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凍死骨(二更)
燕靈兒見師傅投來目光,,猶豫一瞬后訕訕解釋道:“其實(shí)…那日仙人的畫像徒兒也記下了…”
許勝洲一拍腦袋,,倒是沒想到這能夠過目不忘的徒弟還會有這一茬:“我那日明明遮了面,你是如何辨認(rèn)的?”
燕靈兒淺淺一笑:“師傅可記得靈兒曾問你要過玉佩,?!?p> 許勝洲恍然大悟,接著又問:“白老如此高看我,,是不是你將此事告訴了他?”
燕靈兒搖頭否認(rèn):“師傅若是不許,,這秘密便該爛在肚子里?!?p> 這小姑娘真懂事…
許勝洲摸了摸燕靈兒的腦袋,,倒不是不愿讓人知曉,而是他現(xiàn)在身無半分仙力,,若讓人知道,,那情況可就不妙了,雖然他沒什么仇家,,但對仙人感興趣的勢力想必大有人在,。
好在他這徒弟心性純良,,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信任的。
…
滄山城外官道上,,一只小巧的狐貍緩緩踱著,,身后的城郭漸行漸遠(yuǎn),但小狐貍并未回頭,。
它這幾日呆在許勝洲身邊并非沒有目的,,等到今日便準(zhǔn)備動身了。
官道兩邊扎著幾處茅房,,無處可去的流民在這年關(guān)只能呆在城外,,靠著這些破舊的茅屋御寒,茅屋再往前的林地便是邪祟的領(lǐng)土,,這些流民再寒冷也不敢往前,,只能趁著白天去林里撿些柴火。
李將春一家便是這這流民中的一戶,。
原本一家日子還算能過,,但媳婦王小冬突然早產(chǎn),原來算著會在明年年春降臨的嬰兒提前來到了這個家,。
于是這個冬天就分外難熬了,。
李將春不算貧瘦,偶爾還能獵些兔肉,,但初生的小嬰兒要吃母乳,,王小冬剛生產(chǎn)幾日,身子正虛,,這幾日打來的肉都熬成肉糜,,也依舊抵不過身體一日一日的虧空。
王小冬躺在床上,,李將春躺在她身邊,,夫妻倆用僅有的布襖將孩子裹住,在這四處漏風(fēng)的小茅屋支起一片還算暖和的凈土,。
因?yàn)榕逻@小窩遭賊,,王小冬臥床期間夫妻倆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有出門,家里的肉湯終于消耗干凈,。
王小冬動了動手臂,,對丈夫說道:“將春,要不你帶著柴火和孩子走吧,,去尋個好心人,,將孩子送出去,?!?p> 李將春只是搖頭,,兩人中間夾著孩子,但他能感覺到妻子已經(jīng)虛弱到極限了,。
他也覺得好累,,若是閉上雙眼再不醒來,或許也是件美事…
“哇…哇…”
嬰兒的雙手從整團(tuán)的布襖中伸出,,想要抓住近在身邊的爹爹,。
這個動作刺激到了李將春,他不知從何處生出力氣將嬰兒的手掌又放入布襖,,做完這一切的他,,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元?dú)猓僖膊粍恿恕?p> 王小冬看著丈夫單薄的衣衫,,凍裂的嘴角已經(jīng)微微張開,,便知他已經(jīng)去了。
可哪怕身上穿著更厚實(shí)些的衣物,,王小冬也沒有力氣去哭泣了,。
城中,百姓正熱鬧非凡地慶賀著年關(guān)的到來,,城外無聲無息凍死的流民卻無人在意…
興許是從爹爹那一側(cè)傳來了冷意,,孩子開始哇哇大哭,靜悄悄的小茅屋不知從何處傳來稚嫩的歌唱聲:“山門外~滄山顛~古道有人仙…”
王小冬看見茅屋外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白衣飄飄看不清晰,,卻聽那人影緩緩?fù)鲁鲆粋€字眼來:“可憐…”
接著那人影消失不見,王小冬感覺身邊已經(jīng)漸漸冰冷的身體重新有了溫度,,就連自己身體的虛弱感也減輕了不少,。
李將春從昏沉的夢中驚醒,感覺雙手重新有了力氣,,神智也不再昏惡,。
王小冬開口問道:“將春,你剛才是怎么了?”
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竟然有了幾分生氣…
李將春一晃腦袋,,茫然道:“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叫做儒圣的神仙看我可憐,,說要救我的命,。”
王小冬立即想到方才出現(xiàn)在窗前的人影,,激動道:“剛才神仙真的來過了?我們一家有救了?”
見到丈夫的眼睛亮了不少,,她終于流下淚來,竟在床上對著門外深深拜下:“多謝仙人搭救,若有來生,,我們夫妻倆做牛做馬也要報(bào)答,。”
李將春見到妻子跪下祈禱,,也學(xué)著她的模樣拜下,,口中念著那神仙的名諱。
滄山之巔,。
小狐貍蹬著腿艱難爬上山頂?shù)牡钣睢?p> 門內(nèi)的書生像這幾日恐怕被拜過了不少次,,四周大多是滄山城的百姓年關(guān)前前來祭拜留下的痕跡。
小狐貍后腿撓了撓脖子,,將妖王交給它的塑像放在儒生像的腳下,,接著虔誠拜下。
山腳下飄來一股清氣,,于大殿外盤旋許久,,最后融入了大殿正中的書生像的眉心。
小狐貍見那雕像雙眼亮起些許,,但很快又暗下,,用稚嫩的童音說道:“還不夠呀?!?p> …
遠(yuǎn)在私塾的許勝洲好半晌才從天道反噬中緩過來,,此時卻突然愣住。
原本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的仙氣似乎又傳來微弱的波動,,某一瞬他重新感受到了山巔書生像的存在,。
許勝洲握住筆桿,再次下筆,。
一筆,,勾出那無面人的雙眼,那一點(diǎn)眼神卻和先前一樣如何都點(diǎn)不下去,。
燕靈兒看見師傅深吸一口氣,,接著雙手間流出幾縷蒙白色的氣息,那縷氣息匯入筆桿,,雙眼的最后一筆終于落下,。
那一縷清氣也在落筆時徹底散去。
看著面前已經(jīng)沾染清氣的畫作,,許勝洲陷入了沉思,,他先前兵解于春秋圖內(nèi),仙氣應(yīng)當(dāng)是枯竭了的,。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破籮筐,,因?yàn)樵瘸休d過儒圣的“氣”,,所以尚能感受得到,但無論再如何灌輸,,他凡人的身軀都不允許他再次承載那股力量,。
可如今他竟然能重新運(yùn)用這些“氣”了,哪怕只有一些,,也還是令人震驚。
可這是為何?
許勝洲只想到一個可能,。
“善果,。”
可他明明沒有與人結(jié)下因,,又何來的善果?
“師傅,,這是?”一旁的燕靈兒親眼見證了這一幕,自然難掩心中好奇,。
許勝洲搖頭,,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緣由,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有一點(diǎn)可以確定,,今后或許有機(jī)會重新尋回屬于他的“氣”。
他看著手下尚只完成了萬分之一的畫卷,,釋然一笑:“便叫你歲月年關(guān)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