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賊子!“
蒲俊東用力地睜開雙眼,,憤怒將他的臉漲的通紅,。
他努力的撐起半個身子,,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一頂行軍帳篷之中。只是那鮮艷的藍色,,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頭頂三尺,懸著一瓶莫名的物件,,細細的管子連接著他的手腕,,有冰涼的液體緩慢地流入他的身體,。
難道寡人已被那羌酋所虜?哼,!即便如此,,他也休想如愿!
正思忖間,,一位長者挑簾而入,。
“俊東,你終于醒了,!“
“大膽,,你是何人?為何這般胡言亂語,!”
“少爺,,我是你黑叔啊。這幾天你時迷時醒,,滿口胡話,,真怕你挺不過來?!遍L者無奈的笑了笑,,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俊東,眼中已噙滿了欣慰的淚光,。
“少爺,?”俊東翻身地坐起,。
黑叔這一呼,,如電光火石,瞬間激活了蒲俊東的大部分記憶:
一年前,,這個叫做俊東的他,,剛剛大學畢業(yè),正好趕上了全國旅游大發(fā)展的機遇,,在爺爺?shù)慕ㄗh下,,他放棄了大城市優(yōu)渥的待遇,懷著滿腔熱情回到了號稱人間天堂的九寨,,幫著爺爺打理著自家的客棧,。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爺爺?shù)暮糜?、客棧大廚劉黑娃,。
二零一七年八月八日丁酉。
天崩地裂之后,,爺爺沒了,,客棧毀了,,是一撥人從地震的瓦礫中將他抬出來的。
怎么回事,?
俊東頭痛欲裂,,他不明白那一劍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只要閉上眼,,他感覺還是那個苻堅,,人王的血脈還在體內涌動。睜開眼,,面對的卻是這副剛剛弱冠的軀殼,。
“天災人禍,人死不能復生,,少爺節(jié)哀順便,。”看著俊東極度痛苦的神情,,黑叔寬慰道:
“你爺爺是位值得敬重的頭人,,他是倒在了救助鄉(xiāng)親們的路上,是我們白馬氐人永遠的英雄,。等你身體略微好轉,,我再把他的遺物給你?!?p> “白馬氐人,?”
黑叔的話,讓浦俊東既陌生又熟悉,。
他還聽不明白什么是白馬,,可是氐人這兩個字,卻是他的榮耀和歸宿,。盡管兩個不同身份仍然在沖撞,,混亂的記憶依舊在撕扯,但氐人的血脈卻已經逐漸蘇醒,。
他想起了寨子,,想起了爺爺浦玉山,想起了十年前離家外出的父親浦振華,;
他還記得爺爺說過,,大煉鋼鐵那些年,國家資源匱乏,,對木材的需求量陡然增加,,于是,九寨溝迎來了兩個大型林場,要對后山的森林進行采伐,。
可是,,氐族人自古有個傳統(tǒng),所有寨子都是依山而建,,山上的樹木被視為圣木,,是祖先靈魂的居所,這可萬萬動不得,。為保護這些森林,,爺爺帶著一幫青壯跟林場周旋了十幾年。幸好國家有少數(shù)民族優(yōu)待政策,,不然,,當時的爺爺很可能被劃成搗亂分子。這件事一直持續(xù)到一九七五年,,林業(yè)局將爺爺?shù)脑V求反映到了中央,,引起了林業(yè)部的重視,便專門派出工作組,,對九寨溝進行了全面考察,。這一看,使參與考察的林學家吳中倫教授激動不已,,動情的下了結論:“九寨溝是天下少有的優(yōu)美風景區(qū),,應立即予以全面保護?!边@一來,,林場無條件遷出,改為全力恢復自然環(huán)境,,這才成就了現(xiàn)在的旅游勝地,。
今天,湛藍的鏡海中,,依然有當年未來得及運走的巨木,,默默地橫臥在湖底,,見證著那一段特殊的歲月,。
俊東出生的前兩年,九寨被評為世界自然遺產,,面向全球開放,,寨子里的游客陡然多了起來。
一部分游客是為了領略這里的山水風景,,大多數(shù)人卻是沖著白馬氐人神秘的文化底蘊來的,。
那時,經常有游客到俊東家里來參觀,、留宿,。爺爺和父親一商量,,干脆把家里的木樓改成了客棧,取名“雍忠嘉措“,。兒時的俊東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趴在閣樓的窗臺上,用爺爺巡山的望遠鏡,,一個個的觀察鏡海邊的游客,,憧憬著山外的樣子。
這個愿望很快便實現(xiàn)了,,俊東轉學到了條件更好的城里,。
可是,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見過父親,。
有一回,實在忍不住,,便問了爺爺,,只說父親去做一件極重要的事了,再問就是沉默,。
可是這一回,,連陪伴他成長爺爺也離他而去。
這許多的變故,,令虛弱的他一時間難以接受,,便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三天后,俊東再次醒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面對這個全新的身份,他的心里已經多了一份坦然,。
“既然天不滅我,,就讓我代替俊東來完成他的人生吧?!爸饕庖讯?,俊東便在黑叔的帶領下,回到了客棧,。
客棧位于達戈神山西麓,,是八十年代初,由兩層木樓改建而成的藏式建筑,,和諾日朗瀑布僅隔著一條公路,。
此時,只剩下一堆斷壁殘垣。
俊東扒開瓦礫,,一口繪有人魚圖案的箱子便露了出來,。
這箱子他太熟悉了,地震以前,,這是堂屋最主要的家具,。每當游客到來,皆是圍著箱子一坐,,便有了待客的桌子,。此刻俊東關心的,卻是箱子里面的兩樣物件:一件叫作曹蓋,,是一具凸睛白毛的面具,,那是族人的圖騰和氐人精神的象征;另一件便是神木碎片之一,,木靈玨,。
他還清楚地記得,他敗走長安之前,,曾親手將傳國玉璽交與了奮威將軍尉遲坤送往南國,,之后便將建木付諸一炬,只留下鑲嵌在木柄上的“金,、木,、水、火,、土”五枚玉玨,,分別托付予五路頭人:水靈玨給了王猛之子王皮、火靈玨給了鷹揚將軍呂光次子呂覆,,土靈玨給了仇池國公楊茂搜之子楊定,,金靈玨給了伏波將軍蘇瀾,木靈玨則由自己貼身帶著,。離別時,,幾路人馬歃血盟誓:
“我等此一去兇多吉少,凡我族類,,當以性命守護此寶,。倘若天不滅我氐人,便終有五玨聚首之日,,天地重開之時,。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昔日的誓詞言猶在耳,,俊東此刻卻不免心中忐忑,在他看來,,近幾天密集發(fā)生的事情如夢似幻,,實在無法將其聯(lián)系起來。
然而隨著蓋子緩緩打開,,那具凸睛白毛的面具之下,,竟隱隱透出一道幽幽的綠色光芒,木靈玨赫然在目,。
這一世,,無比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