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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遲憶錄

魄 下

梁遲憶錄 肖木嗎 4017 2021-10-26 23:00:00

  “你想做什么?”文摯問芝蘭,。

  若是文摯一人,,他不怕被這種事纏上,進官府又怎么樣,,這件事要真的捅到明處來,,三人成虎,芝蘭之后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但文摯不是一人,,還有文慧。

  芝蘭得意非常,,有了這兩兄弟,,日后就不用下地干活。

  “我想讓...文慧娶我,?!敝ヌm看著床上的文慧,眼里竟流露一些愛意,。

  一直悶聲不吭的文慧這才激動起來,,捂著肚子,臉色有點難看,,“為什么是我,?”

  第一次泡在藥桶里的芝蘭還帶著羞怯,現(xiàn)在的芝蘭別說羞怯了,,恨不得裸著身子沖進文慧懷里,。

  文慧的聲音有些大,,門被大偉打開,他朝里面望了一眼,,芝蘭當著兩個男人的面,,從藥桶里出來找了件衣裳穿上。

  文慧轉(zhuǎn)頭刻意回避,,芝蘭注意到,,“又不是第一次看了,這會兒裝什么君子,?!?p>  文摯眉頭輕皺,倒是沒回避,,但他眼里冷清,,看芝蘭的身體就跟看那些藥草一樣。

  或許因為這樣,,芝蘭才會覺得文慧更好相處,,才會讓文慧娶她,。

  “哥,。”芝蘭穿上衣裳朝外面叫了一聲,,大偉沒有進來,,在外面答應了一聲。

  文摯看到那些被大偉找來的農(nóng)夫已經(jīng)拿著火燭離開,,但幾個婦人還站在門口,。

  “把娘帶進來?!敝ヌm說道,。

  沒一會兒,一個婦人和大偉就扶著虛弱不堪的老婦進來,。

  大偉臉上有些抹不開面,,把老娘慢慢放在榻上之后就走到一邊的墻角站著,也不說話,。

  倒是那個扶著老娘進來的婦人,,進來就大著嗓門問:“大偉哥,咱們芝蘭要嫁的是哪個,?”

  大偉這才慢慢抬頭走了出來,,仔細看著文摯和文慧二人。

  二人長得一模一樣,,穿得也是一模一樣,,但大偉一眼便認出文慧,,指著文慧,“大娘,,是這個,。”

  文慧氣得整張臉通紅,,憋著氣,,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文摯也垂著頭,。

  兩個男人在世間走走停停,,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好歹文摯心性成熟些,,穩(wěn)住心神,。

  婦人走到文慧面前,伸出手:“這事已經(jīng)傳開了,,婚事既然定下,,便給我些銀錢,我連夜回去置辦些東西,,明日就成婚,。”

  “你不要欺人太甚,!”文慧說著要推婦人,,被文摯攔住。

  “哥,!他們?nèi)绱藦姳?,我們就什么都不做嗎?”文慧氣急了?p>  芝蘭眼神閃躲,,心里也虛了,,她沒想到文慧是個有脾氣的,要真把人逼急了該如何,。

  倒是文摯,,芝蘭原本以為難對付的是文摯,但文摯卻攔著文慧,,沒讓文慧沖動,。

  文摯從懷里掏出一袋銀子,少說有五兩,,婦人看著眼里都冒著光,。

  銀子還沒放在婦人手里,婦人就伸手去搶,,臉上笑開了花,。

  “拿了錢,,離開這兒?!蔽膿蠢淅湔f道,。

  夜深人靜,四周終于安靜了下來,,芝蘭走到矮榻上,,照顧著虛弱得半昏迷狀態(tài)的老娘。

  文摯拉著文慧要出藥房,,芝蘭話到嘴邊,,“我娘......”

  藥房門重重的關(guān)上,芝蘭被嚇得不敢說話,。

  她把老娘扶到床上,,今夜文摯和文慧生著氣,肯定沒有心情來救老娘,。

  房里的熱氣慢慢聚攏,,芝蘭給老娘喂了一碗熱水,坐在老娘床前,,眼里猩紅,。

  突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變了變,,放下了手里的碗,。

  有一種動物,,八只腳,,擅爬行,吐絲,;母體生下幼體,,幼體不會捕食,唯一生存的辦法,,是吃掉生育下它的母體,。

  有時候,人比動物更加殘忍,,她們?yōu)榱艘粫r安逸,,會暫時摒棄人性,然后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懷念,,甚至痛哭流涕。

