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亮,,陳老漢便起床,,穿上了自己那一件臟兮兮的,滿是汗水的餿臭味的褂衣,,然后用火石點燃了自己的煙槍,,坐在床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陳老漢的年紀大了,,睡眠本就比一般人少很多,再加上平日里吃的東西大都是野草和稀粥,,能捉點蟲子和小魚吃,,都算過年。
最近這幾年,,陳老漢蒼老的速度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就連陳四喜都做好了陳老漢隨時去世的準備。
干野草和動物糞便混合的味道,,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沒一會陳王氏便被這熟悉的氣味給熏起來了,顫巍巍的打開房門去到河邊打水,,剛剛打來的水非常的渾濁,,除了能洗洗手之外,其它的都做不了,,這樣的水需要靜置一段時間才能做飯或者是燒開飲用,。
“咳咳,咳,!”終于,,煙槍中的一鍋子干草被陳老漢抽了個干凈,陳老漢磕了磕煙槍中厚厚的煙灰,,便好像是故意一般的重重的咳嗽幾聲,。
果不其然,后房之中便傳來了陳四喜和陳劉氏起床的聲音。
陳老漢每天只允許陳四喜和陳劉氏比自己多睡一鍋子干草的時間,。
“?。 本驮陉惱蠞h給自己的煙槍重新裝填好干草和動物糞便的時候,,陳劉氏的尖叫聲猛地傳來,,這尖叫聲已經(jīng)可謂是徹底的失聲,只有被嚇得魂不附體的人才會發(fā)出這樣的慘叫聲,,單單是聽聲音,,都能夠聽得出這尖叫之人怕是已經(jīng)被嚇得沒了魂魄。
“怎么了,!”陳老漢急忙的從床上跳下,,顧不得穿鞋,收起自己的煙槍,,便朝著后房之中急忙忙的走去,。
如果是陳四喜在毆打陳劉氏,陳劉氏發(fā)出慘叫,,這樣的事情,,陳老漢是不屑于去管的,做丈夫的打妻子,,這在陳老漢看來,,簡直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但是聽陳劉氏這聲音,,很明顯不是受到了陳四喜的毆打,。
“啊,!我的媽呀,!”還不等陳老漢進入后房呢,陳四喜的尖叫聲也隨即傳了出來,,這下陳老漢的心可就瞬間被勾了起來,,其順手抄起一根粗大的燒火棍,一腳便踹開了后房的房門,,將燒火棍高高的舉起,,做出了一進門便要大力攻擊的架勢。
然而陳老漢環(huán)視了后房一周,,卻并沒有看到任何危險的人物或者是野獸,,只見陳四喜和陳劉氏兩個大人卻都蜷縮在床腳上,渾身顫抖,,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
只有年僅五歲的陳五妹睡的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很是不知所措的看向沖進門來的陳老漢,。
“瞎叫喚什么!吃飽了撐的”陳老漢雖然年齡大了一些,,但是依舊是家里面的頂梁柱,,只要陳老漢還在,那陳四喜便永遠成為不了一家之主,,甚至于在強勢的陳老漢的壓制下,,陳四喜的性格都有些懦弱。
“不是,,不是,,爹,你看,,你看看小六子,!”
“是啊,爹,,你快看看啊,,小六子他,他不是人??!”
終于,蜷縮在墻角,,好像是兩團肉的陳四喜和陳劉氏,,終于是面露驚恐之色的指著床上被臟麻布包裹著的陳六安對著陳老漢說道。
“瞎咧咧什么,!什么不是人不是人的,!再胡咧咧,我撕爛你....嘶,!”陳老漢正要訓斥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呢,,卻忽然瞥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不由的也猛地吸了口冷氣,,“當”的一聲,,陳老漢手中的木棍也失去控制,直接從手中滑落,,跌落在了地上,。
只見,小小的身軀瘦的跟猴兒一樣的陳六安,,此時已經(jīng)微微的睜開了他的眼睛,,只是和一般嬰兒初睜開眼睛的癡傻眼神不一樣,陳六安的雙眸只有黑色,沒有白色,。
一雙沒有眼白的雙眸,,正直勾勾的看向站在門口的陳老漢,這種黑,,無比純粹,,比陳老漢見過的最黑的黑夜都要來的可怕,伸手不見五指,,都不足以形容陳六安的雙眸,,用足以吞噬靈魂來形容,卻是再合適不過,。
“吧嗒,,吧嗒,吧嗒”房間之中除卻了陳老漢抽旱煙的聲音之外,,再無他響,,此時陳老漢家的房門緊鎖,謝絕一切來客,。
陳老漢,,陳王氏,陳四喜,,陳劉氏,,還有什么都不懂的陳五妹,整整齊齊的坐在陳老漢的房間之中,,整整一個時辰,,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整個房間都安靜的出奇,,陳五妹本就少言寡語,,其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自然也不會開口說什么,,一旦說錯了話,,不但是陳四喜,就連陳老漢都會對年幼的陳五妹拳腳相加,,小小的陳五妹早早就明白了大部分時候開口遠不如閉嘴來的合適,。
