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螭吻憩于海
太戊九年,,七月乙亥,。
沁州,定陽,漕縣,。
這漕縣位于大晉的東南邊境,,是二十三個臨??h的其一,。
縣中在出海口的必經之路上,,樹立有一座小型關津,,名曰漕關。
海內外人士出入大晉,,皆需要經過守關將士的嚴苛盤查,。
可以說,漕關是沁州同外海勢力交往的重要關津,,因為漕關的存在,就連聲勢浩大的封魔司,,在漕縣的威懾力也不巨大,,因為此地有精銳衛(wèi)兵的駐扎。
秋風送爽,秋陽高張,,晨時的漕關人流稀疏,,幾位早行客牽著大馬穿過關卡,刺眼的陽光打在身上,,眾人抬起手遮住斜斜的朝陽,,表情顯得輕松愜意。
在行程之中,,欣慰的便是能有一個好天氣,。
“借過!”
伴隨一聲高亢,,一支商隊駛近關門,,七輛載滿貨物的馬車,占據了大半的通道,,路人紛紛避讓,。
他們來自某海外商會,乘一座容納三百人的巨輪,,顛簸數十天,,從遙遠的海島而來,是十二支分運定陽各地商隊的一支,。
商隊里,,十名黑衣勁裝的漢子隨著車馬步行,看樣子押送的馬車雖多,,貨物卻不算貴重,,否則護衛(wèi)數目要成倍的增長。雖然大晉甚少有綠林土匪,,行蹤鬼魅的邪祟可不得不防,。
守關的署吏手持筆簿,面向商隊做出停止的手勢,。
一個身著寬袖紫袍的富態(tài)男子翻身下馬,,雙手呈上通關文牒。
署吏接過過所,,低下頭仔細查驗,。
黎錦,永昌鎮(zhèn)……
看到押送的貨物和目的地,,他不由皺起眉頭,,沒好氣道。
“不辭顛簸從東閩島來,,只帶了這七車黎錦,,恐怕連一船人的開銷都吃不回本吧,!”
“卞氏商行……貴行做的好生意!”
說話同時,,署吏詳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領隊,。
張斐不過二十來歲,下巴上卻已蓄起了尖長的胡須,,他憨態(tài)可掬,,右手小指間戴著一枚黑色的石戒,渾圓的身材像是月餅,,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喜人的親切,,絲毫沒有尋常商賈的狡黠氣息。
這樣反常的形象,,令署吏更加的疑心,,一只右手拍在張斐的肩膀上,那意味深長的表情,,恍若已經吃定了后者,。
張斐聽到署吏的質疑,只是笑了笑,。
然后湊上前去,,貼耳嘀咕道:“螭吻憩于海?!?p> 這讓一般人聽來云里霧里的話語,,署吏聽完之后,卻面色大驚,。
當即快筆勾畫,,在過所上寫下登記,不敢再做刁難,。
“無礙了,,快些走?!卑堰^所砸入張斐懷中,,署吏的語氣十分急切。
似乎像趕瘟神一樣,,催促著商隊離去,。
張斐卻不慌不忙,慢吞吞將過所收下,,慢條斯理道:“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這么多人看著,怎能不仔細檢驗呢,?”
