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了巨大動靜的柳泉和樊仁兩個人,，乘著夜色掩護，以及還沒有什么人圍觀時,，快速地離開了石碑處,。

　　石碑地處偏僻，附近并沒有什么人,，就算有,，第一時間也不會聯(lián)想到，城中心鐘鼓樓響聲會和無名石碑有關(guān),，所以柳泉并不擔(dān)心會被發(fā)現(xiàn)是他引起鐘聲,。

　　接著他們兩個就近找了家酒樓準(zhǔn)備吃些東西。

　　身懷百兩黃金的柳泉算得上大款,，大手一揮，讓小二把能上的好菜全上了個遍,。

　　被帶到酒樓吃飯的樊仁看著桌面上琳瑯滿目的菜肴,，吞咽起了口水，但遲遲沒有動桌子上的碗筷,。

　　畢竟請客的人還沒有動筷子,。

　　“怎么了，快吃吧,，你肚子之前都叫了好多聲,。”柳泉眼眸彎彎地說道,。

　　像是得到了主人家的允許一樣,，樊仁拿起碗，大筷子地夾盤中佳肴,，然后塞進嘴里,，狼吞虎咽起來。

　　和男孩的吃相比較,，柳泉則顯得文雅許多,，他夾著色澤誘人的菜放進口中，細(xì)嚼慢咽,，慢慢品味經(jīng)過烹飪的食物,。

　　調(diào)位料和食材本身碰撞出的鮮味，綻放在他舌蕾之上,，柳泉忍不住拿起腰間葫蘆壺一飲而下,，好菜自然少不了好酒。

　　“小樊仁啊,，為什么你會找上我來租你家房子呢,？”柳泉也沒有過于拘于禮節(jié)，邊夾菜邊道,。

　　腮幫子被塞得滿滿的樊仁口齒不清：

　　“其實在找上你前,，我已經(jīng)找了四五個人，但他們拒絕了我,，大概是覺得我年紀(jì)太小,，不靠譜，像騙子,?！?p>　　“你很缺錢嘛,？這么急著找租客?！绷乐谥胁穗葐柕?。

　　樊仁把口中食物吞咽進肚子：

　　“今天我就已經(jīng)身無分文了，實在餓的不行,，情急之下才出此計策,。”

　　“那你之前是怎么活下去的,？而且你一小屁孩,，也不怕引狼入室?！绷绕鹁?，話也說得開了些。

　　“原本還有錢的,，但......算了,，沒什么好說的?！?p>　　樊仁吞吐起來：

　　“沒錢沒辦法,，肚子真的很餓。還有我不是小屁孩,，我今年都九歲了,！”

　　見男孩不想多說，柳泉也沒有追問,，他夾起一塊肉放進樊仁碗里：

　　“餓,，那就多吃點,。你看你九歲了,，身子骨這么薄弱，像六歲孩童一般,?！?p>　　“嗯嗯，謝謝柳大哥,?！狈恃鲱^沖柳泉露出白牙。

　　酒樓自是燈火通明,，柳泉看清了男孩的眼睛,。

　　樊仁居然生得異象，目有重瞳,，細(xì)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發(fā)現(xiàn)柳泉呆了呆，樊仁趕忙低下眼簾：

　　“對不起,，柳大哥,，我的眼睛是不是嚇到你了?！?p>　　“沒事的,，目有重瞳可是圣人之相，你必要自卑,?！绷氲角笆揽吹脑S多網(wǎng)文，隨口安慰男孩,。

　　樊仁愣了會：

　　“什么是圣人啊,，柳大哥。我只知道打小因為這雙眼睛,，被不少鄰居同齡孩子嘲笑,，他們都說我是怪物，正是因為有重瞳所以克死了父母,?！?p>　　夾菜的筷子略微停滯，柳泉道：

　　“圣人就是很厲害的人,，至于怪物克死父母之說,，純粹是扯淡，那些小孩就是嫉妒你,?！?p>　　柳泉自認(rèn)為就不是個良善之輩，但聽到男孩輕描淡寫的言語,，突然就心里一酸,，便出言撒了個小謊，安慰樊仁,。

　　樊仁吃的太急被食物嗆到,，咳了好幾聲，柳泉斟茶倒水,，讓男孩喝下才舒緩起來,。

　　男孩眼眶有些紅了，不知是被嗆導(dǎo)致,，還是被柳泉的話說動,。

　　隨著茶水入肚，樊仁道：

　　“我娘親曾經(jīng)也和我說過,，我的重瞳不一般,，是我們家族世代遺傳的,，如果修煉得當(dāng)，會有巨大威力,?！?p>　　“但是父親死太早了，家里的重瞳術(shù)法也莫名失蹤,，最后家道中落......”

