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寫書,。”
藤蘿初見梁遲時,梁遲還是個大字不識的,,就連說話也頗不會造句,,如今卻已經(jīng)會寫書了,。
戰(zhàn)佛白俊平時里四處鎮(zhèn)亂地,,忙得不行,不知梁遲到底如何入了他的眼,,竟忙里偷閑,,專門教梁遲認字讀書。
梁遲在沼澤園待了幾日,,日日同藤蘿說起四處盛景,,以前成翼在時,藤蘿也時常出去,,每回回來都會變一副模樣,在成翼懷里說個不停,。
梁遲走后,,偌大一個沼澤園,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藤蘿日日滋養(yǎng)那頭雪狼,,這日,雪狼最后一只腳從土里冒出,,睜開了眼,,竟真的被種活了,。
梁遲許久沒來沼澤園了,藤蘿原本想帶著她去長北雪山見見那些頂好看的雪狼,。
被救活的雪狼長出了新的膽,,這便是榕樹獨有的能力,你給了她什么,,便還給你什么,。
再次來到長北雪山,不用艱難的攀爬,,只用一瞬,,就能到達山頂。
藤蘿站在山頂上,,抬頭望向天空,,這長北雪山如此難登,為了歷劫,,天帝倒是煞費苦心,。
懷里的雪狼崽嗚咽嗚咽的叫個不聽,她知道雪狼通曉人性,,但說不了話,,她也不知道雪狼這叫聲是什么意思。
藤蘿站在山巔足足兩個時辰,,也未見一只雪狼的蹤跡,,不應(yīng)該的,當年這里可是雪狼群居之所,,但凡有外人踏入,,便會引來數(shù)十頭狼,為何她在這站了這么久,,一點動靜也沒有,。
“嗚咽~嗚嗚~”懷里的雪狼崽一直在叫,藤蘿索性就將其放在了地上,。
誰知剛放在地上,,雪狼就徑直往雪山深處跑去。
即便藤蘿修為百年,,也是不敢輕易進入雪山深處的,,被雪崩埋葬是小,若遇到修為極高的妖,,便是想逃也逃不掉,。
可沒有見到雪狼群,藤蘿終究還是放不下,。
一進入窄窄的雪道,,冰寒刺骨,,沒想到竟被攔在了第一道門前,這冰寒的窄道根本穿不過去,。
看著雪狼已經(jīng)跑了進去,,藤蘿無奈,變出了樹藤,,誰知樹藤剛一進到窄道,,立馬成了冰棍兒,藤蘿只好斷藤蔓自救,。
“非進去不可嗎,?”
那道清朗的聲音,雖然有百年沒聽到,,但乍一響起,,藤蘿還是立馬知道是誰。
彼時成翼已經(jīng)成為了天帝,,萬事纏身,,卻放下手中事務(wù),穿著未來得及脫下的朝服便來到了此處,。
藤蘿沒有回頭,,“若雪狼崽遇不測,這些年我的...”,,藤蘿想起當年逗弄成翼的話,。
榕樹汁液的確也算是她的尿,只是她不食五谷雜糧,,即便是尿,,也是有營養(yǎng)的尿。
“我這么多年的心思不就白費了,?!碧偬}說。
那道光,,又從天而來,,照射到這一條雪景窄道上,好看得緊,,只是沒一會兒,,厚厚的雪墻便逐漸融化。
藤蘿走在前面,,成翼跟在后面。
此時再美的雪景,,也不如這一場深情款款的雪下散步,。
“梧桐崖下,,天羽上神的干女兒,是世間唯一一只鳳凰,,不出十年就能涅槃,,他們說,配得上金龍之身,?!?p> 成翼說話一向清冷,沒了剛剛的朗逸,,陪著白雪,,冷得讓人發(fā)抖。
當初藤蘿還覺得成翼額頭上的兩個黑點是他容貌的缺陷,,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后來才知道,那是身份的象征,。
龍配鳳,,確實是門當戶對。
可嘆人間嫁娶講究門當戶對,,仙界也不例外,。
最起碼,成翼口中的‘他們’,,不會允許一只修煉不過幾百年的樹妖成為天后,。
“天帝......”
“我更希望蘿兒喚我成翼?!背梢泶驍嗵偬},。
藤蘿該是慶幸的,起碼當初成翼雖然沒告訴她真實身份,,卻也沒有亂編一個名字糊弄,,否則現(xiàn)在讓她叫一個編出來的名字,才真的是滑稽,。
“聽說你下界歷劫,,卻在最后關(guān)頭失敗,原因是渡不過情之一劫,,蘿兒想問您,,如何才算過了這情劫?”
