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蕓這次的口供可靠性有多大,？”副局放下文檔，問道。
高吉鶴沒有馬上回答,。他斟酌著措辭,。
他有把握孟蕓說的是實話,，但是自從上次孟蕓失蹤案案情的反轉(zhuǎn),，包括這次孟蕓因吸毒被抓,，副局對這個女人的態(tài)度不是那么樂觀,。
“緝毒科說,，這次的案子沒那么簡單，他們可能會從利仲西的身上摸到一條制毒販毒的大線,?！备呒Q決定從利弊關(guān)系上起，“至于孟蕓,，她才做了利仲西秘書幾個月時間,，知道的沒那么深。不過……”
“既然沒那么深,，你怎么能肯定孟蕓不是為了轉(zhuǎn)為污點證人,，編造案件而增加自己的價值呢？”副局問道,。
“案子的真實性確實有待查證,。但是副局，我們不就是做這個的嗎,？查證案件真假,，抓住兇手，還受害者一個公道,。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都要去查呀！”
副局笑了,，贊嘆道：“小高啊,，也就你，我才愿意在只有一句供詞的情況下,，讓你動用那么大的資源,。不要讓我失望，趕緊去查吧,?！?p> “是！”高吉鶴行了個端正的軍禮,，雙肩沉重卻一身輕松地步出辦公室,。
沉重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查出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方不辜負(fù)副局的信任,。輕松自然是因為副局對自己的信任，愿為自己背書。
“老張,，小賈,，”他抓起車鑰匙，仍給小賈,，“找老秦,，去現(xiàn)場！”
“好咧,！”
一行人驅(qū)車再次來到這個破敗的醫(yī)院,。
剛停穩(wěn)，便見得秦月和法證小組已在那里等候,。
“你比我來得還快啊,，老秦?！备呒Q心情大好,，顧不得秦月的禁忌，拍了下他的肩,。
秦月皺皺眉,，往后推了一步，說道：“取得法院的搜查令了嗎,？”
高吉鶴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朝站在鐵門前的埃文走去,。
“喏,，搜查令?！彼f給埃文,。
埃文接過來，看了一眼,，回答說：“既然是法院允許的，幾位請進(jìn)吧,?！?p> 高吉鶴越過他，雙手大力推開鐵門,。隨著大門移動,，門上的鐵鏈發(fā)出丁零當(dāng)啷的響聲。
在高吉鶴聽來,，這響聲好似在慶賀他扳回一局,，又好似在敲響他跟天璽集團(tuán)開戰(zhàn)的鑼鼓。
而在埃文耳中，卻變成了給某人敲響的喪鐘,。
不,，不是某人，而是某些人,。
“法務(wù)部打算怎么辦?。俊崩倌献谠瓉砝┪牡奈恢蒙?，盯著他,。
“警察不會查到什么的，”他強(qiáng)調(diào)說,，“都,，處理了?！?p> “你確定,？”
利仲南雖然沒有利仲西的英俊臉龐，但五官端正,，長相也算耐看,，特別是他的丹鳳眼。微揚時含情帶笑,，曾經(jīng)迷倒不少女子,。而微瞇時，則不怒自威,，頗有帝王之氣,，看得埃文汗津津。
“利總,，”程安安幫襯說,，“我們找了最好的團(tuán)隊處理的，只要給我的信息準(zhǔn)確,，警察不會查到任何東西,。”
“你是擔(dān)心我給你的信息不準(zhǔn)確,？”丹鳳眼掃向程安安,。
不過這對程安安沒有威懾力。
她坦然地笑了笑,，答道：“利總您自己做的事,，自然是很清楚的。但是老利總和小利總的事,，您未必全知道,?！?p> “他們的事，不都是你在處理嗎,？”利仲南反問,。
“我才來公司多久啊,？也就處理了三四年的事而已,。”
“查出來也是老頭子的問題,，”利仲南輕松地靠回椅背,，“反正他現(xiàn)在人在里面，正好一并調(diào)查了,?！?p> “那可不行！”
一個男子推開會議室大門,，徑直走了進(jìn)來,。
“艾克？”利仲南見到來人有些詫異,，連忙起身讓開,，“你怎么來了？”
“公司出了這么多事,，我自然要來看看,。”見到利仲南讓座,，艾克朝他擺擺手,，“你坐，我不過是個股東,，坐旁邊就好,。”
說完便在程安安的后面坐下了,。
這隨意的舉動,，讓程安安心驚，也讓利仲南不敢再為難程安安,。
“老利總畢竟是公司創(chuàng)始人,。消防失事，最多說他管理不當(dāng),。如果被卷入刑事案件，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背贪舶舱f,，這應(yīng)該也是艾克的想法。
