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素秋默默站立，看著面前那個忙活不停的家伙,，沉默不語,。

　　她還記得,，自己一開始對葉歡的印象,，是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人,。

　　之后葉歡放了自己,，雇傭自己,，讓自己在云州生活下去,，讓自己對他的印象進行了刷新——這是個好人,。

　　然后就是接下來這段相處的日子了。

　　丁素秋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類官員：他貪財,，要不然也不會做那么多生意了,，可是賺了錢之后，他又將錢大把大把地發(fā)出去,，而不是像其他那些人類官員那樣囤積起來——某些混跡在人類社會中,、以劫富為生的妖怪碰到這個家伙肯定很頭疼，因為劫不到幾個錢。

　　他也怠政,，可是和那些人類官員將大把時間花費在奢侈淫樂上不同,，他不務(wù)正業(yè)的方式是和那些方士、鐵匠,、木匠混跡在一起,，折騰那些奇淫巧技。

　　他似乎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這和丁素秋印象中那些死氣沉沉的人類官員截然不符,，顯得很是另類。

　　總之這是一個奇怪的好人,，這是丁素秋對這位葉知州的印象,。

　　而今天，她對葉歡的印象又刷新了,。

　　眼前的血腥恐怖場面就連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卻是安然自若、興致勃勃,，而且這一副場面正是他親手造成的,。

　　丁素秋知道，人類對于同類的尸體有一種特殊的敬畏,，可葉歡似乎不受這個束縛,。他對于這個世界肆無忌憚，文弱的皮下藏著一顆瘋狂的心……

　　丁素秋在默想心思的時候,，看到葉歡又將那些分解好的器官分門別類歸置好,，分別包裹了起來，最后起身,，對著這幾個包裹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既肆無忌憚，又心存敬畏,？

　　丁素秋覺得很矛盾,，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奇怪了——這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

　　這份強烈的好奇心在心中快速累積,，終于讓丁素秋忍不住開口,，將自己心中的這個疑問說了出來：“你既然這么敬畏，剛才又為何如此肆無忌憚,？”

　　“不是敬畏,，是敬意?！?p>　　葉歡糾正了她的用詞,，然后回答了她：“肆無忌憚是為了真理,，心存敬意是因為道德?！?p>　　……反正就是一個矛盾奇怪的人,，丁素秋心中這樣想著。

　　處理完了解剖的事后,，折騰了半天,，夜已深，兩人也就回去睡覺了,。

　　葉歡躺在床上卻一時沒能睡著,。

　　解剖完了四具身體，他的身體已經(jīng)勞累了,，精神卻很亢奮,，還沉浸在對于紫府的發(fā)現(xiàn)當中。

　　既然一時睡不著,，他干脆也就不睡了,，想了會兒后，坐起身盤腿修煉起來,，再次按照周戴安教導(dǎo)的方法去感應(yīng)起了紫府來,。

　　他有一個想法：之前自己一直感應(yīng)不到紫府的存在，實在是因為這個概念太過虛無縹緲了,，可現(xiàn)在不同了,。自己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一個高度疑似紫府的物理組織，并確定了它在人腦中的方位,，這是不是能夠有助于感應(yīng)紫府呢,？

　　……

　　兩天后

　　周戴安今天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跑來找葉歡了，一見到面后,，神秘兮兮地說有一個大寶貝給他看,，便直接就把葉歡給拉走了，帶到了一個大帳篷里,。

　　這里便是云州研究所的臨時所在了,，門口還有葉歡派過來站崗看守的衛(wèi)兵。

　　葉歡跟著周戴安進去后,，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有人在等著他們了,。

　　是何無我和賴元昌，兩人正站在一個大鐵疙瘩旁邊說著話,。

　　看到葉歡進來了，兩人迎了上來,，何無我腆著肚皮嬉皮笑臉,，賴元昌微彎著腰，都稱了聲“葉知州”。

　　葉歡的目光卻是越過他們,，落向了那個大鐵疙瘩,。

　　這東西大體和他之前做的那臺蒸汽機差不多，只是在蒸汽室上有所不同：眼前這東西的蒸汽室矮了一些,，又寬了一些,，左右兩側(cè)的上面還分別朝天豎起一根管子，就像一頭牛伸出兩根筆直的角來——他這兩天似乎就和牛較上勁了,。

