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

　　“心口也痛得厲害,！”

　　“腳底下也又酸又痛！”

　　斑駁陸離地光影明暗交替,，熟睡中的賈瑞只覺得渾身難受異常,，仿佛是宿醉后癱軟如泥的深夜夢回，又如同是徹夜狂歡后的疲憊虛脫,。

　　看來昨晚跟老王幾個喝得太多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醒。

　　賈瑞自覺有些口渴,，掙扎著舔了舔嘴唇,，想要睜開眼來，但覺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睜不開眼睛,。依著腦海中模糊的記憶，賈瑞伸手想去床頭柜上摸水杯,，但身體仿佛也不受控制般,，只勉強動了動手指，始終無法挪動分毫,。

　　“醒了,，瑞大爺?shù)氖种竸倓倓恿藙樱　?p>　　一聲夾雜著驚喜與惶急的女聲鉆入賈瑞的耳朵,，聲音仿佛十分遙遠,，又好像就在自己身邊。隨著意識的逐漸蘇醒,，賈瑞隱約還聽到了嘈雜的哭聲,。

　　怎么，我難道已經(jīng)死了嘛,？

　　臥槽,，老子母胎單身至今,，還沒找到女朋友呢,，就要英年早逝了么？

　　“剛剛有人喊我瑞大爺,，什么大爺不大爺?shù)?，沒聽說哪個兄弟的孩子會說話了啊,。”

　　腦海中念頭紛至沓來,，賈瑞也積攢起些許虛幻的力量,，奮力掙開眼睛。一線光亮猛然刺入眼球,，逐漸適應(yīng)下其實并不刺眼的陽光,，映入眼簾的場景讓賈瑞愈發(fā)迷茫而疑惑。

　　眼見曲折游廊,，階下石子鋪成甬路,。小小一間房舍，明暗相間,，里面擺放著些床幾案椅,。

　　精致而典雅的陳設(shè)中，一對老夫婦淚眼婆娑,，余下兩名奴仆婢女,，那婢女手中還握著一柄正反兩面都能照人的銅鏡。

　　這是在夢中……還是自己穿越了,？

　　作為一個生活在網(wǎng)文爆炸時代的年輕人,，賈瑞對穿越之事倒也并不陌生，但眼前的情狀卻著實令他感到震驚,。

　　半晌過后,，賈瑞心情逐漸平復(fù)，身體真實而確切地虛弱感讓他相信決不是夢境,，他活動幾下手指,，艱難地指向婢女手中握著的銅鏡。

　　“鏡子,，拿鏡子我看,。”

　　賈瑞聲若游絲地說道,，那老嫗連忙命婢女將銅鏡置于他面前,，賈瑞看時，只見銅鏡當(dāng)中竟好端端地立著一具白骨骷髏,！

　　本想照鏡子看看自己樣貌是否改變的賈瑞,，心頭驟然一緊，險些沒直接嚇昏過去,。目光游離間,，瞥見那銅鏡柄處鏨著四個小字，風(fēng)月寶鑒,。

　　風(fēng)月寶鑒,！瑞大爺,？

　　自己真得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紅樓第一倒霉鬼,，那個被王熙鳳玩弄于鼓掌,、最后落得個精盡人亡下場的賈瑞身上。

