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總是在人們沒帶傘時毫無征兆的降臨,。
今天是工作日，煙花路上車流稀少,，偶爾有行人低著頭在稀薄的雨幕中快步而過,，街邊熟食店的店員趴在柜臺上無聊的擺弄著手機，在這樣的天氣里鮮有客人光臨,。
偶爾他會抬起眼皮，瞟一眼店門雨篷下站著的男孩,，雨幕在春風(fēng)下微微傾斜,，男孩也隨之后靠幾步，貼到店門玻璃上,，雙手插在兜里,。
看這架勢就是在等人,，既然男孩不是客人，店員也懶得招呼他進(jìn)來避避雨,，不過要是男孩主動進(jìn)來的話,，店員也不介意給他個凳子坐一坐，再送杯熱水暖暖身子,。
小城市就是這點好,，大家多多少少都沾著點人情味。
對于面試地點定在熟食店門口這件事,，徐白百思不得其解,。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種特殊部隊的面試在他印象里應(yīng)該是陰森嚴(yán)肅,，刻板或冷面的軍官軍裝筆挺的坐在辦公桌前,，背后靠著聯(lián)邦七星旗幟，一絲不茍的讓他宣讀什么誓言之類的,。
而且......徐白看了看手機,，面試的約定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了，面試官大概是迷失在了春天的蒙蒙細(xì)雨中,。
短信里明明白白的寫著,，面試地點是這家熟食店門口，他干脆就站在這兒等著,。不著急,，一點都不著急，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再等幾分鐘,、幾十分鐘、乃至幾小時,，又能怎么樣呢,？
徐白摸出一根白將煙，用手?jǐn)n著火機湊近點燃,，看著煙氣在雨幕中稀薄飄散,。
當(dāng)多年的執(zhí)念終于要成為現(xiàn)實，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激動的,，最起碼也得有點忐忑,，為了應(yīng)對這場面試，他特意跟老李臨時學(xué)習(xí)了軍姿儀表,，還準(zhǔn)備一篇自我介紹,，試圖給面試官留下優(yōu)良的第一印象。
可當(dāng)他按照短信地址，真正的站在面試地點時,，徐白又變回了老李口中的那個蠢石頭,，平靜又固執(zhí)的站在這里，絲毫沒有因為面試官的遲到而焦躁不安,。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會等，一直等下去,。
五個煙頭零散在地面上被雨水打濕,，三只流浪狗從熟食店雨篷下結(jié)隊而過，馬路上駛過了八輛車,，對面那顆行道樹上有四百三十七個花苞,。
當(dāng)徐白數(shù)到第七顆行道樹花蕾時，男人停下腳步,，緊了緊身上的黑色薄風(fēng)衣,，打著一柄黑傘，隔著空無一車的煙花街與徐白對視,。
對面的男孩背靠著熟食店玻璃,，一只手插在衣兜里一只手拿著煙卷，安靜的站在雨篷下,。
男人怎么也無法把這個看著有些柔弱的男孩,，跟測試記錄中那臺兇悍凌厲的DKT對應(yīng)起來，來之前他花時間查找了徐白的過往測試經(jīng)歷,，那一連串的通過字樣看的他甚至有些眼花,，這是一個天穹鐵馭中罕見的，自己找上門來的新生,。
一路上男人猶豫了很久,，風(fēng)衣內(nèi)襯里的格洛克手槍已經(jīng)填裝好了亞音速彈，如果這名新生表現(xiàn)可疑,，自己會悄無聲息的制服或者解決掉他,，然而見面的場景出乎他的意料，這個男孩既沒有打招呼也沒有靠近,，只是安靜的站在那里,，眼神固執(zhí)，隔著一條街道的距離與他彼此審視,。
簡直就像一塊湖底的頑石,，明明是他自己找上門來，卻在等待男人的邀請,。
干掉我,，或者邀請我,。他仿佛能從男孩的雙眼中讀出這樣的話。
紅綠燈的顏色由綠變紅又由紅變綠,，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男人忍不住用手扶了扶帽子,。史無前例的,，他被一個新生，僅僅用眼神就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
于是,，他只好向男孩招了招手。
徐白雙眼微瞇,，煙頭從手中自然滑落,，他一步跨出雨篷，邁入煙花街細(xì)密連綿的春雨中,。
......
......
徐白無法判斷眼前這個男人的年齡,，明明是一張典型東方中年人的臉，從帽檐散落的頭發(fā)卻是老年人特有的花白,。
男人向前遞了遞傘,，遮住了徐白頭頂?shù)挠昴弧?p> “怎么找上來的？”出乎徐白意外,，男人的聲音并不是他設(shè)想中那種鐵血剛硬,，就好像春雨落于頭頂那把黑傘般輕柔，不急不緩,。
“老爸之前跟我提過一嘴,，那時我還很小，他大概覺得這么小的孩子,，記不住也聽不懂這些,，但我確實記住了?！?p> 男人點了點頭,，他能理解徐白父親的疏忽。
部隊規(guī)矩,，天穹鐵馭的成員不得對外透露自己的身份及所屬的部隊,，但若是一個人成為了另一個小生命的生父，大概總會忍不住向兒子炫耀一下自己輝煌的過往......這也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生主動尋找上門的原因,。
按照慣例,，對于這樣的新生，只需要調(diào)出其效命于鐵馭之內(nèi)的親屬信息核對一下,，信息符合的話接納進(jìn)來便是,，然而眼前這個新生......
男人想到了光屏上那行血紅的字樣：權(quán)限不足。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背后代表的卻是男人以及男人的上司,、上司的上司...一律沒有權(quán)限查閱,，階級森嚴(yán)的鐵馭里，難得的出現(xiàn)了人人平等的場面,。
格洛克手槍膈的男人肋骨有些難受,，即便親眼見到了徐白，他依然無法判斷是否可以接納這名新生,，測試記錄里那臺打平了鐵馭考官的DKT告訴他應(yīng)該接納,，光屏里權(quán)限不足四個大字告訴他應(yīng)該理智拒絕......
男人終于下了決定。
手臂下垂,，黑傘的高度降低下來,，遮住了男人和徐白的臉，空著的那只手伸進(jìn)風(fēng)衣里襯,，隨后冰涼的格洛克槍口貼在了徐白額頭,。
煙花街上只有春雨落地的颯颯聲，偶爾有行人從二人身旁匆匆路過,，卻被黑傘遮擋了視線,，看不到那柄漆黑的手槍正頂在一個男孩的頭上。
徐白細(xì)長的雙眉皺起,，毫不退讓的與男人對視,，左手從褲兜里摸出煙卷，點燃后叼在嘴里,，微微低下頭上前一小步,，緊緊的頂住了格洛克槍口。
“不怕,？”這一番舉動完全出乎了男人意料,，他一時間居然怔住了，眼前的男孩完全就是個蠢石頭,，不管拍擊而來的浪潮有多強烈,，也只是沉默著巋然不動。
“不怕,?！?p> 我已經(jīng)做完我能做的了，我在等待你的決定,，干掉我,，還是接納我？
這塊渾身充斥著舊時代浪漫主義氣息的石頭,，倔強又固執(zhí)的向男人傳遞出這樣的信息,。
“呼叫西格瑪,。”男人垂下頭,，對著風(fēng)衣豎起的衣領(lǐng)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