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珍蓮的確不喜沈若棠。

　　一方面,，她厭恨沈老太太,，恨屋及烏。

　　另一方面,，老太太在世時,，曾提過一嘴，說沈家家底大部分歸功于沈若棠,。

　　假以時日,，找回這孩子，沈家不但要彌補(bǔ)這些年的虧欠,，還要分一半家產(chǎn)給她,。

　　曹珍蓮聽著好笑。

　　沈家的生意,，和一個失蹤十年的養(yǎng)女有什么關(guān)系,？

　　怕是老太太發(fā)了癔癥，病糊涂了,。

　　可沈棟之要做孝子,，不會反對。

　　如果不是老太太死得突然,，來不及留遺言,，曹珍蓮毫不懷疑，自家錢要分給一個外人,。

　　憑什么呢,？

　　可又不能得罪沈若棠。

　　曹珍蓮揉著眉心,，對吳嬤嬤說：“我到底年輕,，鎮(zhèn)不住場,，你找姨娘們商量吧，她們比我大,，自然比我有經(jīng)驗(yàn),。”

　　沈府有兩位妾室,，都是早年嫁進(jìn)來的,。

　　曹珍蓮弄不走她們，就因?yàn)檫@兩位生了兒子,。

　　后院看著一片和諧,，是有沈棟之壓著。

　　實(shí)際上……

　　吳嬤嬤頓悟：“還是夫人厲害,，奴婢這就去找二姨娘和三姨娘,。”

　　她前腳離開院子,，約莫一個時辰后,，有人把話傳到冬福耳朵里。

　　有錢能使鬼推磨,。

　　冬福給了那人幾兩碎銀子,，轉(zhuǎn)身進(jìn)了偏院。

　　沈若棠聽完,，覺得有意思,，吳嬤嬤不長教訓(xùn)就算了，還要拉兩個墊背的,，不知哪來的自信,。

　　二姨娘王氏是個愛出風(fēng)頭的，平日總被曹珍蓮壓一頭,，如今碰上硬茬,，還不是轉(zhuǎn)頭又來求她們。

　　所以說曹珍蓮還是年輕,，論單打獨(dú)斗,，不如個十八歲的姑娘。

　　王氏很是嘚瑟,，隔日一早,，跑去偏院看了一圈。

　　所謂知己知彼,。

　　院里的玉蘭樹開得正盛，枝頭高過院墻,，再往近湊,，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梅香,，光這幾棵樹得花不少銀子。

　　嘖嘖嘖,！

　　再想想自己梳妝臺上廉價的胭脂水粉……

　　王氏拿出不要臉的潑勁,，跑到曹珍蓮的院門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哭出聲,。

　　嘴里喊著：“求夫人做主啊,！”

　　這就來了,？

　　曹珍蓮給吳嬤嬤個眼色。

　　吳嬤嬤會意,，挑開簾子,，假仁假義道：“哎喲，二姨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哭得這般傷心，快來人,！扶姨娘進(jìn)屋里說話,。”

　　王氏被人扶到曹珍蓮跟前,。

　　曹珍蓮把手里湯婆子遞過去,，柔聲說：“姨娘手都凍紅了，先捂捂,，有什么話慢慢說,，哭壞身子，老爺該憂心了,?！?p>　　王氏抽噎著，很是委屈：“夫人,，您常說要節(jié)約家用,，奴家院子里別說樹，連棵草都沒有,，可那個養(yǎng)女才回來幾日,，種了半院子的樹，她哪來的錢,？你給的,？”

　　曹珍蓮搖頭，也很苦惱：“我一貫按月例發(fā)錢,，從未有失偏頗,，姨娘不信,，可以叫賬房先生拿賬本來查?！?p>　　“老爺說過,，賬房的賬只能夫人查?！蓖跏狭⒖套兡?，冷哼道，“夫人莫害我,，今兒來,，就是想夫人給個說法，為何那沈若棠能鋪張浪費(fèi),，我們不能,。”

　　“這……”

　　曹珍蓮為難看向吳嬤嬤,。

　　吳嬤嬤趕緊說：“要不奴婢把棠姑娘叫來問個明白,，也好還二姨娘一個公道?！?p>　　曹珍蓮點(diǎn)頭：“也好,。”

