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昔陽府內(nèi)，昔陽東青將瓷杯瓷瓶砸得稀巴爛，還暴跳如雷。

　　小五他們被杜縣縣衙關押，昔陽東青開始以為是張歐在流民面前做做樣子,，差人帶著銀兩前去要人,，結果卻碰了釘子,，挨了一頓水火棍的責打,，這能不讓昔陽東青惱火嗎,。

　　“好你個張歐！虧老夫平日里那般巴結你,，結果養(yǎng)了一個白眼狼,！那個小子送給你的，也是老夫的珠寶,，老夫的銀子,！”

　　昔陽東青氣得在屋內(nèi)打轉，邊喊邊罵,。

　　“盜匪私闖民宅你不管,！害了吾兒你不管！燒了我的糧倉偷了我的銀錢你不管,！養(yǎng)你又有何用,！”

　　一旁的管家鄒洪嚇得顫顫巍巍，他越聽越害怕,，急忙勸慰到：“主子,，您消消氣，小心……隔墻有耳,！”

　　昔陽東青一扭身,，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鄒洪，嚇得他急忙低頭,。

　　“聽見了更好,！免得老夫罵得不痛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昔陽東青咄咄逼人,，嚇得鄒洪連連退步。

　　半晌,，昔陽東青不再叫罵,，但胸脯卻上下起伏劇烈。

　　“他竟然有膽子扣老夫的人,，”昔陽東青陰沉著聲音緩緩說道,，“就是撕破了臉，跟老夫作對,！他還真以為老夫拿他沒辦法嗎,？”

　　昔陽東青猛轉身，嚇得鄒洪渾身一哆嗦,。

　　“去,！把這幾年給他送禮的單子拿來,！他既然不吃敬酒，那就吃罰酒吧,！”

　　鄒洪得到了解脫的機會,，趕緊應一聲，飛竄出去溜走了,。

　　沒過多久,，一名奴仆背著一個大包裹，悄悄地打開了后院的院門,，他探腦出去,，瞧了瞧胡同里并無人影后，這才躡手躡腳地將一匹馬牽了出來,，隨后關上后門,，來到馬前一躍身，上了馬,，一揚鞭子,，催馬朝胡同口奔去。

　　當他一走,，胡同深處有一拐角,，那里赫然出現(xiàn)一名男子。

　　他陰沉著臉,，遠遠地盯著馬匹的背影。

　　未央宮,，朝堂內(nèi),。

　　御史中丞陳忌正在宣讀《治理流民三策》：“流民之困在乎糧，災荒寒疾使民絕產(chǎn),，顆粒無收,，無以為繼，又恐賦稅催繳,，便背井離鄉(xiāng)……”

　　“流民之困在乎財,，糧盡而無以生存，食草啃皮,，風餐露宿,，漂泊萬里，財薄如蓑衣……”

　　“流民之困在乎穩(wěn),，群聚于長安,，皆望天子能悲憫天下疾苦，減賦稅發(fā)放糧種與民休息……”

　　眾臣聽了,，面面相覷,。這些道理誰都知道,，可錢、糧,、穩(wěn)該從何處入手解決呢,？他們有心想竊竊私語，卻見劉徹陰沉著臉,，雙眼如閃電一般,，瞪著大殿上的虛空。

　　陳忌停頓一下,，繼續(xù)念到：“草民以為,，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安以質為本，質以誠為根,。然,，糧不保，便無以食業(yè),。不足食胡以養(yǎng)民,？不養(yǎng)民何以固國本？”

　　“流民四起,，皆為乞求朝廷給予救濟之道,。然，為國穩(wěn)征伐連年,，國庫怠空,，錢資糧食無以維計……”

　　“遍觀天下，國民貧弱,，但大戶富余有足,。草民以為，破流民之困,，錢財之事在乎此,，糧食之事亦在乎此，而流民之穩(wěn)在乎朝政之諾言……”

　　聽到這里,，朝堂上頓時“轟”地一下子打破了沉寂,，大臣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劉徹的眼睛里閃出一絲異樣的光芒來,。

　　大殿左側的一方隊列中,，一名大臣忽然列隊而出，拱手道：“啟稟陛下,，臣魏寧仁有話要說,?！?p>　　魏寧仁乃丞相司直，行監(jiān)察不法官員之責,。

　　站在一旁的蘇文用余光朝劉徹打量而去,，但劉徹微微點了一下頭，蘇文便道：“準奏,！”

　　“陛下,，此奏文有危言聳聽誹謗朝廷之嫌，流民之禍害在于旱災蝗災,，卻也只是局部范圍,，奏文卻言說我大漢皆流民，并且將天災之怨怒怪罪于連年征戰(zhàn),，還妄言國庫虧空,，這表面上是行解困流民之策，實際上是對我朝興戰(zhàn)事固國本的討伐,，而且以草民之口,，實乃攪亂人心之毒文，恐會攪亂君臣之心,，臣請求責拿此人,，以正視聽?！?p>　　位列文官首要位置的桑弘羊回轉身子,，看到魏寧仁這般一說，深得眾大臣的點頭附和,。

　　“臣附議,！”

　　“臣附議！”

　　……

　　不少的大臣紛紛出班附議,。

　　桑弘羊心里冷哼一聲，其實這策略的重心在于向大戶開刀,，征用大戶的錢糧,，以安撫流民，這樣以來,，既有效挖掘了商賈大戶的墻角,，又幫助朝廷解了流民之困，使百姓安居樂業(yè),，可謂一箭雙雕之事,。

　　只是，劉徹不想落得是他一意孤行之意,，便在昨日外朝商議之后,，又拿到朝堂上,，讓大伙兒評論是非，無非是想看看百官的態(tài)度,，是袒護己私,，還是照顧陛下的天下。