“對,，”果然艾克立刻接話道,，“利總，公司在籌劃上市,，可不能再出丑聞了,。”
“我明白,，那么……”利仲南看向另一邊,，“張總，老利總的事,，你應(yīng)該很清楚吧,。”
中年女子抬頭,，眼里沒有一絲波瀾,。她跟著利博文走南闖北，什么大場面沒見過,。利仲南這會兒故意在股東面前調(diào)侃自己,，她怎會聽不出來？
還想把她弄走,？
張菊娜冷冷笑了笑,，說道：“老利總能有什么事值得警察查的？就算有,，也就當(dāng)年宋恩海那事,。不過利總，這事你不也參與了嗎,？”
一兩句把利仲南懟了回去,。
“慈恩醫(yī)院，是叔叔強(qiáng)要的,。我那時才幾歲啊,，不過給他打打下手而已?！崩倌峡蓻]那么容易被打敗,。
“但我記得是你提議把宋恩海給……”
“張總！你不在場,，可別胡說八道,！”利仲南厲聲打斷張菊娜。這件事,，十三年來一直是利博文和他閉口不談的秘密,。
“利總,，您給我的信息沒有宋恩海，他……不會還在慈恩醫(yī)院里躺著吧,？”程安安趁機(jī)試探,。
“程總，你別聽風(fēng)就是雨的,。宋恩海是病亡的,，恰巧他家里失火，尸體才會被燒毀,。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
“呵呵,，”張菊娜輕蔑地笑了,，“你要說那是宋恩海便是宋恩海吧。誰讓當(dāng)年驗尸的法醫(yī)是你情婦呢,。只要別被警察挖出來就行,。”
利仲南雙拳緊握,，怒不可言,。除了利博文，張菊娜是公司資格最老的高管,，她的話自然有幾分真實性,，稍不留神，別人就會聽信,。他不能掉以輕心,。
“宋恩海是病故，早已入土為安,。如果大家不信,，可以申請調(diào)閱記錄。我也可以打包票,，警察不可能在醫(yī)院挖到尸體,。”他自信地說道,。
他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程總,，”是安妮,，“有點事……”
“什么事不能等我開完會？”程安安明知故問。
安妮膽子這么小,，若不是天大的事,，她不敢來敲門。
那么這天大的事,，或許就跟警察正在調(diào)查慈恩醫(yī)院有關(guān)。她要安妮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出來,。
“是……”安妮膽子沒有這么大,，她遲疑地看了看現(xiàn)場的人。
“安妮啊,，”米莉柔聲安慰,，“既然是大事，就說明一下,，大家不會怪你的,。”
“是,，”米莉的聲音向來很有魔力,，可以給人帶來溫暖，也可以給人勇氣,，安妮壯著膽說道,，“程總，刑偵中隊那三位又來了,?！?p> “又來要員工花名冊？”程安安故意裝糊涂,。
“他們說是有個兇殺案要跟您了解,。”
“兇殺案啊……”程安安拖長了語調(diào),，看向利仲南,。不用任何人說，他們都知道這樁兇殺案跟慈恩醫(yī)院脫不了干系,。
“有說具體的嗎,？”利仲南故作輕松地問道。
“沒說很多,，只是說,，說跟我們這里失蹤的一個實習(xí)生有關(guān)?！?p> 當(dāng)啷,。
安妮話音剛落，便聽得物件落地的聲音,。
那是常墨的鋼筆掉在了地上,。他低頭去撿,，故而安妮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見到他撿筆的手抖了抖,。
“實習(xí)生,？我們有實習(xí)生失蹤嗎？”利仲南瞅了眼常墨,，問道,。
“我們的記錄里是沒有的?！背贪舶泊鸬?，同時站起來，“我去看看,?！?p> 說完便跟著安妮離開了會議室。
“程總……”安妮欲言又止,。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程安安知道他想說什么,，“我來處理,，你不必插手?！?p>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員工發(fā)生兇殺案的,，”安妮小聲說，“感覺很可怕,?！?p> 可怕？程安安嘴角扯動了微許,。安妮來天璽沒幾年,，而且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工作。因為她的膽小,，程安安從未讓她參與過非專業(yè)以外的事情,，所以她自然不會見到那些黑暗的地方。
