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恰巧(4)
派出所里燈火通明,。入口處的電子時鐘不斷變換著數(shù)字。
外頭傳來的巨大聲響,,把準備去做筆錄的晨曦嚇了一跳,。霍祁銘伸手攔住了她,,上前去查看情況,。
各種物品碰撞碎裂的聲音不時從墻外傳來。與此同時,,幾名協(xié)警小跑著從晨曦身旁快速經(jīng)過,。
霍祁銘回來告訴她:“先別出去!”
“怎么了,?”
“打起來了,。”
彼時的接待大廳里混亂一片,。剛才襲擊晨曦的那個男人,,此刻正站在大廳中央,嘴里操著各種污言穢語,掄起手邊的東西就往地上砸,。什么鼠標,、鍵盤、訂書機,、水壺,、電話機等等,全都無一幸免,。
趕到的協(xié)警合力想要控制住他,。可那人非但不罷休,,反而頑固抵抗,,發(fā)瘋了似的不停喊叫。
怕他再生事端,,警察只得將他暫時押進了審訊室里,。
確認安全后,霍祁銘這才帶著晨曦一道走出去,。隔門被推開的瞬間,,墻角座椅里那個蜷縮著的人影瞬間奪走了晨曦全部的注意力。
那個被打到無力還擊,,瑟瑟發(fā)抖的女子,,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四五的樣子。而那男人,,雖然看起來頹廢落魄,、蠻橫狂放,卻倒也不像是市井潑皮,。
霍祁銘說:“我問了出警的警官,,他說那兩人是夫妻關系。這樣鬧也不是一兩次了……”
既然是夫妻,,作為外人如果貿(mào)然插手很可能會得不償失,。所以霍祁銘沒再多說。他相信晨曦已經(jīng)明白了,。
從派出所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南方濕冷的冬風毫不留情地撲面而來,。晨曦把手放進羊絨大衣的口袋里,朝天輕輕哈一口氣,,眼前立馬現(xiàn)出一團白霧來,。
霍祁銘從后頭走上來,說:“我送你?!?p> “不用了,。”
“我送你,?!?p> 晨曦沒再堅持,隨他一塊兒走下臺階,,向停車場走去,。
霍祁銘發(fā)動車子,悶不吭聲地打開暖氣,,調好座椅的溫度,。“進來吧,?!避噹锖芸炀团土似饋怼?p> 晨曦看了看他,,說:“倉儲的事,,謝謝你……還有,剛才的事,?!?p> “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他的目光如數(shù)九寒天里的冰棱般直射而來,。
晨曦一怔,,立馬別開了視線。
霍祁銘兩手抓著方向盤,,直視前方,,用一種克制的聲音說:“我這車只接送朋友!”
他這是……生氣了,?晨曦被他急轉直下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懵,。盯著霍祁銘看了幾秒,右手不自覺地覆上了門把手,。心里猶豫著自己要不要現(xiàn)在下車,?
可霍祁銘根本沒給她思考的功夫,一腳油門下去,,車就這樣毫不猶豫地駛離了派出所,。
車廂里彌漫著一絲僵持的氣氛。晨曦在心里犯了難,,自己現(xiàn)在應該怎么開口,?他們這是要去哪兒?