　　默默聽起男孩講出家中秘辛,，柳泉暗道樊仁果然還是年紀(jì)太小了。哪怕早慧,，一直強裝成年人,，還是在他三言兩語下，就把自己秘密竹筒倒豆子講了出來,。

　　世代相傳的重瞳和術(shù)法,，不像是普通人的母親，想來樊仁的家族沒有沒落的時候肯定很強盛,，說不定是什么大家族,。

　　是天選之人身份發(fā)揮的作用嘛？一路上遇到的人沒有一個身份不簡單,，即使是眼前落魄的男孩,。

　　柳泉心中嘆息，終究是落了網(wǎng)的獵物,，怎么掙扎都難以逃脫幕后棋手的布局,。沒有再多想，他向男孩問道：

　　“你家就只剩下了你一個人嗎,？你母親沒有提到過親戚什么的嘛,？你這樣下去也不行啊，我租你房子住不了多久的,?！?p>　　“嗯......”

　　男孩似在思考回憶：

　　“沒有提到，我只記得娘親曾經(jīng)說過樊家被某些勢力存在盯上,，被斬草除根,。我和娘是死里逃生出來的,?！?p>　　“我并沒有相關(guān)記憶，大概那時我還在襁褓中吧,，所以記不得,。”

　　斬草除根......這是多大仇怨,，才會做到這地步,，柳泉心驚,，背后恐有巨大秘密，但他也不想牽扯太多,，轉(zhuǎn)移話題道：

　　“你之前哪來的錢吃飯,？”

　　“當(dāng)家里面值錢的物件，我娘親留給我的好多東西都當(dāng)?shù)袅?，我也不想的,，可太餓了?！狈实拖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你現(xiàn)在人還活著,，那些東西遲早可以贖回來的,。”柳泉鼓勵男孩,。

　　“嗯嗯,，我失去的他日一定親手拿回?！狈蔬珠_嘴大笑,。

　　“好了好，吃你的飯吧,，不過慢點吃,，要不然腸胃受不了?！绷駛€親切的長輩叮囑男孩,。

　　下意識就說了這些話，柳泉總覺得自己有些變了,，是那種說不出來的變化,。或許是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吧......

　　“知道了,，知道了，柳大哥,?！?p>　　樊仁的重瞳在柳泉面前浮現(xiàn)，男孩沒有怯于露出奇特的眼睛,，他開始風(fēng)卷云涌似地向飯桌上的佳肴發(fā)起進攻,。

　　“嘿，臭小子,，給我留點,?！绷αR，接著拿起筷子加入了戰(zhàn)斗,。

　　......

　　看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樊仁打了個飽嗝，摸了摸自己有些圓鼓的肚子,，這是他有意識以來,，第一次吃這么飽。

　　突然兩個有些大的交談聲傳來,，是隔壁桌的客人在說話,。

　　柳泉是有錢，但也不追求什么安靜,，沒有開獨自的包房,，就直接在酒樓公共區(qū)域吃起了飯。

　　那是兩個男人,。

　　一個粗一點的聲音道：

　　“今晚城中心的鐘鼓樓聲響,，你聽到了嘛？”

　　“這不廢話嗎,？鐘鼓樓聲響全長安城都能聽到,。”另一個尖細(xì)聲音道,。

　　“也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絕不一般。自古以來,，按照慣例,，鐘鼓樓響，長安城就將會有大事宣布或者發(fā)生,?！贝忠稽c聲音道。

　　被兩人交談聲吸引的柳泉瞟了眼樊仁,，用眼神問這是否屬實,，男孩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旁邊兩個人的談話還在繼續(xù),。

　　尖細(xì)的聲音道：

　　“我也不清楚有什么大事情發(fā)生,，畢竟鐘鼓樓至少百年沒有響過了，但是我得到一個小道消息......”

　　“是什么,？別賣關(guān)子,，快說?！贝贮c的聲音帶著焦急,。

　　“咳咳，聽說那城中心的鐘鼓樓的鐘聲是自己響的,，沒有人去敲過,。”尖細(xì)聲音道,。

　　“真的假的,，這是鬧鬼了還是怎么滴？有點邪門啊,?！贝稚らT的表情有些驚悚。

　　為了不讓旁桌的人發(fā)現(xiàn)他在偷聽,，柳泉只用余光掃視隔壁,，還喝著葫蘆壺中的酒水作掩飾。

　　“應(yīng)該是真的,，因為我去看過鐘鼓樓大門還是緊鎖的,，布滿灰塵，像是很久沒有開過的樣子,?！?p>　　尖細(xì)聲音吃了口菜繼續(xù)道：

　　“而且你想啊，鐘鼓樓那么高,，除非神仙,，要不然不可能敲動樓頂?shù)溺姸Α,！?p>　　粗嗓門嘴巴作喔狀：

　　“聽你這么一說,，確實應(yīng)該是真的，可為啥鐘鼓樓會自己響動,，難道是不祥之兆嘛,？”

　　“你猜測的也有可能，但我覺得還有別的可能性,。你別忘記了測試天賦的無名石碑,，可以引動青銅鐘響。說不定是哪位驚世之才觸碰無名石碑,，所以引發(fā)城中心的鐘鼓樓響動,。”尖細(xì)聲音面露高深,。