署吏又顫著手腳,,急匆匆走入車隊,,在裝載黎錦的木箱間來回翻動著,仿佛出于畏懼,,他沒有任何開箱的舉動。
張斐憨笑的表情有些凝滯……真是一頭沒骨氣的蠢豬,。
大踏步走上前,,驟然掀開碩大的木箱,他故意大聲地道:“大人您請便,?!?p> 署吏顯然被他的大膽動作嚇得不輕,伸出的兩手僵在胸前,,待定睛一看,,箱子里果然是精妙絕倫的錦帛,猛地探出了手,,恢復了初時的兇悍,。
“下次早有點覺悟?!币活D翻找過后,,署吏又對著張斐擺出了臭臉。
“好嘞,,大人,。”張斐笑哈哈的應著,,目光向關墻上望去,,恰好撞上一道如鷹銳利的目光。
那目光來自當值的將領,,對于城門處署吏的異常,,早已觀察多時。
張斐仰著肥肥的腦袋,,笑得更加從容,,他朝著那將領點了點頭,下巴的一撮胡須隨風飄動,,難以言說的喜態(tài)落入將領的眼中,,后者卻只是冷哼一聲,便收回目光走向了別處,。
隨著那人的走遠,,朝陽的光輝落在光滑的甲胄上,恰巧折射入張斐的眼睛里,,令他下意識閉目,。
不久,,等到張斐察覺眼睛的黯淡,再度睜開眼,,氣哄哄的署吏擋在了面前,。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剩下的箱子都打開,?”
署吏的耀武揚威,,讓得張斐撲哧一笑。
他重重推開這蠢豬,,便招呼著商隊上路,。
署吏踉蹌幾步,扶了扶歪斜的官帽,,湊上前低聲質問:“你們去永昌鎮(zhèn)究竟要做何勾當,!”
張斐并不理會。
跨上大馬,,如同念詩一般,,他又念叨起那半句話。
“螭吻憩于?!?p> 署吏就像受驚的老鼠,,慌忙退避開來,再也不敢質聲,。
永昌鎮(zhèn)位于定陽郡的西邊,,與招汀郡相鄰,是定陽郡城通往州城的最近之路,。
除南臨的海陽郡外,,定陽郡與其余諸郡的往來,不論官商,,七成經手于此,,所以永昌鎮(zhèn)的商業(yè)繁榮程度,不比某些縣城差上多少,。
絹布店,、鐵器店、鞍韉鋪子……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有鑒于重要的地理位置,其內的永昌驛,,也堪稱沁州東部的消息樞紐,。
張斐一行的目的地,便是永昌鎮(zhèn)的卞氏絹帛店,。
此為他們卞氏商行所開的店鋪,,漕關署吏的質疑,,實在是無頭無腦。
因為相比于押送黎錦,,前往絹帛店駐守,,才是這一行人的主要目的。永昌鎮(zhèn)最近新開了一家卞氏客棧,,正是缺人的時候,。
有著馬隊的拖累,就算張斐騎著大馬,,速度依舊緩慢。
凌晨出了漕關,,日過晌午,,不過堪堪走了一半路程。
看這樣子,,或許天黑之前能夠抵達目的地,,但張斐看了看天色,頭頂已經有厚重的云彩集結,,似乎老天不想讓他們此行走得太過順利,。
撫摸著手指上的黑色石戒,摩挲片刻,,張斐將它放在耳邊,,暗暗祈禱天晴。
但天即是天,,怎會因為一人的祈禱而做出改變,。
密云在天空上蓄積后的不多時,便飄起了濛濛細雨,。
“加快速度,。”張斐勒令護衛(wèi)們快速前進,,出身海島,,對于這種變臉極快的調皮天氣,已經見怪不怪,。
那十名配著樸刀的玄衣護衛(wèi),,齊齊披上蓑衣,牽住車馬,,跟在策馬急行的張斐身后飛奔起來,。
這樣令行禁止的表現,不禁讓人思索卞氏商行到底有何種巨大能量,,竟能培養(yǎng)出此等護衛(wèi),,絲毫沒有散漫的習氣,。
下午,那雨越下越大,,道路也越來越泥濘,。
一行人艱難掙扎在路程中,甚至護衛(wèi)們不惜動用靈力內力,,去搬動深陷在泥漿里的車轍,。
如此賣力的行為,使得商隊的速度不降反增,,竟趕在黃昏之前,,進入了永昌鎮(zhèn)的范圍。
氣喘吁吁地騎在馬上,,從驛站經過剎那,,張斐突然眼睛放亮。
那驛站中剛剛走入兩名浸滿雨水的年輕人,。
張斐打量著其中一位的容貌,。
嚯!
世上竟有如此清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