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和溫華都不是拖沓的人,,他們說走就走,。
寧靜的秋夜,,寂靜的白亭,,楓林在晚風中涌動,婆婆娑娑,,就像少女輕快而又曼麗的舞姿,。
東方豎走出了帳篷,帶著他的長劍,,和一杯溫熱發(fā)燙的老酒,。
他走進白亭,坐在白石板切鑄的長凳上,,看著墻壁上殘余的鮮血,,將酒杯放在了身旁。
他拔出長劍,,一柄二尺三寸的窄長細劍,,在月光中泛著微微的寒芒。
與蔣琨的對決中,,這柄劍并沒有見血,,但他依然擦拭的很認真,擦拭的非常仔細,,一遍又一遍,,似乎已經(jīng)出神。
鬼車的尸體就在不遠處的古道上,,無聲的倒在黑暗里,。
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劍客,馬上就要變得又臭又爛,,誰又愿意去理會呢,。
幸好今天還是有人理會的。
皎潔的月光下,,一輛馬車沿著小路駛來,,半圓形的頂蓋,碧玉色的圍簾,,前室上坐著一個人,。
一個蒙住面龐的黑袍人,戴著頂很大的兜帽,,將帽檐壓得很低,,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的手里沒有馬鞭,,只拿著一個小巧的鈴鐺,,隨著手腕的晃動,撲呤、撲呤,,和馬兒的蹄聲一樣輕快,。
他很快就來到了白亭前。
馬車在古道上停駐,,旁邊,,就是鬼車的尸體。
東方豎就坐在白亭里,,但沉默著,,好像并沒有注意到這個黑袍人的出現(xiàn),他只是一遍接著一遍,,依然在擦拭那柄長劍,。
晚風中,月光下,,黑袍人也沒有出聲,,他彎腰伸手,捧起鬼車的尸體,,那手臂無力的垂下,,就像捧起了一個破爛的玩偶。
與尸體一起的,,還有那柄漆黑滲人的長劍,,那一枝早已冷卻發(fā)寒的烏色火銃。
將它們裝進馬車的后廂,,黑袍人又離開了古道,,看樣子,他要去尋找鬼車發(fā)射的暗器,,
月色雖然明亮,,但被楓樹的枝葉層層阻擋,林間很暗,,但黑袍人非常有耐心,,他搜尋的也非常仔細。
一枝枝短矢,,一枚枚飛鏢,,甚至連那顆與金劍交撞、現(xiàn)在已四分五裂的鐵彈,,他也取出一方綢布,,一點一點的從草地上收集。
直到明月高懸,,直到老酒冰涼,,直到黑袍人再次搖動鈴鐺,,東方豎依然沒有抬頭。
馬車就這么走了,,載著鬼車的尸體,,伴著鈴鐺的節(jié)奏,撲呤,、撲呤,沿著小路消失在了夜色里,。
九月的晚秋,,微寒的楓林,白亭里寧靜而冷寂,。
溫暖也是有的,,身旁的帳篷里就亮著火光。
一壇壇老酒也已經(jīng)開封,,現(xiàn)在正架在熾熱的火盆上,,散發(fā)著誘人的濃香。
幾個女郎年輕美麗,,身材窈窕動人,,有的拍著小鼓,有的鶯歌燕舞,,好像從來都沒有過煩惱,。
她們就這么一直跳著、一直唱著,,只因為東方豎還沒有讓她們停下,。
她們一向很聽話,而且擅長的不僅僅只是歌舞,,她們的技巧也很熟練,,只要你還是個男人,她們總能讓你變得滿足,。
但東方豎卻嘆了口氣,。
因為比起火光中的美妙,他情愿在黑暗里孤獨,,孤獨的喝酒,,孤獨的陪著這柄長劍。
起碼這黑暗里的片刻孤獨,,能讓他的心里寧靜一點,。
只是有人不想讓他孤獨。
帳篷里突然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尖叫,。
一聲因驚嚇和恐懼而發(fā)出的尖叫,,短短一瞬,卻又戛然而止,似乎出聲的人已被扼住了喉嚨,。
東方豎也已經(jīng)站起了身,。
前方,在燈火的映照下,,帳篷中多出了一個高高瘦瘦的黑影,。
這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但似乎戴了頂頗為奇特的帽子,,從前額到后腦,,好像海船上的三角帆,高高的立在空中,。
東方豎傾斜劍鞘,,敲了敲長凳上的酒杯,發(fā)出“?!钡囊宦暣囗?。
帳篷中的男人立刻有了察覺,他轉身,、抬手,,綢布立刻被切出了一道長長的裂口。
一截窄窄細細的劍身從中露出,,泛著一股幽邃而滲人的紅光,。
看到這柄深紅色的長劍,東方豎已經(jīng)知道了他主人的身份,。
“紅雀殺人,,鬼車催命?!?p> 鬼車已經(jīng)死了,,紅雀,殺人的紅雀,,現(xiàn)在就在眼前,。
他的身材幾乎與鬼車一樣,高高瘦瘦的,,只不過鬼車是全身漆黑,,他上上下下卻是通紅的一片。
鮮血一樣的紅,,耀眼的紅中又帶著些濃重的烏光,。
他的頭上不是帽子,而是高高豎起的紅發(fā),,被梳成三角的模樣,,隨著風兒微微晃動,。
他緊緊的盯著東方豎:“鬼車呢?”