　　“胡說吧你,，強如鎮(zhèn)妖王蒙巍水，都只能讓青銅鐘響徹長安城西區(qū)域。引城中心鐘聲滿長安,，那不得是天上神仙下凡才行,？”粗嗓門哼哼兩聲。

　　尖細(xì)聲音也是胡亂猜測而已,，被粗嗓門這樣質(zhì)疑,，也沒有反駁。

　　也在一旁偷聽的樊仁憋著笑意,，尖細(xì)聲音誤打誤撞還真的猜中了,，可惜他們不知道口中那謫仙人就在身旁吃飯。

　　想到這,，男孩崇拜地看向了柳泉,，他一向視為偶像的蒙巍水，其天賦都沒有讓鐘聲滿長安,，可眼前一同就食的俊秀少年郎卻做到了,。

　　樊仁的偶像自然而然就變成了柳泉。

　　柳泉倒也沒有什么自傲,，他笑了笑,，用右手食指放在嘴邊，示意樊仁將這個秘密藏在心中,。

　　男孩不明白柳泉為何要這么低調(diào),，后者形象愈發(fā)在樊仁眼中的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樊仁想起娘親和他說過,，高人行事向來特立獨行,，都會有自己的深意，不要隨便揣測,。

　　不言語,，依舊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樊仁喝下最后一口茶水,，緩解肚中油膩和飽腹感,。

　　......

　　夜深了，柳泉和男孩在行人變少了些的街道漫步,，向著住所方向行走,。

　　“柳大哥，你是不是會很多厲害的術(shù)法呀,?！狈屎闷鎲柕馈?p>　　柳泉背著手：

　　“為何你會問我會不會術(shù)法呢,？說不定我是武者啊,。”

　　“你身上穿的就是道服啊，現(xiàn)在武者那還會穿這個呀,?！狈时奶饋恚谟H近人面前,，孩童模樣盡顯無疑,。

　　“就你聰明,，我會那么幾個術(shù)法吧,，也不多，沒你想的那么厲害,?！绷Φ溃X得很輕松,。

　　以為柳泉還在低調(diào)謙虛,，樊仁沒有繼續(xù)問，他停下腳步,，跑到對方跟前：

　　“那柳大哥,，你覺得我根骨如何？適不適合修道,？”

　　“很適合喔,，我說了的，目有重瞳是圣人之相,，只要你努力,，說不定就真的能成圣人?！绷豢蜌獾厝嗥鹉泻⑴钏傻念^發(fā),。

　　“可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靈氣稀薄了嘛？”樊仁瞪大眼睛仰視柳泉,。

　　月光下,，奇異的重瞳讓柳泉晃了神，這眼睛似有迷魂作用,。

　　重瞳果然不一般,，即使他已經(jīng)本我境后期修為，不經(jīng)意間也能被這雙眼睛迷惑心神,。

　　是他忽視了男孩的早慧,，柳泉搖了搖頭，為了不讓男孩自卑,，雷法加身狀態(tài)下,，正視樊仁眼睛道：

　　“是啊，現(xiàn)在是末法時代，靈氣稀薄,，修道者需要到靈山才能修行,，所以你更加要好好活著，等靈山開放,，自會有人下來接你修道,。”

　　銀白色的光在柳泉眼中一閃而過,，樊仁覺得自己像是找到同類,，對其的話深信不疑，然后重重點了頭,。

　　柳泉明白,，再這么說下去，男孩肯定會求著拜他為師,，與其這樣,，還不如撒謊斷絕樊仁心中所想。

　　非是他心狠,，想要藏私,，而是吞妖法門關(guān)系重大，是條新的修道路,。一旦現(xiàn)世絕對會引得腥風(fēng)血雨,，保險起見，能不透露就不透露,。

　　心中生出愧疚,，柳泉便像父親一樣抱起樊仁，讓他騎著自己的肩膀,。

　　剛開始,，男孩執(zhí)拗不肯，覺得逾越了,。然而在柳泉的堅持下,，怯生生地爬上了少年郎的肩膀。

　　男孩的身體很輕,，應(yīng)該是長年累月的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九歲了也沒有多重。柳泉就這么背起樊仁,，讓其指路,，兩個人踩著皎白月光，踏上歸途,。

　　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倒沒有驚訝,，以為是哪家少年郎帶著自己弟弟出來游玩,。

　　走著走著，柳泉感受到好像有水滴打在他的臉上,，少年腳步加快,，同時仰頭看天，卻不見雨滴,。

　　細(xì)微泣聲入耳,，循聲望去，原是男孩已成淚人,，不停用小手抹著眼中濕潤,。

　　少年苦笑，他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邊走邊思索,，不多時他唱起前世歌曲：

　　“他說風(fēng)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從未聽過的歌謠引起了樊仁注意力,，聽著柳泉唱歌，沒多久就停止流淚,，他帶著哭腔問道：

　　“柳哥哥,，這是什么歌謠，我怎么沒有聽過,?！?p>　　“這是我故鄉(xiāng)的歌，好聽嘛,？”

　　“嗯嗯,。”

　　歌聲再度響起,，異鄉(xiāng)唱舊歌,，即是勸慰男孩，也是在鼓勵自己,。

　　早慧的男孩當(dāng)然聽懂其中意思,，有模有樣地跟著唱了起來。

　　一小一少,，踏歌而行,。

　　清光長長，照亮歸途,。離人唏噓,，天涯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