“地址?!?p> “就前面?!?p> “地、址,?!?p> 霍祁銘神情淡漠地開著車,心思卻都在旁邊人的身上,。等紅燈的功夫,,他小心地偷看了眼隔壁那個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般低頭不語的人,眼底快速躍過一絲笑意,。
車開到小區(qū)門口,,穿著正裝的工作人員立馬迎了上來?;羝钽憮u下車窗,,做了個小聲的手勢,轉臉看向副駕駛室,。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了晨曦,,立即開閘放行。
車沿著布滿夜燈的道路緩慢行駛了好一會兒,,最后在一棟高樓前停了下來,。溫暖的車廂讓人倦意萌生。晨曦靠在座椅里睡得安穩(wěn),。
霍祁銘解開安全帶,,偷偷地打量起她。濃密卷翹的睫毛,,微微泛紅的雙頰,,干脆利落的短發(fā)。單從五官而言,,她真算不上出類拔萃,。可只要看著她,,就會不由得開心,,不由得想要多看她一眼。
“咚咚咚”
霍祁銘慌亂地收起視線,,滿臉不解地看著窗外陡然出現(xiàn)的人,。
那人沒理會他,一把拉開了晨曦那側的車門,,蹲下身去,。雙手扶著她的肩輕輕搖晃著,,柔聲喚她:“晨曦,?!?p> 晨曦從熟睡中被驚醒,揉著酸澀的眼睛坐起來,。
“是我,。”那人注視著她,,臉上滿是笑意,。他就像老天爺突降的恩賜,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驟然出現(xiàn),。晨曦呆呆地凝視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龐,,停頓了幾秒,驀地伸出雙臂一把抱住了對方,。
這舉動不僅驚到了對面的人,,更是把霍祁銘嚇得不輕!他兩眼焦灼地在對面兩人身上來回游走,,連帶著心也跟著被揪了起來,。
晨曦雙手緊緊環(huán)抱住那人,臉自然地埋入對方的頸肩,。下一秒,,忽地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死死拽住那人的衣襟,,眼淚如泉涌般噴濺而出,。她哭得那樣委屈,委屈到連帶著周遭的人都跟著她一道兒難過了起來,。
霍祁銘本想將她拉回來的,。可見此情形,,原本扶在副駕駛座椅上的手,,霎時僵在了半空中。那人與她而言一定十分重要吧,?不然,,她又怎么會在對方面前哭得這樣肆無忌憚?
這樣的她,,好陌生,。
那人抬頭朝霍祁銘看了眼。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將晨曦整個攔腰抱起,,挪出了車廂,。
坐在駕駛座上,霍祁銘悵然若失地垂下眼簾,。當車門被重重關上的瞬間,,他仿佛聽見自己心里的那道門也被重新閉合了起來。
夜半三更,,室內的溫暖如春與室外的更深露重形成了鮮明對比,。
晨曦屈膝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凝望著外頭的暗夜發(fā)呆,。落地窗上的白霜化成了一行行水滴,,沿著水印緩慢滑落。
剛才那女子被毆打時的模樣,,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都停留在了晨曦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回憶如潮水般奔涌而出,。那遙遠又熟悉的場景,,再次瘋狂顯現(xiàn)。心臟跳動的頻率不斷升高,,連帶著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晨曦只覺得渾身無力,腦中的畫面如夢魘般糾纏著她,。那個如煙塵般朦朧的巨大人影,,一步步地向她走來,逼著她連連敗退……耳畔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弱小的她站在那里束手無策,。她哭喊著,伸出雙臂來瘋狂搖晃著那扇厚重的木門,,卻無濟于事,。那如世界末日般的恐懼遮天蔽日而來,讓人害怕……
莫言楷拿著毛毯走過去,,緊挨著晨曦坐下,,繼而將她整個包裹了起來。她就像一只落入冰窖中的小狗,,垂著尾巴瑟縮在無人的角落里獨自療傷,。她無聲地垂著頭,細長的睫毛被淚水浸透,。
看著眼前一臉無助,,惶惶不安的晨曦,莫言楷眼中填滿了心疼,。
很久之后,,晨曦才重新仰起臉來,。她有些迷茫地看著他,半晌才問:“你怎么回來了,?”
莫言楷仍舊一臉擔心:“邊左左聯(lián)系的我,。”
晨曦驚訝:“她叫你回來的,?”
“她說要打離婚官司,?!?p> “離婚,?!”晨曦突然停住,,整個人像被釘在了砧板上的魚,,一動也不動。許久才重復了一遍:“你是說,,邊左左要離婚,?”
