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蒙的水霧像是沉淀在河面,,蓋住了河下的光景,。
兩股激流一前一后,,像是在追逐,在水下逆流而上,,蕩起的漣漪,,驅(qū)散水霧,。
呼……把冒著熱氣的酒氣吹開,,撐船老漢眼眸微瞇,,湊上去嗅了嗅,,滿意的點點頭,拿出一個破舊海碗,,給自己倒了一碗溫酒,,又熟練的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紙包,揭開銅蓋,,在酒中灑了些粉,。
蓋上銅蓋,輕輕搖晃,,擱置于火爐上,,用鐵鉗撥弄碳火,再將一壺酒煮沸,。
老漢做完這些便倚著船身,,輕輕舒了一口氣。
他做這些事嫻熟得很,,不過就是在酒中下毒,,將一個錢財外露的毛頭小子毒殺,然后拋尸滅跡,。
只要事后給那群水匪一些好處,,他們就愿意背這個鍋。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至于報應(yīng)什么的,老漢一點都不信,,要有報應(yīng),,也是鐘扒皮先遭到報應(yīng)。
但他隱隱有些不安,,有種夜路走多了的感覺,。
忽然,老漢渾身一顫,,剛才那小子會不會遇到那個東西……然后死掉,,也變成那種東西?
一想到那個東西,,老漢身子就情不自禁的縮了縮,。
嘩嘩……一串水波從他身后劃過,老漢只覺得脊背發(fā)寒,騰起身子,,雙手死死抓住船沿,,瞪大眼睛看著河面。
白霧彌漫,,四周寂靜如死,,河風(fēng)吹來,給這詭秘的氣氛增添了幾分寒意,。
“該死的,!該死的!水鬼哭那里那么多死人,,你干嘛找老漢,!”
老漢神經(jīng)質(zhì)的拿起撐桿,做出一個防御姿勢,,生怕會有什么東西竄出來,,把他拉下水。
……
水鬼哭,,唯一一間被黑色網(wǎng)布覆蓋的竹樓里,,煙霧繚繞,坐北方向有一個供臺,,上面點著兩盞紅燭,,還供奉著瓜果。
布置雖然簡陋,,儀式卻很莊重,。
臺下此刻跪著一個頭戴方巾的白衣中年人,口中念念有詞,,忽而閉目叩首,,像是在贖罪,又像是在祭拜亡魂,。
片刻之后,,他取下方巾,露出一個癩痢頭,,又轉(zhuǎn)身端出一個大鐵盆,里面是幾卷褶皺的皮,,他露齒一笑,,將皮取出,蓋在供臺之上,。
然后用沾染鮮血的雙手在臉上畫出一個圖案,,像是一朵黑蓮,再一次閉上眼睛,口中默念咒語,,祥和莊重的氣氛頓時變得邪惡污穢,,口中的咒語也充滿了褻瀆之意,那是對生者的敵意和仇視,。
不久之后,,他五體投地,儀式才算完成,。
將皮取下,,起身拉開蒲團,底下有個暗格,,打開之后便是泛著白霧的河面,,再將皮一張張投下去,水中仿佛有幾只手,,將皮輕柔的展開,。
咕嚕嚕,一串串白色氣泡鼓了出來,,河面像是煮沸的水,。
嘩嘩,忽然,,幾張皮像是被某種東西拽住,,眨眼間便不見。
面對這詭異恐怖的一幕,,鐘文只是面無表情,,再將暗格合上,蓋上蒲團,。
“花無痕啊花無痕,,我不能找你報仇,還不能對你身邊的人下手嗎,?”
一想到死在青陽城外的二弟,,鐘文的心就一陣陣絞痛。鐘文,,鐘武所在的水鬼哭,,本來是鹽東河這一帶最大的勢力,鐘武一死,,這處境就改變了,。
但是幸好,他還留有后手,。因為水鬼哭最恐怖的一直都不是他,,而是水里的幾只水鬼,雖然需要用人飼養(yǎng),但不過是殺了一些沒有背景的漁民和船夫,,只要這一次保得住水鬼哭,,他不介意再殺幾個人。
嗯,,再殺幾個人,。
河底,利爪和獠牙激烈交鋒,,兩道人影糾纏在一起,,鮮血在水中噴涌,泥沙翻卷,,污濁了一片水域,。
夜千翼只覺得自己遇到了生平未見的恐怖怪物,自然是全力以赴,,十指彈出尖銳利爪,,深深的刺入水鬼的漆黑皮膚。
仿佛刺穿了一層堅韌牛皮,,夜千翼的手一時間抽不出來,,如此近的距離,借著一身大力,,才讓他幾次死里逃生,,避開水鬼一次次撲咬。
水鬼又一次掙脫夜千翼的雙手,,像蛤蟆一樣在水底彈過來,,張開大嘴,露出一口獠牙,,向他咬來,。
剛剛避開咬向脖頸的一擊,水鬼長了蹼的鬼爪又抓向夜千翼的頭顱,。
夜千翼又驚又怕,,死亡的陰影驅(qū)散了饑餓感,讓他恢復(fù)了一些清明,,但是在水中又不能輕易脫身,,而且,他很不甘心,。
區(qū)區(qū)一頭水鬼就能讓他險象環(huán)生,,那么那個凡品五階的鐘扒皮,他又怎么對付,?