這話她很早便想問,,想了百年,,猜了百年,見不到成翼便問不出口,如今難得見一面,,索性便問了,。
身后的人久久沒說話。
“嗚咽~”
雪狼崽的聲音傳來,,縱使雪狼不能說話,,可這悲慘的叫聲,讓人聽了心里悲涼,。
藤蘿臉色一變,,腳步快了許多。
雪狼群,,沒了,。
滿地的皮,滿地的骨,,唯獨雪狼崽趴在一只骨架還算完好的雪狼身前,,凄慘。
“怎么會這樣,?”藤蘿法力不高,,又在雪山里傷了魂,什么也做不了,。
“嗚咽~”又是一聲長嘯,,雪狼崽的聲音越來越大,是吶喊,,是悲鳴,。
成翼憑空變出了一個法器,扔在了半空,,只見那法器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一道光打在一只雪狼的骨架上,憑空就出現(xiàn)了一道屏,,上面顯現(xiàn)出了景,。
禍根,是藤蘿引起的,。
一顆榕樹化為人形,,在妖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于是有妖效仿,,一只妖,,兩只妖,無數(shù)只妖,。
雪狼的膽無用,,就要雪狼的心,,雪狼的心無用,就要雪狼的肉,。
膽小的妖成群結(jié)隊,,膽大的妖孤身來尋,就這么年復(fù)一年,,雪狼傷的傷,死的死,。
最后剩下一群,,帶著年老的雪狼藏在這深處,出不去,,找不到食物,,出去便是死,于是藏在這兒,,活活餓死,。
“原是本帝造成的因?!背梢淼吐?,說了這一句。
一棵榕樹,,若沒有當年成翼的從天而降,,大概她便扎根在此,無法再修煉精進,。
藤蘿看在眼里,,成翼在怪自己,眼里全是悲憫,,做了天帝,,比做成翼時還要慈眉善目。
此刻亦無需多言,,她已明了,,渡情劫,無愛之人心懷大愛,,放下私情才算渡劫成功,,她明明在梁遲給的書里看到過,只是不愿面對罷了,。
她當初還慶幸,,以為渡劫成功便是無愛之人有了愛,便是成翼愛上了藤蘿,,可笑,,可笑,。
“夠了?!睒溲錅I,,珍稀異常。
“什么,?”成翼收回了法器,,還在皺著眉頭看著那頭唯一的雪狼崽。
藤蘿回頭,,終于看了她百年來時時刻刻,,心心念念的成翼。
“我說夠了,!不要用你那套大道慈悲看待我,,看待那些雪狼,你根本不配,?!?p> “難道你配嗎?”成翼的話脫口而出,,“當年要取膽的是你,,愧疚難當?shù)囊彩悄悖镜壅娓悴磺宄銈冞@些妖到底在想什么,?”
成翼的話,,讓藤蘿啞口無言。
他說的沒錯,,想化成人形的是她,,事后想救回雪狼崽的也是她。
她在想什么,?她原以為,,萬人不懂,成翼也該是懂的,。
“我們這些妖...呵呵,,你那些歷不過去的情劫里,又是用哪種面孔對她們軟語綿綿,?,!”
成翼的神情徹底變了,沒有一點多余的溫存,,有的,,是身為天帝,堪破萬物法則的天帝獨有的面貌,,冷酷,,無情,。
“面對如此悲慘的場面,你想的卻還是那些兒女情長,?!背梢碚f。
他揮了揮高貴的手,,地上的雪狼殘骨便不在了,,他緩步走到雪狼崽面前,伸出了曾經(jīng)也向藤蘿伸過的手,,“本帝將他們葬在云海之上,,有朝一日或可得道,你可愿隨本帝回九重天,,與龍華宮里的畢方鳥作伴?!?p> 雪狼崽畏畏縮縮,,看了藤蘿最后一眼,跳進了成翼的懷中,。
一道光,,不是從天而降,是破云直上,。
他連再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他當是厭惡極了,可他厭惡她什么呢,?到底厭惡她什么,?
