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姣花軟玉弄眠床13
羅副官說,“所幸沒有傷亡,,但巡捕房到底震怒,,扣了車子,要從嚴(yán)查處,!”
“這種事只消金老爺一個電話也就完了,,何必要我出面?!彼臓敳荒?。
羅副官笑而不語,那意思是——有他這位姑爺呢,,金小姐哪里肯找別人,。女人嘛,不過是小題大做借題撒嬌,!
到底不敢說出口,,四爺愁這樁婚事,他不是不知道,,所以從來不敢在這種事上多言,。
四爺皺著眉向煙碟子里摁滅雪茄,道:“先辦正事,,去見左金義?!?p> 換過衣服出門時,,吳媽正在廊檐下焦心地向著街門張望,。
見四爺出來,問聲您出去???又說月兒走時天不陰著,連傘都沒帶,,一定給淋著了,!
意思是想讓四爺派車出去尋一尋。
不料四爺竟說了句“她沒走,,在家偷東西呢,!”便離開了。
剛才在書房時,,先沒覺得有第三人在場,,后來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窗簾簌簌的,,顯然有人藏在后面,,除了映月沒人有那個膽子潛入他的書房。
八成又在偷東西,,他由她淘氣,,懶得管,公務(wù)上的東西從來不在小公館存放,,其它沒什么怕偷的,。
車子向霞飛路駛?cè)ィ晁畵淅畵淅赝嚧吧蠜_,,車窗的簾子半拉著,,忽然,一輛栗色的本特利E型車穿街而過,,幾乎是橫沖直射,,車轱轆帶起的水浪有一米高,連他這邊的司機都嚇了一跳,,急速剎車,,還是給水浪濺了滿玻璃。
`
該車在上海灘是顆明星,,乃是皮二小姐的座駕,。
皮二小姐是金鶴儀的表親,生來兩大樂子,,一為駕車,,二是駕馬,跟金鶴儀趣味大投,,但凡金鶴儀回國,,二人沒有一日不在一起的,,方才也是車子開得狂,否則他就給她們看到了也不一定,。
他現(xiàn)在可沒有功夫應(yīng)付這些人,,車上有報紙,他隨手打開,,但是光線太暗,,又放下了。
此時左金義已經(jīng)到了霞飛路的辦公處,,與他同來的是那家的狄管事,。
為了尋找突破點,左金義先在內(nèi)里把戎長風(fēng)品了品,。戎長風(fēng)這個人呢,,對什么事都不重。嫖,?他有,,可是沒癮;賭,,也來,,可是放開就忘;戲,?也聽,,可是,從不迷戀,;阿芙蓉呢,?那是堅決不玩!
跟所有男人一樣,,戎長風(fēng)愛權(quán)愛女人,。愛財不愛呢?當(dāng)然愛,,但是錢對于他這種世家子弟來說,,僅僅只是個數(shù)字,他不會為了這種東西濕鞋,,所以送他大洋不濟事,,能叫他松動的除非人情,且是要大人情,。
想到這一層,,左金義就犯難了,看看狄老者腳下那只描金箱子,知道里邊有細(xì)貨,,可這東西能打動戎長風(fēng)嗎,?他可不敢保定,。
狄老者見他面露難色,,連忙陪笑。牙掉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松的快保不住,,說起話來滿嘴走風(fēng):“那爺有吩咐,打戎四少爺這里辦完事,,請左爺?shù)饺鸶@喝一喝,。”
又說:“上過飯,,咱們另外還有個薄敬,,絕不能叫您白受累?!?p> 正說著,,外面滑入一輛黑色的八缸福特轎車。
左金義見那車泊下,,忙說:“你老且坐,,我去跟他過過先聲再論?!?p> 狄老者知道必是戎四爺?shù)搅?,他們此時是在一樓樓廳的會客長椅前,狄老者就坐下了,,心里琢磨這戎四爺?shù)降缀卧S人物,,狄老者知道,戎四少爺是舊軍閥戎某人的四公子,,這位小爺?shù)拿暥?,一種是盛氣凌人陰戾之徒,一種是虛懷若谷謙謙君子,,究竟哪一種是真,,可就不知道。
人從車上下來了,,負(fù)責(zé)撐傘的是車夫模樣,,身披戎裝的自然是長官模樣,不消說,,這就是戎四公子了,,只是這個人看著倒與年紀(jì)不符,身長體大,官派十足,,仿佛已是而立之年,。
左金義迎上去了,戎長風(fēng)端著架子跟他點了個頭徑直上樓,,全當(dāng)沒看到不遠(yuǎn)處那位不時用大手帕子擦腦門的古董老頭,。
左金義隨戎長風(fēng)入了辦公室,他這個人最是一點子好,,人窮氣不短,,便是到友人處化緣也從來不卑不亢,仿佛本來就該著給他,。
他抖出兩支三炮臺,,“若不嫌棄,抽老弟一支賤煙,?!?p> 戎長風(fēng)接過來先放下,脫了白手套,,拿起煙就著他遞過來的火點上,,噴了一口,道:“左兄近來得意,?”
左金義嗐嗐一聲,,道:“破產(chǎn)之人,一個大錢掙不來,!什么得意,!”