莫言楷點頭:“因為牽扯到她父母那邊,所以我……”
圣誕節(jié)前的事,,始終在晨曦腦中揮之不去,。她早就想找邊左左好好談談的??蔁o奈年底公司事多,,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本來想著趁春節(jié)假期前的空當說一說這事兒,,結果天不遂人愿的又跑出個倉儲地的事故,。
莫言楷告訴晨曦:“邊左左說對方不愿意離婚,折騰了有一陣子,。結果鬧得兩家都不是很好看,。對方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燈,仗著職業(yè)優(yōu)勢,,在財產(chǎn)分配上到處使絆子,。如果不是他們野心太大,動到了邊家的財產(chǎn),,邊左左也不會急著叫我回來,。”
“如果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記得告訴我,。”
“我知道,?!蹦钥f,。
“那個……”莫言楷沉默良久,“剛才那人是……”
“同事,?!?p> “哦?!?p> 兩人無言了一會兒,。
莫言楷又問:“為什么哭?”
晨曦沒回答,。
“為什么哭,?”
晨曦還是不說話。
莫言楷了解她,。若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觸及到她底線的事,,她是不可能在還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失控的。剛才她抱住自己大哭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以前,。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哭得委屈巴巴的,,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哭完了你再問她“剛才你為什么哭呀,?”她又總是不發(fā)一言的,,獨自把所有事全部埋進肚子里。
又是一陣沉默后,,晨曦才猶豫著開口:“你,,見過昂昂了?”
莫言楷搖頭:“我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下了,。正好聽到你打回家的電話,。只是沒想到……”只是沒想到,正好看到了霍祁銘傾身凝視她的樣子,。那人的眼神,,絕不可能只是同事那么簡單。
眼看農(nóng)歷春節(jié)一天天臨近,。在多方的配合下,,原定在年前交付給W酒店的貨也基本完工。Z港的那場火災,,因為倉儲基地的順利解決,,所以并未給天景造成太大的影響。加上年底一系列促銷活動的展開,先前的損失很快得到了填補,。
莫言楷回國的事到底還是讓林郝宇知道了,。于是吵著嚷著,非要他住到自家酒店來,。用那廝的話說:“莫大律師肯賞光,,簡直是林某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聽到這話的那天,,莫言楷剛好在晨曦辦公室。林郝宇一見到他,,就像個跟屁蟲似的粘了上去,。
邊左左進門看到這場景,嫌棄之情一覽無余:“林郝宇,,你能不能別這么惡心,!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樣子,,真的很像鼻涕蟲,!”
林郝宇一聽,整個人從沙發(fā)里彈了起來,,“邊左左,,你干嘛總和我過不去!我又哪兒得罪你了,?”
晨曦和莫言楷對視一眼,,默契地繼續(xù)著剛才的討論。林郝宇見狀,,立馬安分了下去,。等前面兩人商量完正事,才說:“我們酒店在蘇州的項目完工了,。不知各位大人可否賞光,,前去體驗體驗?”
邊左左奪過他手里的邀請函:“林郝宇你是老古董嗎,?這年頭誰還用紙質的邀請函?。∫稽c都不環(huán)保,!”
“切,!你懂什么!這叫儀式感,!儀式感知道不,!”
“就你這么丑的字還儀式感?真是吹牛不嫌丟人,!”
林郝宇深知自己不是邊左左的對手,,急忙舉雙手投降:“行,!我說不過你!反正你愛來不來我無所謂,!只要莫大律師和晨曦來就行,!”
莫言楷拾起被邊左左丟在桌上的邀請函。打開看了眼,,小聲問晨曦:“你去嗎,?”
“什么時候?”
“要不春節(jié)直接去那兒過吧,?帶上昂昂一起,,人多也熱鬧?!?p> 晨曦不置可否,。
邊左左的事在她心里一直裝著。她知道,,莫言楷這次突然回來絕非像他自己說得那般純粹,。只是他是律師,有要遵循的職業(yè)操守,。所以她問不得,。
“你呢?去嗎,?”見晨曦不答,,莫言楷扭頭問一旁的邊左左。
“我家里有事,?!?p> 這下輪到林郝宇吃驚了,“你不會真生氣了吧,?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邊左左垂首:“真有事?!?p> 見她如此堅定,,林郝宇也就不再堅持。不過細心的他到底還是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