　　沒想到,，一石激起千層浪,，惹得眾朝堂對此策進行了嚴厲的抨擊。

　　桑弘羊心知肚明,，那些商賈的背后還不是站在朝堂上的眾人,。

　　陛下打擊商賈，本身就是在砍眾大臣的根基,。

　　一看到眾人一邊倒地反對此策,，大司農(nóng)顏異頓時有些不高興了。

　　不斷四起的流民之事已經(jīng)讓他焦頭爛額,。安撫流民需要錢,，需要糧，可朝廷如今已無錢無糧,，叫他兩手空空地去處理流民之事,，簡直就是做夢。

　　昨日,，桑弘羊帶回來皇曾孫的答策,，他頓時茅塞頓開，為終于找到了破解流民之困的良策而高興不已,。

　　本指望通過昨日的外朝便可以定下這一國策,，沒想到外朝上就遭遇了強勢的反對。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陛下既不表態(tài),，又把此事拿到早朝上來議論,。

　　顏異心中剛剛崛起的希望眼看就又要泡湯了。

　　泡湯的后果,，顏異最清楚,，流民之事的重擔最終還是要落到自己肩頭，到時候還是兩手空空干著急,。

　　他等到那些聲音說得差不多,，才出班奏道：“啟稟陛下，臣顏異有話要說,?！?p>　　劉徹點了點頭，蘇文便朗聲說到：“準奏,！”

　　蘇文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簡,，雙手高舉著,，低下頭去，“臣啟奏陛下,，杜縣富戶昔陽東青捐出紋銀五千兩救濟流民,，用于買糧買車與川資路費，迄今為止,，近兩萬流民已疏散過半,。流民無不感激陛下，每臨行前皆朝長安方向跪拜,，言必稱謝陛下愛戴子民,。此為杜縣縣令張歐所書奏文，請陛下御覽,?！?p>　　蘇文冷眼一瞇，心里暗自怒罵張歐有心思管流民之事,，自己交代給他的事反而辦得拖拖拉拉,，臉上不免露出厭惡之色。

　　劉徹見蘇文沒動靜便狠狠地瞪他一眼,，蘇文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忙接過了大殿之下的小太監(jiān)捧上來的奏文，放在龍案上,，緩緩打開,。

　　大殿之上的群臣還是聒噪了。

　　此時,，有繡衣御史出班啟奏,，“陛下，杜縣大戶昔陽東青非自愿捐獻財物,，五千兩白銀乃御批乞丐劉病已偷盜而來,。況且，卑職已監(jiān)察到確切證據(jù),，劉病已設計擾亂昔陽家婚事,，挑撥昔陽家與榆林家的親事，并將昔陽少主閹割,，手段殘忍。此殺雞取卵之事心術不正,，恐天下人有效仿之嫌疑,，奪大戶殺大戶，造成天下動蕩不安,，臣啟陛下口諭將此賊子抓拿歸案,，殺一儆百,，以儆效尤?！?p>　　他這么一說,，大殿內(nèi)頓時嘩然一片。

　　顏異一抖手覺得全完了,，劉病已若是被問責,，流民之策也就徹底被否了。

　　此時,，桑弘羊這才冷笑一聲,，朗聲回到，“好一個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眾朝官不顧天下流民之疾苦，卻在為商賈大戶的利益爭執(zhí),，傳揚出去了,，豈不令天下人寒心嗎！”

　　正有人要出班頂嘴,，桑弘羊急忙朗聲到：“啟稟陛下,，臣這里有檢舉證據(jù)一份，職責昔陽家以資助流民之名義,，行一些拐賣少女與孩童的勾當,，請陛下過目?！?p>　　等奏章鋪陳在御書龍案上時,，桑弘羊繼續(xù)說到：“先前，各縣迎接流民不暇,，便鼓勵商賈大戶舍粥于民,，各地也有響應。據(jù)屬官調(diào)查,，昔陽家前期資助舍粥,，不過是湯湯水水，一日之內(nèi)人人竟有一碗,，顆粒不見,，湯水清澈見底。而不少流民卻無故失蹤,，更有其縱容家奴行一些霸占虐民的勾當,。”

　　“桑大人，敢問你說的這些有何證據(jù),？”此時,，有繡衣使者出班質問到。

　　“證據(jù)嘛,，杜縣縣衙便有奏章呈上來,，屆時諸位可以觀瞻一番?！鄙：胙蛟缰烙腥税l(fā)難,，應對之策早已胸有成竹。

　　“空說無憑,，桑大人需言語審慎?。　被艄獬霭鄦⒆?。

　　蘇文見了,，臉上綻放出一些笑意來，他事先將彈劾劉病已的事情交代給了繡衣使者,，沒想到霍光竟然在此時站在了反對劉病已的行列,，著實讓蘇文有些意外。

　　“無憑無據(jù),，老臣在此言說,，豈不是有欺君之罪了？本官這般說,，自然有十足證據(jù),，但地方案件查辦需由杜縣主辦，待證據(jù)確鑿后,，才能上交辭訟諸曹進行核罪,。本官訴至此事，是給流民之策以佐證,。諸位眼下還是以大局為重,，妥善處理流民之事，方能替陛下解憂,?！?p>　　霍光繼續(xù)說到：“凡國無法則眾不知所為，無度則事無機,。作為朝廷重臣更應當以法為準繩,，且不可以私情裁斷。即使昔陽家確實罪責已定,，應當由杜縣查辦,，朝廷裁決后,，實施抄家或差沒，由朝廷撥付資金給流民使用,。”

　　“或曰大戶捐資于流民,，資金發(fā)配由杜縣縣衙支配,，而不應該是劉病已擅自處置?！?p>　　“此二者皆不符合法度,。”

　　霍光說完,，便回隊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