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辛者,,齊高密人,,少家貧,,獨與母居,,喜讀書,。及長,,不視家生產(chǎn),,常游學(xué),。后娶妻,,以侍母不謹而棄之,,一縣盡笑其所為。
公孫辛身體壯實,,為人豪放,,與蒯徹等往來密切。秦末亂世,,自以為大有作為,,逢人則打聽群雄作為。又與群友通氣,,欲相互舉薦于諸侯,。
其家乃負郭窮巷,,以獘席為門,然所交游者多豪杰飽學(xué)之士,。秦滅,,聞項王都彭城,乃杖劍往投帳下,,冀為所用,。跟隨兩年,郁郁不得志,,眼見項王無望,,欲不辭而別,歸家隱居,。偏巧蒯徹也來彭城,,二人一齊獻策項羽。項羽雖然不聽,,但卻打算拜二人為大夫,,賞百金。兩人一合計,,項王必敗,,何必為小利而送命,當(dāng)晚就逃亡,。
看著劉邦項羽等凡夫俗子風(fēng)云際會,,公孫辛常暗自嘆息,“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難道自己將來只能居家授徒為業(yè)?或者云游四方,,修道于深山?
歸家的公孫辛雖然不甘于田壟,,可母年老,,家里衣食無著,只好在鄰里的鄙視中暫時伺候家中的十幾畝薄田,。白日揮汗如雨,,夜晚無力地撫摸著一捆捆的簡牘。再也無心指點江山,,終日為衣食而憂,。業(yè)未立,家未成,,常常成為鄰里背后笑話,。偶爾瞥見墻上掛的寶劍,,也是家里唯一值錢的物件,情何以堪,?個中滋味,,只公孫辛自己知道。
一個秋日的黃昏,,夕陽似火,,公孫辛的破宅終于迎來從臨淄匆匆趕來的故友,蒯徹,。陋室好久無人來訪,,郁郁寡歡的公孫辛喜出望外,兩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其母周氏殺了家中下蛋的雞,湊合出拿得出手的佳肴,。又賒錢打來一壇酒,,為二人助興。兩人推杯換盞,,越聊越興奮,。
周氏特地過來插話,“辛兒耿直,,望蒯生多在大王前美言,!”
“公孫弟才名遠播,大王必定重用,,愚兄亦借光,。”蒯徹笑著回應(yīng),。
“汝等情同手足,,蒯生如發(fā)現(xiàn)女兒家,定為吾兒說項,,就是寡婦亦好,。”公孫辛婚事一直是周氏的心病,,逢人就請人幫忙尋合適女兒家,。可惜都是徒勞,,家徒四壁,,何人能看得上?
“家母嘮叨,,蒯兄別在意,?!惫珜O辛無可奈何地尷尬笑著說。
“此番賢弟入臨淄,,定功成名就,。弟婚姻之事,愚兄自當(dāng)記掛在心,,定不負老母拳拳之心,。”蒯徹當(dāng)即紅著臉向周氏保證,。
周氏趕緊過來又給蒯徹斟了酒,,這才喜滋滋地走開。
酒宴后意猶未盡,,二人竟暢聊一夜,。第二天天明,公孫辛找出柜子里藏了一年的冠,,穿上老母縫補整齊的衣衫,,就與蒯徹一起乘傳車往臨淄而去。
留下可憐的公孫母,,倚著破門,,淚眼看著遠去的孩兒,哭著笑,,笑著哭,。
次日午后,二人即趕到臨淄,。
聽說公孫辛殿外待召,,韓信急忙對郎中大喊“請公孫君!”
公孫辛彈彈衣,,正正冠,,然后才昂首挺胸隨郎中來到殿前。
與臉龐清瘦的蒯徹不同,,公孫辛高大威武,,氣宇軒昂。不待公孫辛俯身施禮,,韓信趕忙上前,,笑著拉住公孫辛的手,,請入上座,。
“先生高才,何相見之晚,!”
“大王過譽,,折殺臣仆,!”
