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十年七月十六日,,京都洛陽發(fā)生了一起“謀逆”大案,。
風聞當朝太子馬叢意圖毒殺皇帝馬焱,,被廢,,同年賜死,,次子豫王馬弘被冊立為皇太子,。朝廷上下近千名官員被治罪,,或夷三族,、或流千里。
翌年二月十八,,皇帝駕崩,。馬弘登基大寶,改元:元初,。
當時世祖皇帝病體沉疴,,孫皇后的胞兄,車騎將軍孫安進言:青州海上仙山-鰲山六月初六天降祥瑞,,有漁民在海上打魚時,,遇到海鰲身覆‘海龍芝’劈波涉海而來。后將‘海龍芝’置于鰲山腳下一塊叫石老人的石頭上,,便背負霞光搖頭擺尾而去,。海鰲本是難得一見,此次又身負祥瑞而來,,預示著陛下龍體安康,,我朝國運昌盛,。
相傳“海龍芝”乃海中至寶,百年難遇,,服之可益壽延年,。青州有善泳閉氣者,于芒種前后涉水撈珠,,在海底一珊瑚叢中見過此物,。漁民見之大喜,忍不住上前采摘,,倏然間海龍芝消失不見,,漁民圍著珊瑚叢尋覓一番,不見蹤影,。上岸以后對族人訴說,,前后百余人皆前往尋之,怎奈時運不濟,,連影子都沒看到,,為此還折了幾人。
世祖皇帝聞言大喜,,謂群臣誰可前往,?尚書令孫驊上奏:太子英姿穎發(fā),可承此祥瑞,。
御史大夫程勛出列曰:太子國本,,怎可貿(mào)然前往?只需遣一營驍騎星夜奔馳,,七日內(nèi)便可取回海龍芝為陛下服用,。
車騎將軍孫安拱手施禮,轉(zhuǎn)頭謂御史大夫曰:亞相所言極是,。然陛下龍體稍安,,太子更宜有所作為。
世祖深以為然,,命太子明日動身前往青州鰲山取回海龍芝,。
翌日,太子率東宮衛(wèi)隊日夜兼程趕往青州,,于八日后攜海龍芝返回洛陽,。馬叢抵達京都之后不敢懈怠,徑入檀宮進獻海龍芝,。世祖聞太子攜海龍芝安然歸來,,欣喜不已,孫皇后吩咐膳房即刻烹制海龍芝,呈獻陛下服用,。
少頃,,宮女捧琉璃碗而來,未及龍案,,驀地摔倒在地,,將手中盛有海龍芝湯的琉璃碗打翻在地。只見湯汁沾染之處,,皆腐蝕發(fā)黑,,乃有毒之兆。孫皇后見此景,,失聲大呼,。
世祖勃然大怒,命宮中宿衛(wèi)抓捕膳房及接觸過海龍芝的宮人一并人等,。急宣御醫(yī)入宮,,查驗毒物。半晌御醫(yī)來稟:湯汁中的毒來自海龍芝,,是被人用銳器刺破海龍芝根部注入的,。
海龍芝是太子晝夜兼程、馬不停蹄從青州帶來,,路上不曾耽擱半分,,進入京都后也是徑入檀宮,為首要嫌犯,,太子百口莫辯,,被圈禁東宮。跟隨太子去青州的衛(wèi)隊全部抓捕入獄,,連夜訊問,。留駐東宮的衛(wèi)隊全部調(diào)離京都,遣至幽州關(guān)外,。
世祖著尚書令孫驊,、司隸校尉牧平、廷尉卿蕭晏共同審理此案,。因司隸校尉牧平是太子姨夫,被孫皇后以回避為由,,解職在家,。
皇帝沉疴宿疾,眼見自己最為喜愛,、且是與發(fā)妻張皇后所生的嫡長子竟然意圖謀害自己,,不禁急火攻心,昏死過去。
之后沸沸揚揚,,太子被定罪意圖毒害皇帝,,賜鴆酒一杯,含恨離世,。東宮屬官皆被流放,、遣散,隨馬叢奔赴青州取海龍芝的衛(wèi)隊全部斬首,。太子黨羽皆被連根拔起,,朝中為太子直言者貶謫荒遠之地。同年,,太子馬叢的異母弟,,孫皇后與世祖皇帝的長子馬弘被冊立為皇太子。
牧氏,,東海士族,。當朝司隸校尉牧平是太子故親生母親:張皇后的妹夫,位高權(quán)重,。因“太子謀逆案”監(jiān)察失罪,,合家上下五十余口判流三千里。奇怪的是,,寧武衛(wèi)押送著牧家來到?jīng)鲋莨藐?,快走到黃粱谷之時,離奇失蹤,。由于案發(fā)地位于戈壁灘上,,常年風沙侵蝕,即使有再多的車轍,、馬蹄印,、廝殺痕跡都會在一夜間被風撫平,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此案至今未破,,上報朝廷的奏折如石沉大海,最終不了了之,。
劉得清晰地記得那天是冬至,,他下值歸來,見哥哥劉祝在收拾行裝,,遂問:“阿兄此去何往,?”
