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過神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鋪上望著手里敞開的密碼本發(fā)呆,。
昨晚的那一頁紙被撕掉了,？
我左右翻看，再之前的卻不是我的筆跡,，而是一個叫楊子的人寫的,。枕頭邊上擺放著五封不知是誰寫給楊子的信，打開來看,，卻是空空,，白紙紅分割線上只字未著,。
“咚咚咚,！”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踱過去開門,，是李醫(yī)生,。李醫(yī)生帶我到了大四合院,，在那里與邱主任匯合。他們做了簡短的交談之后,，便帶著我一同步入醫(yī)務(wù)室,，為李醫(yī)生的兒子李可進行診斷治療。
外間并沒有人,，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刺鼻氣味,。
進到里間，我看見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一臉的平靜，像是陷入了昏迷,，又像是睡著了,，無法辨認。
夜里,，我在宿舍的黃木桌前詳細地記錄了下午發(fā)生的事情,。
如李醫(yī)生描述，病床上躺著的人叫李可,，是他的兒子,；六天前的那個晚上，李可在流沙鎮(zhèn)娛樂園與他的同班同學(xué)邱斌發(fā)生口角并升級為打斗,；之后,，李可騎摩托車逃跑時意外地撞死了一個路人，那個路人卻陰差陽錯地是他的老師,，那個當著全班同學(xué)面打過他的老師……
記錄完畢之后,，我熄了燈，躺到床鋪上閉上了眼睛,。我像是睡著了,，又像是一直醒著，疲倦的大腦竟有些難以分清,。
窗戶是打開的,，空氣卻燥熱難耐。
輾轉(zhuǎn)反側(cè)之后,，我再次坐起,，接著焦躁地在屋子里踱來踱去。
再一次回過神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杵在門口一側(cè),，舉頭望著墻角。一定是有什么東西曾吸引到我,，然而當我打開燈認真查看時,，卻發(fā)現(xiàn)那里什么都沒有,。
我換上衣服，帶著密碼本走出去散步,。
剛走出宿舍區(qū)不遠,，便發(fā)現(xiàn)在四合院斜對面的荷花池旁有一個矮小身影一閃而過！
我定了定睛,，確信自己并沒有看錯,。心臟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我忐忑地沿著小路走過去,，眼睛卻緊緊地盯著荷花池假山的后面,。
果然，那里藏著一個小人兒,！
我看了眼周遭,，接著小心地踱到假山后面。在路燈昏黃的光影里,，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男孩兒,，眼里掛著淚珠，身體在瑟瑟發(fā)抖,。
“小朋友,，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在這里哭,？”
“姚姐姐,，我輸了！”他說著更是泣不成聲,，“游戲輸?shù)袅?！爸爸要打我！?p> 他認識我,，而我卻完全不記得他,。至于他說的游戲，或是其他什么,，我更是無從記起,。
“你爸爸呢？他在哪,？”
“在四合院里,，他們正在吵架！他們吵得很兇,！還說兇手不是楊叔叔的兒子——你快跑吧,，他們說要殺死你！”
“什么,！”
我如遭雷擊,，脊背一陣冰涼，只覺得此刻,，有兩個白色的身影正持著手術(shù)刀站在我的身后,！
我一臉慘淡地倉促地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身后并沒有人,，只從四合院幽深的門口傳來陣陣嘈雜的爭吵聲,。
“小孩子不可以說謊！你告訴我,，他們?yōu)槭裁匆獨⑽?？?p> “我不知道！你快跑吧,！快跑,！”
小男孩兒渾身發(fā)抖，他一定是嚇壞了,！然而,，透過他的眼睛，我又十分確信,，他說的是真話,，他沒有說謊。
我的身體一顫,，雙腿不自覺地發(fā)軟,、顫抖起來！
奇怪的是,，身后的吵鬧聲竟沒了蹤跡,。待我轉(zhuǎn)身去看時，驟然發(fā)現(xiàn)四合院門口正矗立著兩個男人的身影,，一個穿警服,，另一個穿西裝。
恍惚之間,，我又定睛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竟是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他們手持手術(shù)刀,，正張牙舞爪地向我奔來,！
我深吸一口氣，拔腿就跑,！
掠過荷花池的假山,，鯉魚從水里爭相跳躍，水花四處飛濺,，打濕片片荷葉,；拐向拱形大門的馬路時,，又認真地看了一眼挺立在花園里的那臺黃燦燦的IC電話機，話柄竟慢慢漂浮到空中,，喇叭里緩緩飄出閃爍的星子,；溫柔的晚風化作一雙纖細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烏黑的馬尾一散而落,，從臉頰兩側(cè)向后飄搖——
沒多久，我“砰”地一下撞到那銹跡斑斑的鐵門上,！鐵門緊鎖,，但我一點也不慌張，甚至一手抓住鐵網(wǎng),，做了一個芭蕾轉(zhuǎn),，接著顛了幾個碎步，才一躍而出,！
身后那群穿白大褂的人竟攢簇成了一團,，一并擁向我時竟倏然化成濃霧。我無所畏懼地揮舞著,，心想哪怕是死掉了,，也要跳一支舞。
雙手抬平,，腳尖墊高,，只一個轉(zhuǎn)身，便抖出霧外,；然而那霧卻如此糾纏,，迅而疾之又將我圍住。我跳躍著,，飛舞著,，奔跑著，卻又猛地一下掉進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中,！那個時候,，身旁的星子一并消失，沒了蹤影,。
井里漆黑一片,，布滿了落葉，只從井口投下來一束暗淡的光,。我躺在落葉上面,，一動不動，敞開的本子躺在一邊?；秀敝?，我像是嗅到了野菊花的清香。
循著那清香,，我慢慢站起身來,，拾起本子，朝著幽暗漆黑之處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絲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循著那光,，我加快了腳步，拼命地奔跑起來,！
待我終于從那口井中走出來時,，才驀然發(fā)現(xiàn)，原來我并未走遠,，只不過是從私塾的院子里走到了私塾的圍墻外面,。
我踏過野草地走到私塾的正門中央，不由地向里面久久凝望,。透過那銹跡斑斑的鐵網(wǎng),，我看到私塾里樹木凋零，落葉滿地,，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也許就在剛剛，抑或是很多年以后,，突然回過神來的我驀地轉(zhuǎn)了個身,。眼前，一半是暗夜,，一半是濃霧,；耳邊，一陣是清脆的車鈴聲,，一陣是動人的口哨聲,。
我想，我只是忘記了我是誰,。
202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