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人偶抱起，放在肩膀上，蘇拉在心中道：

　　“令人震驚的遠不止這些,，我和你詳細說說在虛境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朦朧月光透過窗欞，在會議室的地板上鋪成一層銀紗,，籠罩著自虛境中帶回的遺物。

　　推開門,，海倫娜輕聲道：

　　“會長,，蘇拉，你們回來了,？”

　　“和格奧爾格聊了聊,，就回來了?！?p>　　掐了掐眉心,，施密特露出疲倦的神態(tài)，仍然強撐精神,，他握住格奧爾格的長劍,，問道：

　　“協(xié)會里有誰會用劍嗎？”

　　二人都搖搖頭,，“沒有?！?p>　　“蘇拉,，你要試試學習劍術嗎？雖然只能自學,，或許可以拜托梅倫伯爵,，為你找一名劍術大師?！?p>　　左手拿著左輪,，右手握著長劍，仔細想想還是挺帥的,，蘇拉點頭道：

　　“多謝會長,，我會努力的,。”

　　他接過格奧爾格的長劍,，細致觀察,，發(fā)現(xiàn)劍柄用赫爾曼語刻印著一行字：浪潮之劍。

　　“如果以蘊含的靈性判斷,，這柄劍應該屬于「言語」（2）,，甚至是「秘密」（3）?！?p>　　笑了笑,，施密特道：“我先將遺物全都收入秘庫中去，對了,，海倫娜,，游輪上發(fā)生的事情，和教授說了嗎,？”

　　“嗯,，教授讓您待會兒去和他談談，他老人家似乎非常地......興奮,?！?p>　　“興奮？”

　　拾起放在手邊的煙斗,，施密特指節(jié)摩擦,，點燃煙斗，沉聲道：

　　“我明白了,，海倫娜,，你回去休息吧。蘇拉,，你先在這休息一會兒,，待會和我一起去圖書室?！?p>　　“嗯,。”

　　兩人相繼離去,，房間里只剩蘇拉一人,，假意閉目養(yǎng)神，實則在向人偶敘述著維多利亞公主號上發(fā)生的事情,。

　　他目前最擔憂的事情,，莫過于這枚鑄成人性之光時融入的晶片，若它存在隱患，必定是致命危險,。

　　“你是說,，這枚晶片可能是神明的遺軀？不過,，我在它身上感受到的氣息和詩章殘頁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人偶抵著小腦袋思考片刻,，輕聲道：

　　“放心,，只要我在你身邊，就算它出了什么問題,，我也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但愿如此,?！?p>　　頓了頓，蘇拉繼續(xù)道：

　　“格奧爾格說舊秩序的陰影正在吞噬世界,，我想這句話所暗示的,，就是眾神即將歸來。而眼下的時間節(jié)點,，大陸戰(zhàn)爭之后,，各國的經(jīng)濟、人力,，以及術師等超凡力量,，都遭受了嚴重創(chuàng)傷，需要時間恢復,，這正是人類文明最脆弱的時刻,。”

　　側首看向人偶,，蘇拉道：“諾薇,，我都開始覺得，你其實也是某位神明布置的后手,，甚至可能就是神明本尊,，只是因為喪失了力量，從而遺忘記憶,。”

　　小手在蘇拉腦袋上敲了敲,，諾薇道：“你對關于神明的敘事總是有著奇怪的熱情,。”

　　“這或許是某種情結吧......”

