也不多,,但是總不能讓我們到時候再碼頭一直干等著吧!”
“知道了……”
若不是看到香菱點著頭,,這微不可聞的聲音誰又能聽得見,。
秋風颯颯,但是依舊涼不下面前嬌羞可憨的妮子,。
“那我去了,,爺?shù)任乙粫 ?p> 說完,,也不理少年懸在空中的右手,,雙手慌忙地捂著蘊紅的雙頰,輕快的溜出雅菊齋內(nèi),。
少年呆滯一瞬間,,還是看到香菱那眼角的羞意,以及那一絲夾在秋風中的春意,。
“誰教的這妮子這些東西,?”
少年笑著搖了搖頭,指尖的香意也還有著幾分,,淡雅而不失檀香,。
雅菊齋內(nèi),少年再次遠視秋風,,天上卷云漂泊,,宛若游子。
少年也不知道此香菱是否就是彼香菱,。
但是那一年在姑蘇,,少年初次看見這眉間一點胭脂的少女,不自覺的就想到了香菱這個名字,,那一年少年九歲,。
帶著香菱的那人瞧著陳洛家世不凡,,找了個由頭便謊稱家窮無米開鍋,若是少年想將其收為婢女,,就以五十兩紋銀的價格買了去,。
雖然價格不是一般的高,但是陳洛也不以為意,,隨即買了,。
問著她的姓名出處,也一概不知,。只是歪著頭,,睜大眼睛略帶委屈怯懦,干巴巴的看著少年,,讓人憐愛,。
遂起名香菱,長侍立左右,,如今也有五六年之久了,。
陳洛也曾試圖尋找過那位甄家老爺夫人,可惜即使是翻遍戶籍,,找到住處,,幾年后街坊四鄰也都物是人非,再難尋覓到蹤跡,。
陳洛,,表字子川,祖籍姑蘇,。
師從大儒芮文康,,因其表字言希,世人皆尊稱為言希先生,。
如今少年剛剛十五,早年通過鄉(xiāng)試得到舉人身份,,此等年紀在這大夏成為舉人老爺屈指可數(shù),,一時風頭無兩。
可今科春闈,,陳洛并沒有打算下場,。
一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二來這一年也沒有過多??紩r文,。
言希先生也不建議下場,再過三年觀望不遲,,如今朝野上下物議斐然,,當今圣上欲以革除舊弊,,重整朝野,做一世明君,。
朝堂之上也漸漸有了新舊之分,,新黨欲大刀闊斧,重整朝綱,,瞧不起舊黨之人故步自封,。
舊黨也擔心新黨好高騖遠,且妄動祖宗之法,,影響甚廣會使得天下民不聊生,。
故新黨欲變法之心阻力頻頻,天下如今二圣臨朝,,自古以來這也是少有之事,。
雖太上皇開元皇帝很少插手政事,但是天下文武之間心知肚明,,軍權在太上皇,,而非如今養(yǎng)心殿這位隆平皇帝。
即使隆平帝有心,,手中亦有詹坎,,韓意以及鄭洞國三位意欲變法革新的強臣,但是一無錢糧,,二無軍權,,故此一直收效甚微。
大夏立國如今已有將近百載,,登基三帝,,又直追封兩位,歷經(jīng)五帝,。
且中間有位少帝只做了百日的天子,,便退位給了開元皇帝,而如今這位正是第六位皇帝,。
陳洛看著雛菊在秋風中舞動,,院中香氣益然,聞著香氣,,陳洛心中也不似前些年那般悵然,。
這十五年的生涯,陳洛也愈發(fā)新奇這個世界,,也不知是南柯黃粱夢,,還是一場高唐夢。
就像此刻客居在現(xiàn)巡鹽御史林如海家中,,他初聽之下也是付之一笑,。
也聽聞林如海家中有一女子,,不過名諱卻不敢問詢,這年代禮教甚嚴,,雖沒有吃人那么嚴重,,但是男女大防也是深入人心。
再者,,無端打聽女兒家的消息,,林如海雖待他不錯,但是也會將他攆了出去,,一個登徒子的名號在士林中是跑不掉的,。
也不知這是否是個神佛鬼怪的時代,還是夢中一載,,畢竟自己就是個異類,,就像曾經(jīng)少時在道觀佛寺干出的傻事一般……
想著想著,陳洛嘴角就浮現(xiàn)一絲淺笑,,似乎這糗事別有一番風味,。
陳洛搖著頭,看著秋葉隨風,。
風起吹散浮云,,落日的余霞映下,散落人間,。
愿夢一場,,享一世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