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銹刀,。

　　這刀不是一把好刀。

　　可砍出的刀跡確無可挑剔,。

　　就像這門源自砍柴的刀法不算精妙,，意趣卻極為高深,。

　　《莊子》中曾說，不材之木為舟則沉,，為棺則腐,，為器則毀,，卻因為無所可用，故能夠避免被砍伐,，在山中終享天年,。

　　這門柴山十八路的來源很蹊蹺，是他在金庸江湖的長安城里,，向一個扛著烏鋼扁擔(dān)的乞丐買來的,，作價十兩。

　　“柴山十八路刀法”簡潔無華,、直指要害,，每次出刀都能將種種不材之木砍落，化不材為薪材,。

　　用來砍人亦是如此一刀劈過,，不由分說。

　　但是吊詭的地方就在這里,。

　　這門“柴山十八路刀法”練至高深處擊無不中,，斬?zé)o不斷，偏偏只能針對木材這樣的死物,。

　　沒有躲閃,，沒有虛招，沒有擋架,，這門刀法偏只有砍柴的那一劈,，驚天動地，似乎揮刀只是為了揮刀,，仿佛砍柴只是為了砍柴,。

　　也曾有人想要去蕪存菁，但稍微加入一丁點的變化演繹,，這門刀法就變成了滑稽可笑的江湖把戲,，再也沒有原先的鋒芒。

　　此時真正的“不材之木”,，又繞了一圈回到原點,，變成了這門俚俗粗淺的武學(xué)。

　　在復(fù)雜多變的江湖打斗面前,，這種刀法毫無用處,，也只有江聞這樣能靠著經(jīng)驗值升級武學(xué)的人，才會百無聊賴地將這門武學(xué)推演提升到了極致,，接觸到這門雞肋武學(xué)的另一面——

　　近乎于道,。

　　柴山十八路刀法粗淺，卻蘊含著道家“將處乎材與不材之間”的大道,，正適合執(zhí)迷于拳譜招式的洪文定學(xué)習(xí),。

　　以他的悟性如果想走上前人未有的道路,，就必須脫離窠臼、效法自然,，得其意而忘其形,。否則哪怕江聞拿出再高深的武學(xué)給他參悟，也不過是邯鄲學(xué)步,，終究落入了下乘,。

　　月夜道觀之中，洪文定接過鈍銹的柴刀,，開始一刀一刀地劈起了薪柴,，面色時而恍然、時而疑慮,，最終一切情緒都漸漸融入了聲聲輕響之中,，面沉如院井中的那汪水。

　　“江大俠,，能否管教一下徒弟,，讓我清凈睡會兒?！?p>　　會仙觀的小道士從大殿側(cè)廂房走出來,，一臉無奈地找到了江聞。

　　江聞略一思索,，就猜到是半夜砍柴吵到了小道士,，連忙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們師徒半夜論武頗有所得,，忍不住就演練了起來,。”

　　但小道士搖手說道：“不是這樣的江大俠,，入秋后的道觀風(fēng)聲鶴唳,，我早就習(xí)慣了?！?p>　　“那你指的是,？”江聞表示很茫然。

　　小道士被冷風(fēng)一吹,，抖了三抖,。

　　“隨我去看看您的另一個徒弟吧,?！?p>　　“……凝蝶又干啥了？”

　　…………

　　江聞和小道士走進(jìn)殿內(nèi),，發(fā)現(xiàn)大殿地鋪上的凝蝶正側(cè)躺著,，被子卻奇怪地蒙著腦袋,，略微有些動靜。

　　察覺不對的江聞猛地掀開被子,，就看見躲在底下的小徒弟正美滋滋地偷吃著糕點,，床鋪和嘴邊落滿了碎屑。

　　見到自家?guī)煾赋霈F(xiàn),，愣了片刻之后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把剩下的糕點全部扔進(jìn)嘴里，小臉鼓得像個貪心的松鼠后,，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洗乎你咋我撒似（師父你找我什么事）？”

　　“有吃的竟然不想著師父,！”

　　江聞出離憤怒了,。

　　在師徒對視的時候，小道士幽幽嘆氣道,，“我睡下之后,，連續(xù)四次聽見有人走動，最后才發(fā)現(xiàn)丟了糕點……您的徒弟怎么會這賊兮兮的輕身功夫,？”