藤蘿回了沼澤園,連最后一只能聽懂人話的雪狼崽也不在了,。
梁遲始終沒有來,,秦牧來過一次,是來看那只雪狼崽的,,秦牧說,,梁遲迷上了寫書,日日把自己關(guān)在書塾里,。
秦牧還說,,梁遲能將妖的魂寫進書里,就像囚籠一般,,可那些妖,,卻拼了命的求梁遲,讓梁遲為他們寫一則故事,。
藤蘿無奈的笑了笑,,并不是覺得好笑,,是覺得連梁遲都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她卻成日待在這沼澤園里,,沒了成翼就像什么都沒了似的,。
藤蘿決定離開沼澤園,不管去哪里,,至少不要再回到沼澤園,。
她漫無目的,想到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后又覺得,,能想到的都是去過的,那便不想,,變成一棵樹,,每日動個幾百里,走哪算哪,。
于是人界出了一樁奇事,,有一棵參天大樹,長在了茅房里,。
她變成了景觀,,茅房被填了,日日有人來樹下請愿,,后來不知誰開始的,,在她身上掛起了紅布條,一掛掛許多,。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在樹下見了許多趣事,有一男一女定情的,,有老者乘涼,,還有一只小狐貍。
那只小狐貍知道她是妖,,時常來樹下訴說心事,,有一次,她將樹下的紅帶子纏著秋千,,睡在了上面,。
她喜歡跟小狐貍說話,要是沒有那場大火,,小狐貍應(yīng)該還能陪上她許久,。
“我知道您修行頗高,求求您,,幫幫我,,帝辛他死得太冤了,。”小狐貍遍體鱗傷,,都自顧不暇了,,卻還在想著心上人。
藤蘿送了小狐貍一根紅帶子,,“出去找找書塾,,有一個叫梁遲的人,她會為你寫一本如你所愿的書,?!?p> “書?”小狐貍疑惑,。
“快找找看,,那可是一只白狐,珍貴異常,?!庇腥藢ち诉^來。
小狐貍來不及多問,,拿著紅線,離開了,。
藤蘿搖了搖身子,,變回了人身,滿地紅帶飄落,,當樹當夠了,,百年,若不是提起梁遲,,她都忘了,,已經(jīng)百年不見梁遲了。
要離開時,,街巷深處,,一個凡人男子,驚恐的看著藤蘿,。
“我要是說,,你遇到了妖怪,你會暈嗎,?”藤蘿站在原地,,離男子大概幾米的距離。
男子雙手背在身后,,眼睛瞪得極大,,穿的是暗底龍袍,,皇室。
他使勁搖頭,,像是在跟藤蘿保證,,他不會暈。
于是,,他暈倒在了地上,,身后的手松了,一把斷劍掉在地上,。
那時的藤蘿,,始終是個婀娜多姿的面相,很久沒有再吃人了,,梁遲曾說,,不論是否自愿,吃人總是殺戮,,對妖身不利,。
她沒有過多解釋,雖覺得梁遲說的不對,,但梁遲開了口,,她不再吃人便是。
那時動蕩不安,,人界亂得很,,若男子真的暈在這兒沒人管,大抵隔日便被賣去那個奴隸館了,。
說起奴隸,,藤蘿想起,答應(yīng)給梁遲的丫鬟還沒有做到,。
男子是前朝皇室的人,,此行是要逃。
藤蘿盯著在破廟里,,躲在佛像后瑟瑟發(fā)抖的男子,,又好笑又心疼,凡人壽命不過百年,,惜命如此,,確實應(yīng)該。
當年梁遲曾談起過她如何獲得永生,,她說凡人實在脆弱,,隨隨便便被野獸咬一口,就能要了命。她當年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自然怕死怕得要命,,所以在吃了那顆藥后,腦中不自覺的就會想,,要活著,,要活著,要永遠活著,。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從佛像后探出頭來,從藤蘿的方向看去,,她臉色微微一愣,,因為他竟長得跟成翼有三分相像。
“我叫子啟,?!弊訂⒌穆曇簦c成翼有五分像,。
“你拿著一把斷劍,,是要去哪里?”藤蘿問,。
子啟垂眼,,藤蘿也看清了他眼里的悲傷,“節(jié)哀,?!保诎参?。
聽到這句,子啟才終于不再垂著眼,,嘴角在笑,,那種笑,是解放,。
“他死了,,所有人都在高聲歡呼,我也開心,,何來節(jié)哀一說,。”
藤蘿笑笑,,不想深究,。
“我......”子啟話剛開頭,看向藤蘿又不敢再說,。
“說說看,?!碧偬}喜歡跟人說話,也喜歡有人求她,,不論是何事,,她能辦到,她便辦,。
子啟說:“我可以跟著你嗎,?”
藤蘿聞言一愣,沒想到他會是這種求法,。
藤蘿起身,,走到破廟的門口,這座廟荒廢了很久了,,房檐上都是草垛,,“要是不可以呢?”
說著,,藤蘿伸手,,抓住一條企圖偷溜進來的黑蛇,隨手一扔,。
那條蛇很長,,被藤蘿扔在地上,彎彎曲曲的逃跑,,嚇得子啟是大氣不敢出,。
“我沒地方可以去了,要...要是你缺個人保護...的話,?!?p> 子啟聲音越來越小,看剛剛那個架勢,,藤蘿大抵是不需要人保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