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賢殿本名集仙,，開元初年，玄宗有一次來集仙殿坐了一會兒,，看著滿殿的丹爐和神像,，突然感慨道：“天人飄渺，長生不可期,，朕才不信這些,。”
一通感慨完了,，馬上下旨改集仙為集賢，滿朝文武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山呼萬歲,。
可人總是會變的，前半生英明鐵血的玄宗到了開元末變得昏庸浪漫,，對長生不死這類虛無縹緲的事也改變了態(tài)度,，從開始的叱責(zé)變?yōu)閾碜o。
在此之前,，玄宗的姑姑太平公主率先出家為道,，開創(chuàng)了皇族公主當(dāng)?shù)拦玫南群樱鹣晒骱陀裾婀鬟@兩個玄宗的親妹妹也去了蜀中深山修道,，終生不再還俗,，玄宗的女兒楚國公主也在安史之亂之后做了道姑。
受這些人影響,，加上丹臺真人事件和馬嵬驛兵變造成的巨大影響,，超脫紅塵的玄宗撲向了神仙的懷抱，一心得道飛升,，可最終卻是孤獨的死在了偏殿,。
但自此以后,，皇帝尋仙問道的風(fēng)氣不但沒有消弭，反而愈發(fā)濃厚,，上清宗司馬承楨成為御前大道士,，總管煉丹事宜，茅山,、嵩山,、終南山這些地方也設(shè)立了道場和御用煉丹殿。
金丹毒死了五位唐朝皇帝后,，火藥這個東西也被道士發(fā)現(xiàn)了,。
但道士并沒有認(rèn)識到火藥的巨大威力，反而研究出伏火之法來規(guī)避丹爐爆炸,，并調(diào)整硝石,、硫黃等煉丹原料的比例，又嘗試尋找其他東西代替木炭作為丹爐燃料,。
等到火藥被大規(guī)模用于軍事層面,，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宋代。
李曄今天來這里,，目的正是想看看集賢殿是否還具備煉丹和試驗火焰的功能,，但最終還是失望不已，黃巢攻入長安后,，大明宮遭到極大破壞,，集賢殿也破爛得不行了。
之前杜讓能建議修繕,，李曄考慮到朝廷財政赤字太大,，就拒絕了這項建議。
李曄問近侍高克禮道：“內(nèi)中諸殿,，可還有適合煉丹的地方,？”
高克連臉色大變，陛下這是要效仿歷代求長生不死,？那金丹根本就是毒藥啊,，要是宰相們知道我引誘皇帝做這種事，我就死定了,，不行,，不能說。
李曄皺眉道：“朕問你話,，你何故不言,，耳朵聾是嗎？”
“奴婢不敢！”
高克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顫聲道：“陛下神武之主,，奴婢不敢教唆陛下問道?！?p> “朕沒說要問道求仙,，你只需說個適合煉丹且不會輕易讓人發(fā)現(xiàn)的隱秘地方即可?！?p> 高克禮心一橫,，咬牙道：“龍首原下偏僻，而且還有一座宮殿供陛下居住,?！?p> “龍首殿？”
“正是,，外面有好幾個丹爐,，都是歷代先帝留下的，廢棄很久了,?！?p> 李曄大喜，當(dāng)即命令起行,，高克禮無奈,，只得召集一群太監(jiān)宮女帶皇帝過去。
誠如高克禮所言,，李曄也不敢讓劉崇望等人知道這事,，無論李曄怎么解釋，他們都不會理解李曄煉丹的真正目的,，只會拿憲宗皇帝等人被毒死的例子來告誡李曄不要求仙,。
要是李曄不聽，還要執(zhí)意做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朝臣難免失望，李曄不想變成臣工口中的昏君,，畢竟自己還要靠他們?nèi)?zhí)行自己的政策,。
為君難，為臣不易,，雙方合作共贏是最好的,。
龍首原又叫龍首山，傳說古時有黑龍自長安縣樊川蜿蜒北行到渭河飲水,，行跡便化為龍首原,，因西端從渭河邊突兀而起，勢如龍首而得名,。
秦漢以來,，龍首原多次被選為宮殿基址,，秦興樂宮、漢未央宮皆是倚龍首原北坡面建造,，及至隋唐,，長安城遷到龍首原以南，大明宮宮殿群則坐北朝南建在龍首原上,。
以龍首原為界,，漢長安和唐長安分鎮(zhèn)南北。
從今朝長安來看,，龍首原則處于大明宮西側(cè),，往東有太和門通宮外，太和門外原本是龍武諸軍辦事機構(gòu)所在,，但隨著北衙軍式微,，這里已經(jīng)不駐軍了，衙門也早就遷走了,。
站在高樓上望了一會兒,，可以看到長安城部分區(qū)域。
李曄大概能判斷出,，龍首原所在應(yīng)該是后世西安市未央,、新城、蓮湖三區(qū)的交界處,，再具體一些的話,，大概則是未央路和北關(guān)正街的交界處，西安地鐵二號線龍首原站點的附近,。
