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午后，瑾華宮向右相府傳話，說皇后要見她爹,。夙衡前日便下旨允了后宮妃嬪報備后自由出入,，在得到父親回信首肯后，虞瑾若便乘馬車大搖大擺出了宮門。

　　虞瑾若覺著，后宮誰也不是謀逆的好手，倒是前朝這些勾心斗角從小勾到大的老家伙,，或許可以借來一用。其他人她不熟,，唯有父親虞策,，她知道他定會站在自己這邊。

　　虞瑾若同父親其實常有機會碰面,。從前夙衡與妻子雖無感情,，但待她還算仁厚,，每回右相來東宮找他商談?wù)拢荚试S她出來溜一圈兒,，見見她爹,。

　　倒是她娘萬陵郡主，遠遠地聽見外頭車馬的動靜,，便跑出來眼巴巴地守著了,。一見女兒下車，她一把將她抱?。骸拔业男¤獌?，可算回來了，娘想死你了,?！?p>　　右相虞策背著手站得直挺挺的，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見她這幅樣子，拿一只手撣撣她：“嘖,，有什么話不能進屋說,？瑾若現(xiàn)在是皇后，你注意些,，不要壞規(guī)矩,。”

　　郡主可從來不甘示弱,，白他一眼：“嘖什么嘖,？皇后不是我生的？不是我從小抱到大的,？”說完,，攬著小皇后的肩把她拖進了府里。

　　虞瑾若回頭看一眼父親,，他仍然揚著腦袋直挺挺地站著,。等郡主進了門，停下腳步?jīng)]好氣地喊了一聲：“你進不進來,？”右相這才撐著面子從鼻腔里“哼”一聲,，甩著袖子跟過來。

　　一番寒暄后,，小皇后正襟危坐,，嚴肅地切入正題：“父親，女兒有要事想問一問,。父親可有覺得,，皇上自上回磕了腦袋,，便性情大變，仿佛換了一個人,？”

　　一提到皇上,，右相神色便肅穆了：“不瞞你說，我與幾位朝中重臣都這么認為,，如今這天子,，已完全不同于從前的太子了?！?p>　　小皇后又湊近一點：“那父親可有覺得,，皇上如今行事古怪，思維異于常人,，十分叫人摸不著頭腦,？”

　　右相的眉頭鎖得也更深一點：“著實古怪。別說是你,，我活了幾十年了,，從未見過如此行事之人。那日他于登基大典上頒布的三道詔令,，叫我等老臣大吃一驚,。”

　　說著,，右相往旁邊看看,，很神秘地示意女兒再靠近。小皇后以為他有什么高見,，忙貓著腰把耳朵湊過去,，只聽他壓低聲音說：“你是沒瞧見，那個成天一驚一乍的老李頭,，那日給嚇得嘴張?zhí)?，下巴脫臼了?！?p>　　小皇后眼角抽了抽,。

　　右相說的是左相李洵。虞策這人愛好很廣泛,，其中之一便是笑話埋汰左相,。這愛好跟了他二十來年，連左相本人都已經(jīng)懶得搭理他了,，他還是興致盎然,。

　　“父親，咱先不提左相,，咱說說皇上,。父親覺得,，這皇上如今的性情和作風(fēng)……是否有些不妥呢？”

　　“不妥,？皇后覺得如何不妥呢,？”右相似乎有些驚訝。

　　小皇后更驚訝：“那父親是覺得妥,？父親覺得如何妥呢,？”

　　“說實話，他剛剛頒布詔令時,，我也覺得不妥,。歷朝歷代什么時候禁止過男人納妾呢？哪朝天子沒有后宮呢,？”

　　“可不是呢,！”小皇后連連點頭。

　　“結(jié)果,，皇上說了一句話,，他說：‘從來如此，便對么,？’隨后講了一通道理,。”

　　“什么道理,？”

　　“他說得太多，我年紀大了,，沒怎么記住,。”他仍舊神色肅穆,。

　　“那父親怎么……”

　　“道理雖沒記住,，但記得皇上問我：‘右相與發(fā)妻相伴三十年，不曾納妾,，可覺得遺憾,？’那我自然是不遺憾！娶到你娘是我一生最大的福分,！于是我認為,，皇上言之有理?！?p>　　“……”

　　小皇后有點兒頭疼,，焦慮地搓搓腦袋，又問他：“可父親從來只有母親一人,，皇上不一樣,，他這硬生生遣散了后宮,，后宮光是正兒八經(jīng)編內(nèi)妃嬪就有數(shù)十人，后宮沒了,，我等如何是好,？再別提各宮宮女了，主子走了,，宮女自然也沒了去處,。”她越說越急,，幾乎要忍不住去拽父親的袖子：“父親,，后宮沒了，女兒日子怎么過,？”

　　他有些莫名其妙：“后宮沒了,，你的日子怎么不能過？”

　　“我不是要被遣回家了嗎,？”

　　“誒喲喂,，你小丫頭傻了呀？你是皇后呀,！你是他拜了天地娶回來的正妻呀,！”

　　虞瑾若屬實愣了一下。

　　她一直牢記夙衡討厭自己這件事兒,，從來沒拿自己當(dāng)過正妻,，可右相自然不知道他嫁出去三年的女兒至今仍是處子之身。要說正妻,，虞瑾若心里老覺得熹貴妃賀清瑤反而更配得上這二字,，她自己作為湊數(shù)黨的黨員，過得很逍遙,。

　　“傻丫頭,，先不說這個。爹爹再同你說一件好事,?！?p>　　他的傻丫頭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他毫不理會女兒的敷衍態(tài)度,，自顧自地說下去：“這皇上,，還下了一道史無前例的圣旨——從明日起，我等不必卯時上朝了,，皇上準(zhǔn)我等舒舒服服用完早膳,，到了巳時才上朝?！?p>　　“巳時,？”虞瑾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僅巳時上朝，每隔六日,，還放一日假,，不必上朝，有要緊正事才進宮匯報,?！庇蚁嗾f到這兒，已是喜上眉梢,。

　　“瘋了,，瘋了瘋了……朝臣不上朝那……那一日做什么呢？”

　　“別人我不清楚,，老李頭必須和我去釣魚,，我在釣魚一事上總能壓他一頭?！?p>　　虞瑾若已想要告辭了,。

　　“對了皇后，還有一事,。你平日在深宮里不愛走動,，身子要僵掉的。我今日學(xué)了一套操,，做完酣暢淋漓地出了一身汗,，頓覺神清氣爽。你站起來,，我教給你,。”

　　虞瑾若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問道：“父親從哪里學(xué)的操？”

　　“皇上那兒,！皇上下令,，以后巳時上朝，但要提前兩刻在玄安殿前的廣場上候著,，每日做一遍操,，加強我等老臣的身體素質(zhì)?！?p>　　只見右相直挺挺地站起身,，猛地叉開雙腿，雙手高舉并擊掌,。

　　虞瑾若跌坐在地上,，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游走在破音邊緣：

　　“開……開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