　　最關(guān)鍵的是,，穿堂風(fēng)吹過了,，還在賈蓉等后輩前丑態(tài)畢露，在家仆前滿身屎尿,，沒社死也差不多了……

　　不對,，什么社死不社死的，馬上自己就真要死了,！

　　跛足道人連風(fēng)月鑒都送來了,，看來原主又急又氣，又羞又怒,，“指頭兒告了消乏”等事都做了,，自己想彌補都來不及了。

　　眼下能給自己帶來一線生機的,，唯有傳說中能專治邪思妄動之癥,，有濟世保功之用的風(fēng)月寶鑒了。

　　求生的欲望讓賈瑞精神稍振,，再度轉(zhuǎn)眼去瞧婢女手中的風(fēng)月寶鑒,，但見一具白森森的骷髏立在鏡中。

　　賈瑞知道,，這就是風(fēng)月寶鑒的背面,，跛足道人叮囑自己看的一面。誰知原主偏生要作死照正面,，結(jié)果以假為真,、幾番云雨后，落得個凄慘下場,。

　　“白骨骷髏,，白骨骷髏。紅粉佳人不過都是帶肉骷髏,。我不看,，我不聽?！?p>　　賈瑞一面拼命催眠自己,，一面盯著風(fēng)月寶鑒中的白骨骷髏，但見原本靜立不動的骷髏突朝自己招了招手,，魂魄蕩悠悠的便進了鏡中,。

　　“假到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p>　　鏡中那白骨骷髏口吐人言，嘆道：“這世間癡男怨女,，報應(yīng)不爽,，終逃不脫因果二字。今日汝與寶鑒有緣,，我便帶你游歷一番,。望你能勘破紅塵紛擾，得見真靈仙性,?！?p>　　說著，賈瑞面前諸般情狀紛紛浮現(xiàn),。

　　忽現(xiàn)一座燈火輝煌的歌舞場,，轉(zhuǎn)眼間大火后化為瓦礫場。原本金銀滿箱的鄉(xiāng)紳富豪,，幾經(jīng)周折落得沿街乞討,。嬌妻美妾、孝順兒孫,，俱都是過眼云煙,，不知何處有歌聲忽起，只道是：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p>　　熟讀紅樓的賈瑞自然知曉，這便是跛足道人為自己出得題目,，宛如佛家打機鋒般,，須得自己像甄士隱那般，作出注解方能破解,，于是朗聲說道：“哈哈哈,，想來這世間萬物，終逃不脫好了二字,。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終須了。你這歌,，不如就叫《好了歌》吧,！”

　　“妙啊,！解得切,，解得切。癡兒,，你既能勘破幻象,，緣何還沉迷酒色，不能自拔,？吾有一歌決,，可助你修真保命、辟谷養(yǎng)生,，汝當(dāng)勤加修習(xí),，自可解此番災(zāi)厄?！?p>　　緊接著,，一篇長不過千余字的歌訣傳入他腦海中，賈瑞看時,，原來是此歌決名《太虛感應(yīng)篇》,，其上諸多文字多艱深晦澀，通篇讀來,，竟有一大半文字不解其中道理,。

　　但《感應(yīng)篇》開頭所記載的導(dǎo)引歸氣之法，卻甚是淺顯通俗,，賈瑞倒還能依法習(xí)練,。此刻他命在旦夕，人類求生本能地作用下,，激發(fā)體內(nèi)潛力,。原本常人須得二年苦功方得領(lǐng)悟的導(dǎo)氣感，竟在片刻間窺得門徑,，引得一線元氣入體,，漸而固本培元，彌補體內(nèi)虧損,。

　　賈瑞漸感精力稍復(fù),，周身疲乏痛苦也有緩解，心中歡喜下，愈發(fā)心無旁騖,，導(dǎo)氣歸元起來,。

　　賈瑞祖父母，賈代儒夫婦原本見孫子氣息奄奄,，故而到處請醫(yī)問藥,。恰逢今日遇見了跛足道士，說可治賈瑞的病癥,，臨行前留下銅鏡,，并叮囑道只可照反面,，心中尚存猶疑,。

　　今見賈瑞一照反面后，氣息果然安定平和許多,，雖仍未醒轉(zhuǎn)說話,，到底氣色也有好轉(zhuǎn)的跡象。于是止住哭聲,，連忙命賈瑞的婢女晴雪端著銅鏡,，在旁小心伺候。賈代儒夫婦則帶領(lǐng)其余仆從走出房門,，好不教人打攪賈瑞休息,。

　　如此過了三日，賈瑞自在房中修習(xí)導(dǎo)氣歸元之術(shù),，又加上代儒夫婦每日間送來的“獨參湯”滋補,，元氣已恢復(fù)大半。雖不似平日那般體格健壯,，卻已能下地行走,，一條小命已算是撿回了大半。