　　“你們做出來了,？”

　　葉歡看到眼前這東西，再看眼前這三人的表情,，哪里還能猜不出發(fā)生了什么事,。

　　周戴安點頭，表情感慨：“正是,！”

　　說完,，也不等葉歡再問，直接一揚手,，“開動,！”

　　賴元昌聞言，這就又重新過去了這臺新的黑石機旁,，先打開氣房上平面上的兩個口子——葉歡這時才注意到氣房上平面上除了那兩根管子外,，左右還有兩個像注水口一樣的閥門——然后提起一小桶鼻涕水，小心地分別注入差不多的量,。

　　“我們最終決定采用的辦法,，是先加鼻涕水，然后加黑石來進行反應(yīng),，這樣比較方便控制反應(yīng)的速度,。”周戴安在一旁解釋道,。

　　鼻涕水灌注之后,，賴元昌關(guān)上閥門，又打開左邊那根管子上的閥門,，將一旁已經(jīng)篩選好的黑石倒進了管子里,，然后關(guān)上了閥門。

　　“這兩根管子里被做成了沙漏形,，黑石也是經(jīng)過專門的加工研磨成了極小的顆粒,，所以這兩根管子其實是兩個沙漏。里面的黑石碎礫會像普通的沙漏一樣,，緩慢地落入氣房里的鼻涕水中,，進行反應(yīng),，生成那種新物質(zhì)?！?p>　　“也不用擔心黑石投入太慢了,，經(jīng)測試，現(xiàn)在這種速度差不多了,，再快一點投入黑石可能炸,。”

　　周戴安繼續(xù)講解著他們的研究成果,，說著,，還走到了氣房旁，用手在氣房上比劃了一下：“這個氣房除了分成了左右兩邊外,，靠近排氣管的這一端也用一塊鐵板隔斷出了一個小房間,。左右兩個氣房靠近這一端上分別開了一個口子，上面各自裝了一個氣門,，就像鐵匠們用的風扇上的那種氣門一樣,。”

　　“氣門,？”葉歡提出了疑問,。

　　他隱約猜出了那是什么東西，但不知究竟是不是,。

　　“其實就是在小房間這一面裝了一塊比口子略大的鐵板,，上端像門栓一樣固定住，可以左右活動,，但是因為鐵板比口子大,，所以只能向小房間這端開……”

　　經(jīng)過周戴安的一番解釋，葉歡確定了,，這就是他認知中的那種氣門——一種最簡單的自動止回閥,。

　　解釋完了氣門后，周戴安繼續(xù)：“那種新物質(zhì)進入到這個小房間后,，再進入排氣管,，就能推動它運作起來了?！?p>　　在他解釋的這陣工夫里,，隨著黑石碎礫從沙漏鐵管中不斷落下，黑石機經(jīng)過一陣沉默,，此刻終于動了起來,。

　　它的連桿左右運動，帶動盡頭的輪子旋轉(zhuǎn)起來,。連桿運動越來越快,，輪子轉(zhuǎn)動也越來越快,，帶動著離心調(diào)速器也轉(zhuǎn)動起來。在稍上升一段距離后,，離心調(diào)速器的位置基本穩(wěn)定住了，黑石機也發(fā)出轟隆的機械聲,，穩(wěn)定運行,。

　　在這片存在超然力量的農(nóng)業(yè)世界中，另一種力量發(fā)出了它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聲咆哮,。

　　葉歡看著這一幕,，甚是感慨。

　　周戴安也停下了他的解說,，安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大家伙,，心中感慨萬千——誰說雜學沒有用的？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葉知州口中所說的無馬車廂奔馳在蒼茫大地上,，那將是一副驚人的奇景,，而這一切，便離不開那些被人鄙夷的雜學,。