他明明是個男人,,聲音卻很清脆,,甚至可以說是婉轉靈動,但眼睛里絕對沒有一絲友善,。
東方豎當然也在盯著他:“鬼車已經(jīng)死了,。”
紅雀的聲音漸漸發(fā)寒:“是你殺得他,?”
東方豎很平靜:“是又怎么樣,?”
紅雀忽然在笑,笑聲又變得非常動人:“那我可要好好的感謝你,。”
東方豎冷笑:“我殺了你的朋友,,你為何還要感謝我,?”
鬼車的眼睛是紅色的,紅雀的眼睛卻是黑色的,,烏黑烏黑,,很大、而且很亮,,在黑夜中一定能看得很清,。
“誰說他是我的朋友?”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紅雀走向白亭,,他本是一身的深紅,,現(xiàn)在卻幾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像我們這種劍客,,又怎么會有朋友,。”
東方豎站的筆直,,手中握著長劍:“如果你想出手,,最好就趁現(xiàn)在?!?p> 紅雀已經(jīng)消失不見,,沒有腳步,沒有呼吸,,只有黑暗中若有若無,、卻依然清脆動人的聲音,。
“為什么非要是現(xiàn)在?”
“因為再過一會,,我可能就已不愿出手,。”
“為什么不愿出手,?”
“因為我還有個約會,。”
紅雀忽然大笑,,這笑聲似乎是在左邊,,又似乎是在右邊,有那么一瞬間,,好像就在眼前,。
“如果是帳篷里的那幾個女人,我想你恐怕要失望了,?!?p> 東方豎微微一動,立刻就感到一股清晰透骨的殺意,,從他面前輕輕飄過,,又輕輕的飄入黑暗。
“你殺了她們,?”
“一點迷香而已,,只是忍耐一個晚上,這對于你來說,,應該并不算太難吧?”
東方豎沉默,,紅雀卻似乎已失去了耐心:“我知道你是誰,我也只問你一件事,?!?p> “鬼車的尸體去了哪里?”
“你問錯人了,?!?p> “你不知道?”
“不錯,?!?p> 黑暗中一時無聲,過了許久,,那清脆動人的聲音才又響起,,只不過這一次卻飄得很遠。
“蔣琨的劍法并不算太差,,縱然是你,,想一劍擊敗他也決不輕松,,我知道鬼車不是被你所殺?!?p> 片刻之后,,他的聲音飄得更遠:“但東方家并非人人都是重影劍的,所以你最好也不要騙我,?!?p> 明月皎潔,楓林寧靜,,紅雀似乎已經(jīng)離開,。
他是一名劍客,同時也是一名出色的刺客,,如果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絕對不會冒然的出手。
盡管自己處于黑暗之中,,盡管東方豎連長劍都沒有出鞘,,但是他依然沒有把握。
一場沒有把握的戰(zhàn)斗,,他只能選擇離開。
畢竟,,這是東方家的重影劍,,濟南府東方家的牌面。
黑暗中已經(jīng)沒有了殺意,,東方豎忽然又坐了下來,,就坐在冷寂的白亭里,靠著那杯冰涼發(fā)寒的老酒,。
他繼續(xù)擦拭著長劍,,擦的很認真,擦的很仔細,,因為就在明天,,他還有一個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