滄海桑田,，想起如今的巍峨龍首原在千年后化作了一片虛無，李曄很是感慨,。
“陛下,，樓上風(fēng)大，回去吧,?！?p> 高處不勝寒，風(fēng)也大,，高克禮怕李曄受風(fēng)寒,，便催促李曄回去。
“你找些人把龍首殿收拾出來,，外面那六個紫金丹爐也一并打理出來,，朕還要二千斤木炭、五百斤硝石、五百斤硫黃,，你擇日帶人悄悄出宮去買回來,，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了?！?p> “奴婢遵旨,。”
“行事要隱秘,，買東西要按市價付錢,，要是鬧出亂子來，朕要你好看,?！?p> 高克禮諾諾，躬身稱是,。
看到這六個丹爐還在,，李曄已經(jīng)很滿足了，安排完事情便返回了含元殿,。
七月十五,，大明宮延英殿。
李曄緩緩翻閱著鳳翔,、靜難,、鎮(zhèn)國、同州,、秦州五家進奏院呈送的奏章,，心情愈發(fā)變得復(fù)雜，不出所料,，該來的還是來了,，事情并不會因為楊復(fù)恭提前伏誅而平息。
上個月末,，山南西道進奏院使楊樞察覺到李茂貞對山南有歹心,，于是帶人在長安城外伏殺了鳳翔進奏院發(fā)回本鎮(zhèn)的兩名信使，以此向李茂貞示威,。
本月初二,，楊樞又逮殺靜難、鎮(zhèn)國兩院信使,，共計七人遇害。
同州,、秦州兩院恐懼,，連夜報告京兆尹和金吾衛(wèi)，請求朝廷出兵保護進奏院和使者。
劉崇望怕事態(tài)激化,，分派兩千禁軍士兵保護包括鳳翔,、鎮(zhèn)國在內(nèi)的各鎮(zhèn)進奏院，又會見諸鎮(zhèn)進奏使,，并出言安撫,，表示一定會把兇手繩之于法。
本月初六,，京兆尹偵破兩起伏殺案,，事敗為朝廷所察，山南進奏使楊樞恐懼朝廷問罪,，遂率親信出通化門逃奔山南,，不料卻被早有準(zhǔn)備的京兆府捕快團團包圍，隨即被逮,。
信使被殺,，李茂貞和王行瑜大怒，先后上表李曄,，要求朝廷處死兇手楊樞,，李茂貞甚至奏章中威脅李曄說：“非如此，鳳翔將士憤怒不能平,，懇請陛下立即將楊樞明正典刑,。”
王行瑜也在奏章中暗示李曄道：“殺人償命,，倘朝廷不能懲辦楊樞和幕后主使楊守亮,，靜難將士未免心寒，恐日后再難受陛下驅(qū)使,，盼陛下更為臣思之,。”
李曄惱怒之余,，當(dāng)即召集五位宰相議論,。
劉崇望認(rèn)為，楊樞必須懲處,，但不能殺,，楊守亮也不能討伐，張浚認(rèn)為李茂貞和王行瑜在奏章中有大不敬之語,，朝廷應(yīng)該下詔駁回二人的要求,，以示懲戒。
崔胤和鄭從儻則認(rèn)為,，楊樞殺人在先,，本該問罪,，朝廷應(yīng)該將其交給李茂貞發(fā)落，以此平息李茂貞等人的怒火,，然后居中調(diào)和楊守亮和李茂貞的矛盾,，防止事態(tài)擴大化。
杜讓能仍是不發(fā)表意見,，只說讓李曄慎重抉擇,，爭取兩方都不得罪。
五個宰相都沒說到李曄心坎上,，李曄惱怒不已,，拂袖離去，皇帝沒給意見,，劉崇望等人也不敢妄自做主,，于是這事兒就擱置了。
李茂貞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朝廷答復(fù),，于是會同韓建,、王行瑜、王行約,、李茂莊一起向朝廷進奏章,，五鎮(zhèn)奏章于七月十五這天一起送達(dá)李曄手中，李曄剛剛才看完,。
除去哭訴喊冤的套話,，五大節(jié)度使只有一個一致要求，請求李曄下詔討伐楊守亮,，這家伙是楊復(fù)恭黨羽,，楊復(fù)恭謀反被殺，他不但拒不入朝,，還行刺鄰鎮(zhèn)信使,，豈能不殺！
放下奏章,，李曄詢問劉崇望何意,，劉崇望拱手道：“楊守亮與國有功，寬宏下士,，善待百姓,，為人恭謙有德，京畿百姓多念其恩,，無罪伐之,，名不正言不順?！?p> 杜讓能亦道：“陛下已明旨赦免包括楊守亮在內(nèi)的外宅郎君,，倘若朝廷現(xiàn)在再答應(yīng)李茂貞人等討伐山南,，是出爾反爾之舉，況且楊守亮無罪,，山南租稅也盡輸中央，反觀李茂貞,，楊復(fù)恭剛剛伏誅,，他立馬打起了山南土地的主意，如此野心,，朝廷不可不防,。”
劉崇望道：“此事起因經(jīng)過,，乃因李茂貞謀伐山南所致,，楊樞畏懼之下才會截殺信使，李茂貞要是不打山南的主意,，楊樞當(dāng)然不會去殺鳳翔和靜難的信使,。”
“報,，急報……”
延英殿內(nèi)正議論時,，焦急的通報聲從朱雀門傳進承天門，又順著傳到延英殿,，兵部侍郎齊晉快步入殿,，高聲道：“啟奏陛下，山南進奏院進奏章,，楊守亮請入朝,！”