　　嘆了口氣,，蘇拉道：“會長應該已經(jīng)封存好遺物了,，我先去圖書室,。”

　　他站起身,，輕手輕腳地邁下樓梯,，來到一樓圖書室前，正好施密特也剛從秘庫中離開,，見狀,，蘇拉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p>　　老教授戴著眼鏡，專注端詳著手中的詩章殘頁,，凱瑟琳正坐在書桌對面,，見到蘇拉二人，起身搬來兩張椅子,。

　　“殘頁上記錄的文字,，我從未見過，但是其中蘊含的神性,，卻是實實在在的真東西,。”

　　將殘頁卷起,，放在桌面,，老教授看向施密特，“海倫娜說你們在游輪上發(fā)現(xiàn)了一座真理之門,？”

　　“是的,，教授?！?p>　　施密特為教授詳細描述了真理之門的模樣,，以及格奧爾格提供的信息。

　　“和我掌握的知識沒有出入,，沒想到你們居然能發(fā)現(xiàn)進入虛境深層的通道......施密特,，游輪下一次出現(xiàn)在天文臺的傳送落點附近，是什么時候,？”

　　施密特愣了愣,，似是有所預感，答道：“三個月后,?！?p>　　“明年開春時節(jié)嗎？有些難度啊?！?p>　　摘下眼鏡,，扶著桌面起身，魏格納教授緩緩道：

　　“凱瑟琳,，蘇拉,，非常抱歉，我無法再教你們更多東西了,?！?p>　　施密特驚得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連忙道：“教授,，您這是,？！”

　　“我要進入虛境,，穿過真理之門,。”

　　“教授,，我反對,！您的身體情況，絕對不允許您這么做,！”

　　施密特怔怔地望向魏格納教授,，前所未有的強硬語氣中，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蘇拉側首看去,，凱瑟琳輕輕拉住他的衣袖，深藍色的雙眼眸光閃動,，摻雜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見狀，他也附聲道：“教授,，您的身體還需要調養(yǎng)......”

　　“咳咳......”

　　擺擺手,，魏格納教授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樂觀估計,，最多再活兩年時間，我就要去見我的老朋友們了,。

　　一百八十四年,，我已經(jīng)活得夠久了，活得夠老了......最近這段時間,，甚至連讀書都無法集中注意力,，人性之光的火焰在逐漸熄滅,，再過一年半載，我就得和大多數(shù)老人一樣,，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默默數(shù)著死亡來臨的日子,。

　　但是，與其眼睜睜地看著生命走到盡頭,，不如在終點前徹底燃燒,，我這輩子，活得一直四平八穩(wěn),，從沒有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在生命的盡頭，就讓我瘋狂一次吧,，咳咳咳......”

　　扶住劇烈咳嗽的魏格納教授,，施密特沉默良久，低聲道：

　　“您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我意已決,，施密特，蘇拉,，你們不必再勸我,，咳咳咳......”

　　見老人咳得實在嚴重，蘇拉在心中道：“諾薇,，麻煩你使用「傘骸」汲取教授身上的疾病,。”

　　人偶輕聲道：

　　“事實上,，我早就這么做過了,，除去無法逆轉的衰老外，魏格納的身體完全可以稱之為健康,?！?p>　　“這......”

　　蘇拉愕然抬頭，望向魏格納教授,，神情滿是復雜,。為了讓施密特同意這個驚人的決定，老教授居然選擇裝病......

　　朝聞道,，夕可死矣,。

　　蘇拉不禁動容，魏格納教授已然擁有足夠的覺悟,，即便內心不舍,，但他還是會支持老教授的選擇,。

　　頓了頓，他輕聲道：

　　“我曾經(jīng)聽過一首詩,，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希望您未來的旅途順利,，魏格納教授,。”

　　雖然原詩是在激勵戰(zhàn)勝死亡的斗志,，但暮年燃燒咆哮,，以激昂的心態(tài)征服死亡，卻非常符合魏格納教授當下的心境,。

　　教授看向蘇拉,，蒼老的面容上露出笑容，“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施密特默然不語,，扶著魏格納教授坐回座位,，沉默良久，給出了他的回答：“這些日子,，您就別再工作了,，好好休息吧?！?p>　　魏格納教授也松了口氣,，“我會的?！?p>　　“您先休息吧,，蘇拉，凱瑟琳,，我們換一個地方,。”

　　回到會議室,，施密特打開窗戶,，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外，冷冽夜風吹拂著面龐,，在寒冷中,，他才感到些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