  文摯在給文慧涂的傷藥里放了安神藥,,山上鐵定有人看守,,待婚事成了那些人才會離開,。他知道一條小路,從小路出去很快就可以到官府,。

  第二日天一亮,,官府的人就把整個院子圍了起來。

  文摯帶著人來的時候,,看到兩個官兵從文慧的房間抬出一具尸體,。

  “弟弟!”文摯從未這樣急聲,。

  官兵把文摯攔住,,帶頭的人認得文摯,上前讓人放開了他,。

  文摯跑到那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面前,,顫抖的手放在上面,就是沒有勇氣拿開白布,。

  “哥,。”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

  文摯回頭,,起身,快步走到文慧身前,,緊緊抱住了文慧,。

  接著芝蘭從藥房里出來,沖到尸體面前,,拿開了白布,,老娘死前不安穩(wěn),面相難看,。

  “娘,!啊,!”芝蘭整個人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時候帶頭的官兵才走到文摯面前,,對文摯頗為尊重,,“文大夫,您昨夜是出門了嗎,?”

  文摯帶來的官兵跟帶頭的大人說了事情原委,,那位大人是偏向文摯的。

  “哥,,我用的是你教我的法子,,但...但沒...沒救...活...”文慧被文摯抱在懷里,,人都傻了。

  文摯松開文慧,,好好的安慰了一番,,才對官大人說:“我的確出了門?!?p>  官大人才慢慢說清:“是村里的大偉報的官,,說他老娘不見了,我們跟著找過來,,就看到小文大夫正在他房間里......”

  那個場面有些詭異,,官大人沒有說出口,但文摯知道,,他教給文慧救人的法子的是怎樣的,,想必當時看到的不少人都會認為,文慧是在殺老婦,。

  文慧還在抽泣,,文摯安慰道:“你好好說,發(fā)生什么了,?”

  文慧還未開口,,身后的芝蘭倒是發(fā)起瘋來,上來就扯文慧的衣裳,,“你敢說嗎,?啊??!我早晚是你的,你卻為了一時發(fā)泄,,不顧我的親娘,,她可是你未來的岳母??!”

  “不是這樣的,哥,,你聽我解釋,。”到了這個時候,,文慧想的不是別的,,卻還是給文摯解釋自己并沒有對芝蘭做什么。

  文慧夜里睡得正熟,,聽到一聲響動,,明明想睜開眼,,卻又怎么也睜不開。等終于睜眼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芝蘭跨坐在他身上,,淚流滿面。

  他驚慌不已,,用盡力氣推開了芝蘭,,芝蘭卻反常的跑到了外面,大聲呼喊著:娘,,不要,。

  文慧趕緊起身,神智還有些不清,,穿上衣裳出去就看到芝蘭趴在自己親娘身上,,老娘一動不動的在地上。

  冰天雪地的,,就算是普通人也承受不了,,何況是重病纏身的老婦。

  文慧對文摯說:“她在外面凍了很久,,已經(jīng)沒氣了,,我用十方藥給她提氣,怎么也救不起來,?!?p>  文摯眉頭皺起,用一雙審視的眼神看芝蘭:“你娘都病得動不了了,,怎么會一個人在外面,?”

  芝蘭眼神閃閃躲躲,拉著文慧不松手,,整個人狀似崩潰,,“還不是因為...因為......”

  “好了?!惫俅笕舜驍嘀ヌm,。

  這時大偉從藥房里出來,懷里拿著老娘的外衣,。

  大偉也是怒不可遏,,沖上去就給了文慧一拳,連文摯都沒攔住,,“你個畜生,,再過一天芝蘭就是你的了,為什么一天都忍不住,啊,?!?p>  文摯聽得七七八八,聽到這也總算知道了大概經(jīng)過,。

  照芝蘭的說法,,是文慧迫不及待想與她同房,驚動了藥房的老娘,,于是老娘拖著重病的身子出門想要阻止,?

  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老娘被拖走了,,官大人拍了拍文摯的肩膀,,安慰文摯:“讓舍弟快些娶了她,日后好好補償吧,?!?p>  可笑至極,文摯大笑,。

  眾人都以為文摯是氣得失去了理智,,無人能辨別這份藏在深處的冤屈。

  即便官大人知道其中內(nèi)情,,也不愿意處理這等腌臜丑事,,因為大家認定,芝蘭已經(jīng)被文慧給......

  況且在眾目睽睽之下,,芝蘭能一眼分清誰是文摯,,誰是文慧,這便是二人有染的最佳證明,。

  原本是文摯去找官兵來,,卻沒想到被芝蘭反將一軍,芝蘭雖常年與田野為伍,,卻是個聰明的女人,。

  只是老娘,真的是自己走出藥房門的嗎,?