小小的陳六安被放在屋子中間的矮腳桌子上,這張桌子雜七雜八的用了幾十塊大大小小的木頭拼接而成,,很多地方都不平整,,這里凸出來一快,那里凹陷下去一塊,,乍一看,,倒是和陳家村坑坑洼洼的農(nóng)田很是相似,。
桌子上并沒有做打蠟或者是刷漆這樣的光滑措施,不過因為長時間的使用,,外加不怎么清洗,,這張桌子的表面依舊有著厚厚的一層包漿,摸上去有一種惡心的黏膩感,。
此時的陳六安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早晨的時候,陳六安睜開的雙眸可是嚇人的純黑色,,沒有任何的眼白,這可嚇壞了陳四喜和陳劉氏,,就連陳老漢也是在確定了小小的陳六安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情況下,,才一把捏住陳六安的脖子,將陳六安高高舉起,。
在陳四喜和陳劉氏驚恐的眼神之下,,陳老漢原本是打算一下摔死很有可能是‘妖孽’的陳六安的,對此,,陳四喜和陳劉氏沒有做出任何阻止的行為,。
不過當陳老漢弄疼了陳六安,陳六安那凄慘的哭聲,,還是讓陳老漢心中一軟,,沒有立刻摔下去。
摔死陳六安,,這倒是簡單的很,,只要陳老漢的雙手一松便好,但是摔死陳六安之后呢,?陳六安可是陳家唯一的男丁后代,,若是陳六安死了,陳家不想絕后的話,,便只能讓陳劉氏再生一個,。
對于窮困到了以野菜為主食的陳家,再生一個孩子,,是何等艱難,?
先不說陳劉氏肚子大了,基本上便干不了重活,,成為一個妥妥的累贅,,就陳劉氏的身體,能不能再生一個都是未知數(shù),,若是陳劉氏不能生育了,,那是不是要給陳四喜再討一房媳婦,?
討一房媳婦,可是要花白花花的糧食的,!陳老漢舍不得也拿不出,,除非五妹能賣個好價錢。
如此,,只要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陳六安是妖魔之流,,陳老漢便下不來弄死他的決心。
這不,,陳老漢松開了脖子已經(jīng)被自己掐的通紅的陳六安,,將其提溜到了自己的房間中,放在了桌子上,,全家人聚在一起,,討論一下要怎么辦,但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只有陳老漢在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弄得整個房間都是滿滿的一股煙臭味,。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不能傳出去,不然,,陳家村的人,,以后怎么看我們家?甚至就連五妹也會受到牽連,,到時候人牙子都不要,!”
終于,過了好一會陳老漢開口說道,,此話一出,,陳四喜和陳劉氏急忙的點頭,若是讓深信牛鬼蛇神之說的陳家村村民們知道陳六安可能是個‘妖孽’,,陳家村的村民們說不定會將陳老漢的屋子給點了,,然后將生出妖孽的陳劉氏給浸了豬籠!
所以,,就算是陳六安確實是個妖孽,,陳家也得關(guān)起門來悄悄地處理,不能到處聲張,,過一段時間對外宣稱陳六安夭折了便是,,反正這個時候嬰兒夭折太正常不過了,誰也不會多想些什么的,。
“那,,這小六子怎么處理,?是繼續(xù)養(yǎng)著,還是摔死埋了,?”
陳老漢接著又扔出了一個比較沉重的話題,,弄得陳四喜和陳劉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
陳四喜對于自己的小兒子倒是沒有多深的感情,,不過陳劉氏這個做母親的,,只要有可能的話,還是想要保住陳六安的,。
但是這保住陳六安的話,,陳劉氏卻怎么也不敢說出來。
“弟弟又睜開眼睛了”就在無人搭話的時候,,一直在看陳劉安的陳五妹忽然指著陳六安開口說道,。
一聽陳五妹這話,陳四喜和陳劉氏都是渾身一顫,,見到過陳六安黑瞳的人,都會對那足以吞噬靈魂的黑暗有無比強大的畏懼之心,,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再次看到陳六安的黑瞳的,。
“咦?”這時候,,陳老漢發(fā)出了一聲驚嘆,,其站起身來,一步步的走到了陳六安的面前,,陳四喜和陳劉氏都有些緊張的看著陳老漢,,不知道其下一步的動作到底要如何。
“怎么又正常了呢,?”
只見陳老漢滿是懷疑的抱起陳六安,,不斷的看著陳六安那有些呆滯的小眼睛,只見此時陳六安的眼睛黑白分明,,雖然有些呆滯無神,,但是嬰兒都是如此的,不過此時的陳六安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正常版的嬰兒,,那駭人的黑瞳已經(jīng)徹底的消失不見,。
“這是怎么回事?”陳四喜看到了陳六安此時黑白分明的眼睛之后,,也很是明顯的愣了一下,,陳劉氏亦是如此。
此時陳老漢捏著陳六安的手,,也變得柔和了一些,,不再那般粗暴,。
“莫非,剛才是我看錯了,?”
一時間,,同一個想法在陳老漢,陳四喜,,陳劉氏的腦海之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