劉祝回頭看了看弟弟,,默不作聲,,繼續(xù)收拾行李,。見哥哥沒有回答,劉得健步向前按住劉祝的雙手:“阿兄今日是怎地了,,為何不搭理我,?”劉祝唏噓一聲,從炕下小洞掏出一個布包放在桌上,,劉得上前打開,,定睛一看,乃是一包金鋌,。
“這是怎么回事,?”兄弟倆是窮苦出身,從小到大沒見過幾個大錢,,更何況是金鋌,。
“日前,車騎將軍門下家奴約我至云合酒肆一聚,,被我婉拒,。后來不知怎么打聽到咱兄弟倆的住處,就在你下值前登門而入,?!眲⒆MO率掷锏拿睿疽獾艿茏?,“他帶話給我,,說車騎將軍很賞識咱們兄弟,有大功一件希望我能把握住,?!?p> 當晚,一個身穿黑袍的人進門便從背后卸下一布包,,用力甩到桌子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皠⒍嘉?,聽說你明日便要啟程押送牧氏一家去古格里。那邊赤地千里,、荒無人煙,,難為你了?!焙谂廴朔畔骂^罩雙手抱拳,。說完嘿嘿一笑,大喇喇地抬起右腳踩住木凳,,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抄起桌上的陶壺倒水給自己喝。
原來車騎將軍的家奴夜間來訪,,為的是此次押送“太子謀逆案”的欽犯牧氏一家到?jīng)鲋莨鸥窭铩?p> 劉祝一眼瞧出此人便是之前在下值時,,在路上堵他的車騎將軍府家奴,遂雙手抱拳說道:“末將位卑言輕,,不知為何勞煩閣下深夜至此,。”
家奴單手轉(zhuǎn)著水碗一飲而盡,,起身將布包打開,,抬起頭慢悠悠地看向劉祝,只見布包里約有二十余條金鋌,,黃澄澄的分外耀眼,。家奴言:此去路途遙遠,往返須有半年之余,。這筆錢給你兄弟倆當做安家費,,等你從涼州歸來,拿著這筆錢帶著弟弟解甲歸田吧,。娶上個媳婦,,購上百畝良田,置一大宅,,豈不美哉,?
劉祝開門見山:“閣下此次到來,怕是另有所謀吧,?!?p> “爽快!”家奴猛地一拍桌子,,狡黠的鼠眼死盯劉祝,,“司隸校尉牧平勾結(jié)太子謀反,意欲毒殺皇帝,??芍n天有眼,幸得陛下明察秋毫,,識破太子陰謀,。然御史大夫程勛那個老王八蛋說什么此案疑點甚多、證據(jù)不足,,陛下也念及張皇后的往日恩情,,竟然只判了牧氏一家流放涼州,真是蒼天無眼,,朝廷渾濁呀,!”
家奴陰晴不定的嘴臉著實可笑,,沙啞的嗓子活像一只被騸了的公雞。
“當今車騎將軍乃國之棟梁,,不忍坐視此等叛逆之賊逍遙法外,,所以吩咐我前來與劉都尉商議為國除害!”家奴越說越激動,,口中唾沫飛揚,,說到動情處,直接踩在凳子上,,雙手抱拳,,仰視窗外,仿佛車騎將軍的在天之靈此時此刻正看著他,。
“閣下,,此去我乃奉命行事,只為匡扶法紀,,怎會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聞得車騎將軍要他謀害牧氏一門,,劉祝臉色凜然,。
“嗯.....?”家奴聽到劉祝斷然拒絕,,聲音都拉長了,,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椅子上,還納悶自己怎么突然間騰云駕霧,,連忙跳下來站在桌前,,把臉貼到劉祝鼻前:“劉都尉,我知你兄弟二人雙親早亡,,相依為命,。又素聞你武藝高強,心懷社稷,。今天這金鋌就放這了,,何去何從你自己定奪。令弟也快下值歸來,,我也不便在此,,就此告別?!闭f完,,家奴披上頭罩,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兄,,接下來咱們兄弟怎么辦,?”劉得乃一介武夫,此等陰謀詭計看不透深淺,,全聽從哥哥的安排,。
劉祝將布包打結(jié)放回炕洞,,對劉得說:“你我兄弟二人唇齒相依,,身似浮萍,在這京都無根無基,,殺死咱倆跟捏死只螞蟻差不多,。”說完坐到劉得身邊,,撫其背曰:“但是大丈夫生來頂天立地,,怎可做此無君無父的勾當!車騎將軍的要挾我斷然不會答應,,然此去涼州恐兇多吉少,。倘若半年以后我回不來,你可將金鋌交予章老將軍,,他自有定奪,。阿兄唯恐你深遭不測,日后尋機離開京都南下吧,?!毖援叄瑴I如雨下,。
劉得此時此刻也是淚流滿面,,與哥哥抱頭痛哭。
正所謂長兄如父,,劉氏兄弟父母早逝,,劉得是被哥哥一手帶大的,兄弟倆食則同席寢則同榻,,一日不曾分開過,。明日即將分別,格外傷感,。
天色微明,,劉祝起身穿戴鎧甲、檢視行囊,,押解囚徒所需門籍關(guān)牒皆已齊備,。本想悄悄出門,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弟弟已經(jīng)坐在榻上,。
“阿兄,,我在京都等你回來,。”劉得來到兄長面前,,替他整頓行李,。又將家中所剩無幾的胡餅小心包好,塞進他的胸甲中,,囑咐道:“此去路途遙遠,,萬事小心?!?p> 劉祝點點頭,,亦叮囑道:“我不在京師的這段時間,你下值以后按時回家,,少與生人往來,。”
二人惜別之際,,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劉都尉,弟兄們都準備好了,,等你訓話,。”
“等我回來,?!眲⒆I斐鰣詫嵉拇笫职丛诘艿芗珙^,然后背起行囊,,與手下小校騎上馬往詔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