　　手里端著今日方煮成的“獨參湯”,，賈瑞不住用湯匙在白瓷盞中撥弄著,，但見參湯中不過是些須沫碎渣，面上不由得浮起一抹苦笑,。

　　他自然知道,，代儒夫婦無力支持“獨參湯”的花費，只得到榮國府中求助,，王熙鳳欺上瞞下,，只隨便尋了些人參須給賈代儒。

　　看來,，這位璉二奶奶當(dāng)真要致原主于死地啊,。其中緣故，縱然是原主色欲熏心、圖謀不軌在先,，但王熙鳳的手段也委實太多毒辣,，真應(yīng)了那句“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p>　　賈瑞喝了兩口參湯，站起身來活動幾下手腳,，又取過風(fēng)月寶鑒來端詳片刻,，但見其背面依舊是那具白骨森森的骷髏，卻不再似以往般朝他招手,。

　　心中雖然有些好奇,，賈瑞卻終究不敢翻過銅鏡正面來瞧，只是將風(fēng)月鑒小心翼翼地妥善藏好,，靜待今日跛足道人來取,。

　　他來到桌案旁，拿起一面普通鏡子,，卻見鏡面中映射出自己此時的相貌,。容色俊美，氣度不凡,，倒也有幾分聰明俊杰,、風(fēng)雅王孫的品相。

　　三天來,，賈瑞一心全在修習(xí)《太虛感應(yīng)篇》上的導(dǎo)引術(shù),，以求保得自己性命。如今性命已經(jīng)無虞,，他終于有時間認真考慮一下今后的打算,。

　　是努力讀書，求取功名富貴,？

　　還是憑借自己“先知”的優(yōu)勢,，做些買賣、富甲一方,，順道滿足一下“集郵癖”,，將十二金釵等一起納入后宮？

　　抑或是,，求仙問道,，去追逐那看似虛無縹緲、卻又有跡可循的長生之路,？

　　憑借前世的記憶,，賈瑞知道紅樓的世界中是有仙道的，當(dāng)然不是指賈敬那般吞金服砂、一心作死的“仙道”,，而是如警幻仙姑,、癩僧跛道那樣真正有大神通的仙家法術(shù)！

　　思索了片刻,，他首先排除了第一選項,。且不論賈瑞根本不會寫八股文章，就算他能博取功名,。背后無根基勢力的扶持,，又如何能升官發(fā)財，掙得功名富貴,。君不見,，賈雨村未得到榮國府舉薦前，不也是到處碰壁,，賦閑在家么,？眼見寧榮二府大廈將傾,，自己走仕途絕非易事,。

　　其次則是縱橫商海、富甲一方,，順道收集金陵十二釵,。可惜賈瑞前世是個文科生,，不懂得玻璃,、機械的制法。況且紅樓世界大體反映的乃是明末清初之事,，西洋器物已多有傳入中國,，賈寶玉臥室中便有大塊西洋鏡，身上則戴著懷表,。何況彼時士農(nóng)工商,，商人社會地位低下，縱有萬貫家財,，日子也未必過得快活,。

　　最后，便是去尋那飄渺無蹤的仙道,。

　　賈瑞腦海中浮現(xiàn)起《太虛感應(yīng)篇》的晦澀文字,，心中暗道，自己恐怕已半只腳踏入了門檻,。只是修仙之路乃逆天而行,，其中艱難險阻，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萬劫不復(fù)。

　　素來穩(wěn)健周密的賈瑞反復(fù)權(quán)衡,，終于下定了決心,，選擇第三條修仙之路。一來玄妙而虛幻的仙俠事跡著實令賈瑞向往,，他前世便對蜀山劍俠一類的小說愛不釋手,。而據(jù)他所知，蜀山劍俠們的傳奇也發(fā)生于明末清初,，說不定有機會見識真正的蜀山仙劍了,！

　　其次，若他走上修仙一途,，說不定還能斬破虛空,，返回前世生活的地方。賈瑞真的很懷念那個精彩紛呈,，繁華昌盛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