　　“哎,，原諒她因為年輕犯下的錯吧?！苯勎嬷槆@氣道,。

　　小道士無奈地說道：“師父最喜歡桂花味，入秋時我收集的桂花不知道為什么丟了一大半,，剩下的只做了這些桂花糕,。恐怕師父知道了要大為光火啊……”

　　凝蝶慌忙吞下嘴里的桂花糕,，噎得直翻白眼,，最后才不服氣地說道：“你污蔑人清白！我明明就去偷了三次,，憑什么說是四次,！”

　　“凝蝶，你這清白還需要你污蔑嗎,？這不是自己都抹黑得差不多了嘛,。”

　　江聞拍著額頭嘆氣道,，“小道長,，今晚給你添麻煩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過夜好了。還有紫衣姑娘,，你也出來吧,。”

　　此話說完,，屋子里寂靜一片,，不明就里的人占據(jù)了大多數(shù)。

　　江聞幫凝蝶收拾著鋪蓋,，頭也沒抬地慢慢說道：“紫衣姑娘,，如果我沒猜錯，你剛才是從丹房那邊偷溜進(jìn)來,，還偷看了會兒老道士打坐對吧,？”

　　此話一出，三清殿的房頂忽然傳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正是袁紫衣身輕如羽地從房梁上躍下,，詫異地看著江聞。

　　“江掌門,，你怎么知道第四個走過的是我,？”

　　江聞沒好氣地說道：“元化子在丹房里點了一種奇香，一旦沾上就繚繞不散,。此時老道士在徹夜打坐,，必然有其他人潛入了?！?p>　　剩下的話江聞沒說,。

　　因為下半句是，如果有誰會無聊地跟蹤他們到這座道觀的,，那就只有白天見到的這位袁紫衣了,。

　　袁紫衣也不在意，紫衫雪膚在大殿中格外顯眼,，隨意看了小道士一眼,，就讓他不再說話，不敢抬頭看這個娉婷裊娜的美貌女郎,。

　　“江掌門,，我和嚴(yán)姐姐都很佩服你在武學(xué)上的造詣，她不好意思來請教,，只好由我來開口了,，希望你不要推辭?！?p>　　有白天嚴(yán)詠春誤打誤撞搶到的話頭,，袁紫衣一點都不客氣,。

　　江聞卻連連搖頭：“我哪里懂什么武學(xué)，都是各位江湖同行的襯托,。”

　　“……江掌門果然快言快語,?！?p>　　袁紫衣笑容僵硬了片刻，又說道,，“剛才小女子不小心聽到了江掌門向徒弟傳授武學(xué),，只聽得趣旨非凡，其中奧妙恐怕連家?guī)煻嘉幢仡I(lǐng)悟,，故此特來請教,。您此時推脫不言，莫非是看不起我派的粗陋武功,？”

　　袁紫衣隨口搬出了五枚師太,。

　　首先表示我知道你會這門武功了，別藏著掖著,。

　　其次江聞自稱通過南少林認(rèn)識五枚師太,，還用這個借口接近她們，此時繼續(xù)裝傻充愣,，那就是徹底不給面子了,。

　　在今晚偷看到江聞顯露功夫，袁紫衣已經(jīng)是打定了主意,，必須從這里學(xué)到一招半式才走,！

　　“袁姑娘，想討教武功的話就跟我一起換個地方,。沿著九曲溪往西走有一座止止庵,，我們先到那里對付一夜?！?p>　　袁紫衣聞言笑靨如花盛放,，左頰上酒窩兒微微一凹。

　　感覺到袁紫衣的得逞,，江聞還特意解釋道：“大家門派不同,，每個師父也都各有長短，很正常的,，我絕沒有瞧不起五枚師太武功的意思,。”

　　袁紫衣不依不饒地追問道：“那江掌門你長短何處呢,？”

　　江聞解釋道：“我無……咳咳,，我每樣都懂一點點。”

　　“當(dāng)真就一點點,？”袁紫衣皺眉念叨,，感覺眼前這人偏居深山一隅還遮遮掩掩，非常古怪,。

　　江聞淳樸地笑著,。

　　“對，就億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