于是,他心一橫,再次運用魔眼神瞳,,一瞬間就學(xué)會了水鬼的進攻手段,,將五指虛張成爪,抓向水鬼的咽喉,。
噗……像是蝦米一般躬身,,水鬼再一次脫離夜千翼的攻擊范圍,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引導(dǎo),,水鬼不再故技重施的沖向水底,,而是轉(zhuǎn)身向下游飛速游去。
夜千翼心道一聲:哪里跑,!便緊隨其后,,再一次追上水鬼,將它死死的扼住,。
作為符師,,對付這種鬼怪,在岸上夜千翼有十足的把握一招秒殺它,,但在水中,,符箓很難起到作用,因為很容易將自己也誤傷,,所以這一戰(zhàn),,夜千翼感覺十分憋屈。
但是更憋屈的卻是水鬼,。
它只不過是吃飽了出來散散心,,忽然察覺水中有人游動,便來看看,,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對方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懾住,仿佛遇到了天敵一般,,它下意識的想要逃,,卻發(fā)現(xiàn)根本逃不掉。
這家伙看起來比自己的三個同伴還要瘦小,,但是力量出奇的大,,而且不怕疼不怕死,在水中更像是一頭水鬼,,幾次將它逼到絕路,。
它想要逃,卻總是逃不掉,,只要離開他一段距離,,就會有一股吸力,,讓它仿佛置身于瀑布中的深潭,無法移動半分,,然后就被他追上,,被他扼住。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水鬼激烈抵抗,,被人扼住喉嚨,,這是對水鬼莫大的侮辱,因為以往在鐘扒皮附近活動,,只要見到有人落水,,它就會扼住對方的喉嚨,將他們活活淹死,。
而現(xiàn)在,,它就像是那些死在它手中的人類,弱小,,可憐,,又無助。
咚……一陣劇痛讓它的思緒混亂了,。
夜千翼把它拉向河底,,趁機抓了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狠狠地砸在水鬼的頭上,。
幾片帶血的鱗片剝落,,水鬼發(fā)出一聲如同蛤蟆一樣的怪叫。
咚咚咚……夜千翼毫不留情的猛砸水鬼的頭顱,,直砸的它黑血四濺,,四肢繃得筆直。
體內(nèi)血海緩緩旋轉(zhuǎn),,給夜千翼帶來無盡的體力,。
靈臺紫府放出蒙蒙白光,讓夜千翼可以不用呼吸便能自由活動,。
忽然,,夜千翼有種天命加身的感覺,血海需要吸收水鬼的罪孽,,紫府同樣渴望得到功德的加持,。
然后,戰(zhàn)斗便在這雙重加持下結(jié)束了,。
水鬼舒展著四肢,,頭顱已經(jīng)嚴(yán)重變形,,周圍還浮著一些破破爛爛的碎肉。
夜千翼松開石塊,,只覺得百會穴往下,,紫府位置發(fā)出一道白光,隨后涌出一股暖流,,讓他神清氣爽,顯然是殺了水鬼,,獲得了功德的好處,。
而臍下三寸,丹田位置的血色漩渦吸收了一股幽暗的能量,,讓它旋轉(zhuǎn)的速度,,由三十息一周天,變?yōu)榱硕畔⒁恢芴?,成長的似乎并不太明顯,。
夜千翼卻非常滿足,卻來不及細(xì)細(xì)品味,,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才感覺到窒息和壓抑,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涼意,。
破開水面,,夜千翼大大喘了幾口氣,涼意卻還未消退,。
“會不會是在水里泡的太久了,,咦……有酒香,看來是那老丈等不及了,,撐船來接我,。”夜千翼面露喜色,,不用逆流而上去找老丈,,也省了他一番功夫。
噗通……毫無預(yù)兆的躍出水面,,夜千翼穩(wěn)穩(wěn)的落在船上,,甩了甩腦袋,拍了拍耳朵,,再抖了個激靈,,這才笑嘻嘻的看著一副見了鬼一樣的撐船老漢。
“老丈,,看來你也是守信之人,,唔……這酒剛剛好,,可以助我驅(qū)散寒氣?!币骨б硪话烟崞鹁茐?,仰頭灌了兩口。
只不過是尋常的粗糧米酒,,加熱之后更顯得濃烈了三分,,夜千翼只覺得像是灌了滿口烈火,直燒的喉嚨發(fā)燙,,內(nèi)府火熱,。
“痛快!”夜千翼贊了一聲,,便仰頭躺下,,呼呼大睡。
“大爺……”
好半晌,,撐船老漢似乎才回過神來,,攥著撐桿,小心翼翼的伸長脖子,,借著天光湊上前看夜千翼的臉,。
只見他面色紅潤,氣息平穩(wěn),,不像是中毒之人,,卻也是喝醉了,處于沉睡之中,。
老漢這才放下?lián)螚U,,湊上前去,又從火爐旁掏出一根燒火棍,,壯著膽子靠近夜千翼,。
然后就在夜千翼的右手看到了一塊拇指大小的碎肉,老漢拿起來瞧了瞧,,又好奇的嗅了嗅,,只覺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直灌入他的腦海,,他忙不迭的將碎肉扔進了爐子,。
啪嗒……與此同時,水鬼哭,,鐘扒皮的竹樓下發(fā)出一聲脆響,,像是籠子被打破,隨后就是一片死寂,。
鐘扒皮剛剛抓著一個半大孩子回來,,孩子還在哭鬧,,這是鐘扒皮準(zhǔn)備拿來飼養(yǎng)水鬼的。然后就聽到了動靜,,見到水面拱起三個鼓包,,以極快的速度逆流而上。
片刻之后,,夜千翼依舊在沉睡,,一串血水忽然灑在了他的臉上,河面蒙蒙白霧消散,,三道黑影圍繞在一起,,像是支架一般,三條鬼爪穿透撐船老漢的身體,,將他活活釘死。
睡夢中,,夜千翼渾身一震,,先前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籠罩了他,讓他紫府放光,,血海激蕩,。
明月與你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