  大偉把老娘帶到藥房的時候文摯看了一眼,,重病成那樣的老人,即便救了回來,,晚年也只能用湯藥掉著,,哪里還能自己出藥房。

  可若不是自己出來的,,他停住笑聲,先看了眼抱著老娘外衣哭泣的大偉,,隨后看向芝蘭,。

  毒婦,,這眼前的毒婦,眼里除了貪欲,,什么都沒了,。

  大偉草草將老娘埋了,也不顧孝期,,等置辦好了嫁娶之物,,便催著文慧匆匆成婚。

  成婚那日,,山凹處的房屋通通整修了一遍,,就像是富商的避世宅院一般。

  村里的人嘈雜,,徹底打破了山凹的寧靜,。

  那日午后,文摯背著包袱,,離開了山凹,。

  入夜,洞房花燭之時,,芝蘭在燭火下,,盯著文慧嘴角下一顆淡淡的痣,她在文慧身下,,笑著問文慧:“夫君今日可高興,?”

  文慧刻意的捂了捂肚子,芝蘭順著看下去,,未穿一縷的肚子上有一道青黑色,,正是那日被大偉踢傷的。

  文慧點了點頭,,閉了眼,,一夜旖旎。

  一年后,。

  村子富裕了起來,,文慧開了一家醫(yī)館,治病救人要價頗高,,即便這樣,,也有人高價求醫(yī)。

  一日,,有人坐著奢華的大轎子來了山凹處,,來人指名要見村里的文大夫。

  來人必定是富貴至極,芝蘭懷著孩子,,依舊不改貪之本色,,把貴人迎進了院中。

  貴人低調(diào),,身邊帶著個先生,,先生四周探看著,最后視線落在芝蘭的肚子上,。

  文慧一大清早便出門采藥草去了,,午后才會帶著藥草回來,之后再去醫(yī)館,,日日如此,,從無變化。

  “你夫君便是聞名于此的文大夫,?”先生問芝蘭,。

  芝蘭挺著個大肚子,倒了兩杯茶放在桌上,,聽到先生問直點頭,,嘴里對文慧滿是夸耀,“他不愛虛名,,其實本事大著呢,。”

  芝蘭看了眼坐在面前不動聲色的貴人,,貴人眼都沒抬一下,,芝蘭怕貴人等得不耐煩,便說起文慧一年里救人的事,。

  “他啊,,性子倔,不管病人得了個什么疑難雜癥,,只要......”

  “只要錢給夠,,保準治好?!毕壬驍嘀ヌm的話,,臉上不屑得很,“我們來之前已經(jīng)聽聞了許多汝夫之事,,不用再從夫人口中聽一遍了,。”

  等了許久,,貴人依舊淡定的坐在那兒,,站在一旁的先生倒是不耐煩了起來,,待芝蘭離開倒茶,才悄聲在貴人耳邊說道:“大人,,若那人醫(yī)術(shù)真的高明,,怎會放著自己夫人懷著死胎數(shù)月,?!?p>  大人終于抬了眼,等芝蘭拿著茶壺回來時,,大人便不自在的往芝蘭肚子上瞧去,。

  午時已到,也沒見文慧回來,,大人不打算再等,,起身要走。

  芝蘭有心想攔,,卻也不敢攔,,眼睜睜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離她越來越遠,她心里對文慧怨氣非常,。

  這一年里,,文慧很少跟她同房,即便偶爾同房,,也沒有新婚之日那樣久,,還好肚子爭氣,懷上了,。

  可能是因為娶得不甘愿,,文慧的性子變了不少,不管遇到什么事,,再也沒有像當初那樣脾氣暴躁過,。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我有銀子,。”

  離山凹不遠的路邊,,有個女子躺在地上,,臉色烏黑,跪在文慧面前的男人滿身泥土,,是隔壁村的農(nóng)工,,聽說這里有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帶著妹妹來此,。

  文慧看了眼地上的女子,,眼神冷得出奇,,“藥石無醫(yī)?!?,說完他略過男人,徑直向前走去,。

  “等等,!”叫住文慧的正是剛剛離開的大人和先生。

  文慧背對著的身子晃了晃,,隨后又僵硬片刻,,沒有著急回頭。

  先生走到躺在地上的女子面前,,伸手給女子診脈,,隨后皺起眉頭,皺了很久,,直到身后的大人開口問:“路先生,,能否救回?”

  路先生還是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手還搭在女子的手上。

  男人見文慧還沒走,,跪著去拉文慧的褲腿,,“文大夫,求求您了,,救救我妹妹吧,。”

  路先生和大人同時抬頭看向文慧,,原來眼前之人便是那位文大夫,。

  文慧嘆氣,轉(zhuǎn)身,,走到女子面前,,蹲下,把脈,。

  “一品紅汁液,,黃杜娟,加以桔梗輔治,,病入膏肓,,若撐過了前兩回,可治,?!蔽幕垡蛔忠蛔?,從嘴里蹦出。

  聽著的路先生眼睛都亮了,,那雙眼,,讓文慧想起了久遠的事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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