“那就照直說吧,什么事,?是酒債,,還是嫖賬?多少錢,,包在我身上,。”
“哪里,,哪里,,”左金義道了聲慚愧,說我今兒可不是來跟戎兄借錢,。
“嗷,?”戎長風(fēng)慢條斯理地磕了磕煙灰,也不急,。
左金義瞧了遍辦公室,,覺著狄老者待會兒在這里過錢過貨不大好看相,,于是說:“這兒講話不大方便,不知戎兄肯不肯賞臉,,咱們同到外面吃個飯,。”
戎長風(fēng)打斷了他,,說:“那倒不必,,我這人最怕吃糊涂飯。如果吃到一半,,事情我?guī)筒簧厦?,那時怎么辦,?吃不是,,吐出來也不是。你就有什么事照直說吧,!”
左金義無法,,抽了幾口煙,實心實意地替那爺說了一通好的,,他也沒料到戎長風(fēng)竟真愿意把狄老者見一見,。
也不消他出去喚,戎長風(fēng)掀鈴傳了副官來,,遣副官下樓去請,,并且道:“旗人禮多,愛窮講究,,你提示提示,,上來千萬別行禮,我受不得那個,!”
可是狄老者哪兒能啊,,一進門就要行大禮,戎長風(fēng)扶住了,,“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老先生,使不得,!”
就這一句,,狄爺心里豎了大拇指,這小爺是位君子,,差不了,。
不過老人到底怯場,進門說的盡是些不中用的廢話,,恭維也十分老套,,少年裘馬衣履風(fēng)流必然封疆拜相之類,,惹得左金義直搖頭。
老了,,跟一顆干巴土豆似的,,精瘦的下巴上留著山羊胡子、身上的馬褂還是洪憲年的舊東西,,整個就一老古董,,大場面雖是沒少經(jīng)見過,但是應(yīng)酬如今的少壯派,,橫是沒法了,。
狄總管曉得跟不上年輕人的趟,到底心中作急,,一路地說下去,,先是攀舊情,說那爺跟如夫人的父親林老爺是世交,。
此言被敲門進來的羅副官恰恰聽到,,想這老者算是犯了四爺?shù)募芍M,不曉得這‘如夫人’‘姨太太’之類的稱謂可是當(dāng)著四爺稱不得,。
少奶奶憎那偏房的名分,,連帶四爺也敏感,他從不提姨太太這仨字,,說差也沒有那么說過,,這種稱謂在小公館就是人人心知肚明的禁語。
好在狄總管究竟詞窮,,縮口不言了,,錢能通神,還是叫錢替他說話罷,。
描金大箱子在地上放著,,那宅上講究的寶貝全在里邊了,只要能救出獨子性命,,要老太爺?shù)哪X袋也不含糊,。
左金義有眼色,推說近來白銀市場看跌,,約了人在老城隍廟分析行情,,先行告退。
左金義走后,,羅副官大有深意地呈上一份新到的卷宗,,戎長風(fēng)見他神色有異,便加心去看了看,。
原來卷宗文件上是剛剛送來的審訊內(nèi)容,,頭里就是那全爺那貝額的情況,,竟壓根兒不是什么逆黨成員,只是恰恰昨夜醉了酒誤入了包房,。
戎長風(fēng)心中有數(shù)了,,將文件合上向桌面一丟。
這個動作很平常,,可羅副官卻明白了,,他是不會當(dāng)下答應(yīng)狄老者放人的,這一回倒是非賣林父一個面子不可,。
他的做派通常如此,,不可能叫順手人情從他手上輕易溜過去。
羅副官退出后,,狄老者一樣一樣地獻寶,,在桌上攤開七八套的錦盒與檀木匣。
里邊是些古玉,、字畫,、元絲、錁子,,還有佛像,牙雕,,甚至將大捆的套模葫蘆,、澄泥蛐蛐罐也帶來了。
這還不夠,,最后又由袖內(nèi)取出一只綢包,,打開綢包,里邊是黃澄澄的小金魚,。
“四少爺,,您上眼,”狄老者小心地?zé)捲~:“這是咱們那爺府上存了上百年的寶,,不是今兒孝敬您,,我老朽這輩子怕是沒福氣看上一眼?!?p> 戎長風(fēng)一直看著老者將寶貝一件件輕輕捧出來,,一件件放好。
直至老者開口,,他莞爾了,。
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推開那些小黃魚,“抱歉的很,!”
他道:“若說全少爺不在我這里,,那是托詞,,可是事關(guān)軍機,無法通融,,原因不便講,,老先生意會即可!軍法苛酷,,營私舞弊乃是掉腦袋的大罪,,那爺?shù)姆愿溃砩‰y從命,!”
他的北平腔里帶一點斯文的海派口音,,語速不急也不緩,直把一個狄老先生說的臉?biāo)⒌鼗伊?,幾乎就要給他下跪。
其實跪也不管用,,林家父親不出面四爺絕對不會松口,。
雖然他此時已經(jīng)明知納貝額是冤的,也不會下令放人,,早在一小時前羅副官剛告訴他這事能和林父搭上邊的時候,他就有了算計,。不久的將來,他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林父辦,,除了林父沒有別人能辦到,但如果再像半年前那樣逼著就范自然不行,,所以須讓他落個人情,到時才好作為交換,。
他不漏痕跡地盤算著,這時忽然傳來敲門聲,。
羅副官顯見有急事,不等四爺出聲便開門進來了,,“四爺,少奶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