“高隊長,，”程安安笑臉迎向等候多時的高吉鶴,，“我們又見面了?！?p> “你好,，程總。”高吉鶴輕輕握了握程安安的手,，不抖,，不涼，程安安很鎮(zhèn)定,。
“我聽說了你們的來意,，但是……”程安安故作迷惑，“我們公司沒有實習(xí)生失蹤啊,?！?p> “張月，程總還記得嗎,？”
“記得，你們拿走了她的資料,，說懷疑她是商業(yè)間諜,。”
“我們在慈恩醫(yī)院的后院,，”高吉鶴拿出照片遞給程安安,，“發(fā)現(xiàn)了她的高跟鞋?！?p> 程安安接過照片,，這是一張快印照片，上面慘白水泥地上躺著一只磨損嚴(yán)重的紅色高跟鞋,，旁邊是標(biāo)志大小的直尺,。
這是張月的高跟鞋，程安安認(rèn)得,。但是她不會承認(rèn),。
“一只高跟鞋而已。很多女性都會有,?！?p> 知道她會這么說，高吉鶴又遞來一張照片,，說道：“這是從貴公司資料里找到的,，照片里張月穿的就是這鞋子?！?p> 這是一張合影,，背景是某個酒店宴會廳。程安安記得那晚的事,，營銷中心在酒店開慶功宴,，張月也參加了。
“紅色高跟鞋是很普遍，但是普拉達(dá)當(dāng)年限量款卻很少,。張月腳上的就是,。”
高吉鶴說完看著程安安,，他等著她的辯解,。
程安安的眼睛盯著照片出神，沒有回答,。
“一個大學(xué)畢業(yè)生,，家境也一般。張月怎么買得起名牌皮鞋,，還是限量款,？”小賈嘟囔了一句實際也是他們在來的路上討論最多的。
當(dāng)然買不起,，但是可以送,。
程安安收回視線，抬頭笑著說：“可能是二手貨,，或者……是別人送的,。”
“那程總覺著是誰送的,？”高吉鶴試探道,。
是誰送的？
程安安神秘一笑,，答道：“我不知道,。”
她自然知道,。
高吉鶴感覺到了,，說道：“鞋子上有血，加上我們一直沒有聯(lián)系到張月本人,。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已經(jīng)遇害了,。”
程安安垂下眼瞼,，嘆了口氣說：“是嗎,？那太可憐了。高隊長,，需要我們配合什么嗎,？”
“程總，請問這張合影上的其他人,，您認(rèn)識嗎,？”
“認(rèn)識,，是我們營銷中心的同事，都還在職,?！?p> “那麻煩你提供一下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我們需要了解張月當(dāng)晚的情況,?！?p> “何必這么麻煩，”程安安笑著說,，“這些同事都是品牌部的,，在集團(tuán)上班，此刻應(yīng)該就在樓下,?！?p> 高吉鶴沒想到她能配合到這種程度，他很意外,。
“那麻煩你通知他們一聲,。”
意外歸意外,，能快速展開調(diào)查自然是好的。
“安妮,，通知一下大家,。就安排在朝暉廳吧。一個人半小時,，夠了吧,，高隊長?！?p> 程安安好似安排面試一般,，囑咐安妮。臨了也不忘問一下高吉鶴的意見,。
“夠了,。麻煩了?！?p> 真當(dāng)輕松,，高吉鶴心中打量著程安安的神態(tài)，而且輕松過了頭,。
常理來說,，公司員工涉嫌牽連兇殺案，任何一個管理者都會緊張,，對接警察也會小心翼翼,。哪會像程安安一般,，不僅十分配合，更是主動幫忙安排警察問話,。
仿佛……仿佛她胸有成竹,，了然于胸。
想到這里,，高吉鶴微微皺眉,，這不就代表程安安對張月的事一清二楚，甚至可能十分清楚張月究竟遭遇了什么嗎,？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在問完第二名員工后，小賈問道,。
老張很欣慰地點點頭,，贊許道：“小賈，你指的肯定是程安安吧,?！?p> “對，張叔,。這個程安安太奇怪了,。如果我是她的話，就算推脫不掉,，也肯定是給了電話號碼后盡快把警察打發(fā)走,。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給我們安排會議室,，讓我們在公司里問詢員工,，還好茶好飯招待著?！?p> 老張抿了口雨前龍井,，答道：“這才是她高明的地方?！?p> “我不明白,。她不怕公司惹上麻煩，被領(lǐng)導(dǎo)批評嗎,？”
“她不怕,，或者說她不擔(dān)心被批評?！备呒Q放下筷子,，嘆了口氣。
此時正值午餐時間,，無需高吉鶴等說什么,，安妮早早在程安安囑咐下給他們準(zhǔn)備了可口的飯菜,，而且為避嫌，提供的是公司食堂的盒飯,。