　　賴元昌也是安靜不語,，心中默想到，這東西的力氣很大,，還能自己動,，要是把它用來打鐵，能省多少力氣,？可真這樣的話,，那時候怕是隨便一個人學幾天都能當鐵匠了，那自己苦當學徒那么多年還有什么意義,？甚至于,，以后還會有鐵匠嗎？……

　　何無我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珠子亂轉(zhuǎn)：終于搞定了,，葉知州一向豪爽，這次該獎勵自己多少錢,？

　　在場眾人心思各異,，終于，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它多久要換一次氣房,？”

　　周戴安也回過神來，回答了葉歡的這個問題：“大概半個時辰左右,?！?p>　　葉歡點點頭,，“那我們再等等，看看換氣,?！?p>　　幾人又是耐心等待了一番，期間賴元昌還輕輕敲了敲那個裝有黑石碎礫的沙漏鐵管,，側(cè)耳傾聽,。敲了第三次后，他開始往右邊那個鐵管里裝黑石,，同時打開了左邊那個鐵管上的閥門,。

　　里面的黑石碎礫幾乎沒了，又稍等一會兒,，就徹底沒了,，賴元昌便蹲下身子，打開了左邊氣房下面的閥門,，里面殘留的鼻涕水就夾帶著許多雜質(zhì)流了出來,。

　　隨后，賴元昌還拿了個奇形怪狀的木柄從下面伸進去,，在氣房內(nèi)刮了幾圈,，將里面的鼻涕水和黑石雜質(zhì)都刮干凈了，這才把下面的閥門緊緊關(guān)上,，卻沒有再往里面裝鼻涕水——他們這次本就是向葉歡展示試驗成果而已,。

　　而在賴元昌“換氣”的工夫，葉歡看到離心調(diào)速器往上升了升,，沒一會兒又降了下來,，黑石機整個過程基本還是持續(xù)穩(wěn)定運行，沒有停下,。

　　“很好,！”

　　葉歡連連點頭，對雙氣房的實際應(yīng)用效果表示很滿意,。

　　當然了,，這臺黑石機的問題還是有很多的，比如說要專門雇個人看管,，添石添水放石放水,，比如說對于時間的把控等等，但是瑕不掩瑜,，這臺黑石機已經(jīng)可以正式投入生產(chǎn)了,！至于那些小問題，完全可以慢慢解決。

　　“這種黑石機,，現(xiàn)在大概幾天可以生產(chǎn)一臺,？”葉歡扭頭問周戴安。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多弄出一些這種黑石機來了,，至于用途,，他也已經(jīng)想好了：西陵紡織的那種飛梭織布機，完全可以進一步地改進,，把傳統(tǒng)的腳踩換經(jīng),、如今的手動撥梭兩個步驟通過各種機械結(jié)構(gòu)連接在一起，用黑石機作為動力一體傳動,，這樣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機械紡織機了。

　　最重要的是,，黑石機只要喂黑石和鼻涕水就行了,，將大大節(jié)省勞動力，相當于給人手匱乏的西陵紡織增加了大量勞動力,，生產(chǎn)效率和產(chǎn)能將能得到極大的提升,！

　　屆時，不止是處理妖蛛絲綽綽有余,，西陵紡織還能向外收絲,、收麻進行二次生產(chǎn)，而相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超高的生產(chǎn)效率和極低的成本,，也將使得西陵紡織的產(chǎn)品在市場上具有超強的競爭力——這將是工業(yè)化對于農(nóng)業(yè)社會產(chǎn)品的降維打擊,。

　　“這次只是兩天，但是因為之前已經(jīng)有一臺了,。雖然當時炸了,，但很多東西修修補補還是能用的?！?p>　　周戴安仔細盤算一番,，說道：“從頭開始做的話，我估計要四天左右,。主要還是云州的方士太少了,，很多步驟都離不開方士，而且方士的法力也是有限的,?！?p>　　方士不夠用啊……

　　葉歡默想一陣，突然開口：“周先生,，你之前不是說我修行資質(zhì)不行嗎,？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門了?！?p>　　“我好像找到了一個更容易成為方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