韓信的舉動,把公孫辛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想到在項王那兒的冷遇,,自己的窮困潦倒,卻突然得到齊王如此厚待,,馬上就想掏心掏肺地陳說,。
兩人天上地下古今一番談?wù)f,韓信對公孫辛極為滿意.這才斥退左右,,與公孫辛前往偏閣議事.
“吾欲興齊于楚漢間,,愿先生賜教?!表n信雖然有些信心,,但還是心里不安。
“夫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惫珜O辛開始就引經(jīng)據(jù)典,也是說到韓信心上了,。
“此乃信之所患,。”
“大王前為漢臣,,今亦為漢大將軍,。欲去漢制,當(dāng)先定齊制,?!惫珜O辛隨即靠近韓信耳語,如此這般就可以了,。
韓信一聽,,不住稱許,“可行,,可行,。”
“屬下多為漢臣,,吾實患之,!”
“人臣所圖,義利而已。大王先立大義,,則臣下不敢不忠,;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忘小過,,獎有德,何患臣屬不忠,?”
“兩丞相必忠漢王,!”就算下面將校可以爭取過來,,但曹參和傅寬不可能,,因為自己能給他們的,肯定不如漢王給的多,。再說了,,在他們心里,韓信就不是君,;在韓信心里,,他們也不是臣。
“大王仁厚,,相機禮送出境即可,!”
“但愿如此!”韓信何嘗不想這樣,可哪有這樣的好機會???
通過對話,韓信看出來公孫辛也有治國安邦之才,,不在張良蕭何之下,。可其人在史書中未載,,皆未逢其時也,!
“魯北之地,先生有何見教,?”總算到正題了,,韓信想看公孫辛的見解。
公孫辛昨晚已經(jīng)與蒯徹討論過了魯北,,分析項王來魯城后存亡的關(guān)鍵,。所以聽到韓信詢問,公孫辛侃侃而談,。
“魯北南結(jié)魯城,,西向可達梁魏及楚地,東連瑯琊。將來存楚拒漢鼎足而立,,天下紛爭,可以先從這里開始,。進可攻,,退可守,不可小看,。
幾個月前車騎將軍灌嬰攻下魯北后一路南下,,留守官吏要么是楚降吏,要么是漢軍吏?,F(xiàn)在灌嬰兵馬正在淮北與項王軍作戰(zhàn),,魯北無所適從。所以只需以大將軍令任命一親信之人前去統(tǒng)管魯北,,不費毫力,,就納入齊王麾下。整頓吏治,,安撫流民,,收納亡命,這地方馬上就是齊王的領(lǐng)地,,直接成了對抗諸侯的前沿,。”
“善哉,!”韓信忍不住贊嘆,。這與蒯徹存楚的方略一致,且可行,。
“濟北的博陽,,瑯琊的費縣各遣一將以為后援,則萬無一失,!”
這樣薛郡楚地全在齊軍俯視之下,,項王來此,無后顧之憂,,乘機擊遠道而來的漢王人馬,,勝可追,敗可守,。想到這些,,韓信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對于接收魯北的安排,,現(xiàn)在齊王部屬都蒙在鼓里,。他們根本不知韓信內(nèi)心的打算。可這事又不便明說,,那樣顯得韓信忘恩負義,。也只有這位公孫先生,他懂得這其中的奧秘,,能完全實現(xiàn)自己的意圖,。韓信內(nèi)心已經(jīng)確定其就是魯北都尉的不二人選。
這番交談,,讓韓信也確信,,這公孫先生不是清談的迂腐儒生,完全可以任用,。當(dāng)即招來御史,,拜公孫辛為魯北都尉,賞黃金十溢,。
“無功不受賞,,”公孫辛接過都尉印綬,卻拒絕了賞金,。
韓信并不勉強,,倒是很欣賞公孫辛的作為。
看著公孫辛大搖大擺離開的背影,,韓信有點得意,。以前一心忠于漢王,根本不屑于智謀之士,,只為自己用兵過人而沾沾自喜,。而今另立門戶,才發(fā)現(xiàn)己所不能,,閭巷中亦有人杰,。只要識人之才,用人得當(dāng),,原來一切皆有可能,。
出宮后,公孫辛甚至不去與蒯徹告辭,,直接乘傳車與御史郎中一行往魯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