　　一刻鐘后,，沈若棠來了,。

　　她本可以隨便找個由頭拒了，可麻煩找上門,，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何況，也不是她的風(fēng)格,。

　　她今天穿的素凈,，可王氏一眼就看出她衣服緞面上的暗紋，明顯比曹珍蓮身上的精細(xì)很多,。

　　還有頭上羊脂玉發(fā)簪,，純白、細(xì)膩,、油潤,。

　　好玉難求，有市無價,。

　　總之,，渾身上下都散發(fā)一個字，貴。

　　沈若棠問：“姨娘找我何事,？”

　　王氏從震驚中回過神,，盯著曹珍蓮，冷笑：“夫人,，棠姑娘的穿戴，一個月月例怕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吧,?！?p>　　“自然不夠?！鄙蛉籼奶谷坏?，“行頭是我從滄州帶來的?！?p>　　“二姨娘,，你看，我沒騙你,?！辈苷渖彑o辜道，“人家用自己的,，節(jié)省還是浪費(fèi),，叫我如何管？”

　　王氏這會算看出來,，曹珍蓮拿她當(dāng)槍使,。

　　今兒要說不出名堂，明天她就會淪為整個府邸的笑柄,。

　　王氏強(qiáng)詞奪理：“穿戴也就罷了,，那偏院總不能也是你從滄州帶來的吧？”

　　曹珍蓮像沒主心骨的,，又偏向王氏：“偏院當(dāng)然是府里的,。”

　　“既然是府里的,，院子里的土,、澆花的水皆是府里的，我們的水只用來吃,，她倒好,，往地上潑，這不是浪費(fèi)是什么,？”

　　“澆花用不了多少水,。”

　　曹珍蓮愛莫能助看向沈若棠，仿佛在說“小娘只能幫到這了”,。

　　沈若棠輕笑下,，從頭到尾沒把屋里幾個人當(dāng)回事,。

　　看了半天的戲,。

　　這會該收場了。

　　沈若棠提議：“不然,，姨娘去我院子選幾棵,，搬回自己院子里栽種，當(dāng)我送姨娘的見面禮,?！?p>　　一棵上好的白玉蘭樹苗，賣好幾百兩銀子,。

　　王氏心里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不客氣道：“現(xiàn)在去？”

　　曹珍蓮扇陰風(fēng)：“難得天光好,，就現(xiàn)在去吧,。”

　　當(dāng)家主母首肯了,，沈若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王氏白白得便宜，高高興興跟著走了,。

　　她一進(jìn)院子,，直奔白玉蘭而去，邊摸樹干,，邊咂舌,，好像摸著白花花的銀子。

　　沈若棠笑道：“姨娘看中哪棵只管說,?！?p>　　“就這……”

　　話音未落，突然有人從背后大力抱住王氏,，她驚叫一聲,，緊接著天旋地轉(zhuǎn)，被扔進(jìn)土坑里,。

　　土坑一人寬,，一人高，轉(zhuǎn)不開身,，也爬不出去,。

　　“你們,！你們！”

　　王氏仰著頭,，就看見踏春拿著鍬往坑里填土,。

　　“埋了我！要出人命的,！”她氣急敗壞嚷道,，“你們這群小王八羔子！我要告訴老爺,，告訴夫人,！告你們！”

　　踏春對著她臉就是一鍬土,。

　　“呸！呸,！呸,！”

　　王氏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吃了一嘴泥，邊吐邊嘔,，狼狽至極,。

　　踏春在坑邊大笑：“再罵，還讓你吃土,！”

　　王氏嘔了半天,，緩了緩，又開始嚷：“沈若棠,，你出來,！”

　　眼見踏春又拿起鍬，她立刻閉緊嘴巴,。

　　如此反復(fù),，踏春跟貓逗耗子似的玩了幾回合，覺得沒意思,，便回了屋,。

　　王氏剛剛在氣頭上不覺得，這會風(fēng)刮過一陣陣寒意,，她裹緊斗篷也無濟(jì)于事,，凍得渾身直打哆嗦。

　　叫了那么久,，怎么不見人來救她,？

　　平日滿府眼線的吳嬤嬤呢？

　　也聾了,？

　　王氏終于明白,，自己被拋棄了,。

　　可冷是真的冷——

　　她咬著牙，哀求道：“棠姑娘,，求,，求你，拉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