跑了半天的三人早已饑腸轆轆,，自然無法推脫如此妥當(dāng)?shù)陌才拧?p> “我曾有耳聞，說程安安在天璽內(nèi)部很受高管器重,，今日看來確實如此,。”老張感慨道,。
“是器重,，還是掌握話語權(quán)？”高吉鶴糾正道,，“她這番安排,，都是自己做主，看樣子都沒請示過上級,?！?p> “可是，她只是個員工啊,，要真出了事,，她可擔(dān)不起責(zé)任?！?p> “所以她要把這事掌握在自己手中,。”高吉鶴說,，“如果她放任我們自行跟員工聯(lián)系,，那么她就無從得知我們會問到什么,。但是現(xiàn)在……”
“在她的地盤,，她的眼皮底下，我們能問到什么,，怎么做,，她都能看到，知道,?！崩蠌埥又忉屨f。
高吉鶴點點頭,，表示認(rèn)同,。
“這，怎么可能呢,？她是能看到我們,，但是怎么能知道我們在想什么,，或者……”
見到老張搖頭，小賈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后停下了,。
“她在布局，想讓我們跟著她的節(jié)奏走,?！崩蠌堈f道。
小賈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感到后背發(fā)涼,。
“她想得美！”高吉鶴喝道,，“我可不喜歡被女人牽著鼻子走,。”
嘟嘟,。三人正討論得起勁,，被敲門聲打斷了。
“你好,，是警察同志嗎,？”一個女子探頭進(jìn)來，正是照片里其中一名員工,。
“是的,，請進(jìn)?！?p> 老張站起身,，將她引進(jìn)門。
“秦湘湘,，是吧,？”高吉鶴將手中的資料跟面前的女子比對。
“對,?！?p> “不要緊張，”老張端上一杯茶放在秦湘湘面前,，“我們呢,，想了解點情況，你實話實說就行,?！?p> “哦。你們是想了解張月的事吧,?！?p> “對,。看資料,，你是跟張月同一時間入職的,。”
“是的,，我們是同一批實習(xí)生,，被公司招進(jìn)來的?！?p> “看照片,，你們關(guān)系不錯?！备呒Q再次看了眼合照,，張月與秦湘湘手挽著手，親密地靠在一起,。
“唔,，還可以?！鼻叵嫦孢t疑了,。
“那晚慶功宴，張月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湘湘搖搖頭,。
“那，慶功宴后,，你們就各自回家了,？”
秦湘湘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但她眼神飄忽,，明明是心虛。
高吉鶴放下照片,，線條剛硬的臉上神色凝重,，說道：“秦湘湘,，提供虛假信息,，妨礙調(diào)查，是會被問責(zé)的,?！?p> 秦湘湘抖了抖，沒有開口說話,。
“剛剛其他同事說當(dāng)晚慶功宴結(jié)束后,，你跟張月兩個人一起打車離開的,。”老張充當(dāng)紅臉,，“所以你們是在哪里分開的,？”
秦湘湘抬頭，又咬了咬嘴唇,，說道：“我們,，是一起打車，但是張月半途就下車了,?！?p>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她沒說,。但是……”秦湘湘皺眉,，再次遲疑了。
“湘湘啊,，我們發(fā)現(xiàn)了張月的高跟鞋,，上面有血跡。她很有可能已經(jīng)遇害,。你跟她關(guān)系那么好,，應(yīng)該也希望傷害她的人能被繩之于法吧?！?p> 老張好言相勸,。
“那是當(dāng)然的，但是……但是我不能說啊,，”秦湘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害怕，害怕他們會傷害我姐姐,?！?p> “你姐姐？”
“我姐姐,，秦憐憐,。”
就是前段時間因消防失事被拘捕的濱江項目營銷總監(jiān),。
看來張月之事真的與天璽集團(tuán)內(nèi)部人員有關(guān),。
高吉鶴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看向老張,。
老張接到他的示意,，朝秦湘湘笑著說：“我們明白你的擔(dān)憂了。但越是這樣，你不是應(yīng)該越要說出來嗎,？”
“為什么,？”
“他們能傷害張月，必然能傷害你姐姐,。那么越早抓到他們,，你姐姐越早安全啊?！?p> 說的很有道理,。
“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